【守护七七】转 竹影飞扬《缱绻浮生梦》

契卷/倏回首 梦江湖 偏偏恨长留所谓江湖，争的不过只是一把情，一卷爱，一腔恨，一壶怨。而原本属于朱七七的江湖，有的，从来就只有一个沈浪，一个江湖上多情的浪子，一个天涯里无情的君子。常听人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而可怜之人则必有可恨之处，我想，生父，属于前者，而白飞飞，则属于后者。也听人言，多情之人最无情，无情之人则最多情，那么，我，骄蛮任性的朱大小姐，属于后者，自然，多情于江湖的沈大侠，属于那让女人又爱又恨的前者。被生父那样的人爱上，也许不得善终，却也自得其乐，到死也天长地久，一如我母，媚娘。而爱上沈浪那样的人，也许多姿多彩，却终究得不到与子偕老的幸福结束，一如我，一如白飞飞。曾以为，我朱七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曾以为，白飞飞是这世间可气，可也最可恨的女人，她说，我拥有太多，而她，拥有太少，我曾天真的认定，所谓幸运，所谓幸福，是天给人偏心的爱护，可看着沈浪的背影，沈浪的眼神，甚至只是想起与他相识的每一点一滴，我终于领悟——原来老天真的是公平的！我，或者白飞飞都错了，她拥有太少，却可以得到沈浪一生的歉疚与牵挂，而我，拥有太多，竟只能活在这个可气可恨的女人的阴影下，宛如诅咒般……永远不得超生…… 也曾以为朱七七的世界是属于天真与无邪，快乐与爱恋的，更曾认真的把一辈子的情敌真心当做救赎的对象，却在悲剧发生的一刻，才深刻的体会，这江湖，早已不是我认为的江湖了，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人们追逐的，其实很简单，而那一刻，沈浪，已不是我江湖的唯一，甚至，不再存在了…… 养父追求的，是对娘的思念，所以可以看透俗世；生父追求的，是对过往的执念，所以到死也不得心安；白静、王如梦追求的，是对生父的恨，也是对生父的爱，所以纠结一生，至死不休；白飞飞追求的，是自出生起就得不到的关怀爱恋，所以对沈浪的爱，深入骨髓；我追求的，是单纯的快乐，是爱人的快乐，爱人的幸福，沈浪的幸福；可沈浪呢？爱了这个男人几载，好似已爱到了极致，爱到了不能再爱般身心具惫，可到头来，我竟发现曾经熟悉的那张深爱的脸庞，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让我心寒，沈浪呵沈浪，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追求的又是什么？是江湖的快意恩仇？还是江湖外的平淡？是白飞飞让你想忘也忘不了的铭刻，还是我让你会心一笑的轻松？ 可至少，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家人，用满地的鲜血告诉了我一个今生的答案——情之一字，可惊天泣地，自也可翻云覆雨，恨之一字，可颠倒乾坤，又何不可……灭绝人性？

卷一/红烛泪 欲滴伤 多情偏遇无情郎轻纱摇逸的神仙居内，红烛欲滴，彰显着主人今天即将走进人生的另一个殿堂。喜床边，美丽的倩影头戴凤冠，身着七彩霞披，大红的喜帕下，朱七七一张绝丽的容颜上满是复杂。今天，她终于如愿成为沈浪的新娘，可心，却是自知晓身世后不曾有过的忐忑，有喜，有忧，更有愁。追逐于他的身后数载，看着他一直追逐着另一个身影，等着他偶尔的回头，盼着他有朝一日发现她的存在，她的用心。而嫁予他为妻，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而今终于实现，却为什么没有一点点的真实感？还是因为……白飞飞吗？心一沉，七七莫名地一叹气，近来，只要一想到那个让人生恨，却又让人生怜的女子，心里总有一种深沉的悲伤感，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 当初那一箭，是她这一生最清醒的时刻，她看到了他的用情，看到了她的铭刻，更看到了自己的悲凉，只是善良的心不允许自己就那么看着她在他怀里闭眼而去。她终究做不到自私，而朱七七的字典里，从来就不存在那种东西，所以，她跪地恳求二爹，求他救白飞飞一命…… 其实当时看着沈浪惊喜的眼神，她的心……是深刻地痛着的，因为她知道，这一箭，彻底找回了他最初就追逐着的归属，最深的灵魂，所以，她要白飞飞活，要他的灵魂活！深知情之一字伤人的二爹看穿了她的心痛，看穿了原本该由沈浪看穿的凄凉，然后，默许着女儿的心愿，却怎么也不忍心，接着，用属于快活王的方式，霸道地要为女儿争取幸福！二爹答应救白飞飞，可条件是白飞飞痊愈的那一天，就是沈浪娶她朱七七的日子。沈浪答应了，答应得毫不犹豫，似乎是为了应验当初对她的承诺，然后，连一眼也不肯施舍给她，只是小心地怀抱着那个娇弱的女子转身离去，就在城外的小木屋里尽心照顾着白飞飞，直到她醒来的那天，回到了快活城，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知道的，知道二爹做这么残忍要挟的原因，他是要让白飞飞亲眼看着她嫁给沈浪啊，他是要让她死心，也许……也是要沈浪死心吧…… 拜堂的时候，七七看不到沈浪的表情，不知道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是怎样一种表情，她担心，担心他恨她，因为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不是最长，却是最了解他脾性的人。潇洒于江湖之中的沈浪，怎会允许自己高傲的头颅低下？尤其……还是在杀父仇人面前！可他毕竟还是回来了，不是吗？也许……他还是把对她的承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这样的吧！所以才愿意为了她忍受一切，包括自尊！想到这儿，七七就一阵心疼，因为她最爱的男人是她眼底最顶天立地的英雄，最潇洒自在的侠客，而今却为了她牺牲至此，果然，幸福还是要必须要牺牲一些代价才能带来的吗？捏紧手里的玉佩，想着两位父亲先前的伤神落泪，七七暗自决定，要用自己一生的爱恋把这个男人紧紧包围，把他漂泊了多年的心就此温暖，为他创造一个永远都想归来的家园！因为，这就是她的幸福啊！门外依旧安静，那今晚娶了新嫁娘的男人竟还未归来，似乎忘了新婚的妻子仍在焦急地等待。也许，他是被猫大哥他们拉着喝酒了吧！没事的！他们不是已经拜堂了吗？安慰着自己不安的心，一声重物落地声终于打乱了她故作平静的心。步轻移，她摘下喜帕，又喜又气地看着门口醉得一塌糊涂的沈浪——她的新婚丈夫。用尽力气，才把沈浪扶到就近的软榻上，七七心疼地用温水巾为他抹去眉宇间那一道道皱痕，因着这个男人，她来到江湖，她体会情爱滋味，也是因着这个男人，她陷入恩怨纠葛，她亲身感悟爱恨无力，从今往后，他又将带她感受什么？玉手猛地被沉醉的人一把抓住，七七一喜，以为他终于清醒，怎料那无情的薄唇中，溢出的……竟是‘飞飞……我对不起你……’ 手一僵，七七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依旧紧闭的双眼，心，疼得没有了感觉，原来，绝望到了极至，真的就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这就是……他送她的新婚礼物吗？眼轻闭，手默默抽回，滚烫的泪无声洒落，无奈又能如何？伤心又能怎办？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啊！

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尤其对他这种侠义之人，岁月的洗礼势必更是种折磨，而七七……给了他自己解脱的理由，而不至对不起家人，毕竟……手染血腥之人，的确该付出他应得的代价。七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为了报仇，她无法去原谅柳正溪当初的举动，为了亲人，她更没有办法不去做点什么！偏偏……偏偏仇恨会让人变得丑陋，变得狭隘，一如白飞飞，一如……沈浪！前者为此不惜毁掉自己的人生与幸福，后者……则在得知她身份的一瞬间，在爱情与仇恨间毅然选择了仇恨，选择了放弃他的认定……而她，如今又要面对如此相同的局面，究竟……是否命运的玩笑？ “是的，就这样结束了……结束了……”喃喃自语一般，七七终究还是敌不过累意，在蜜儿的搀扶下走进了轿子。 “可是、可是天音哥他们的仇……”可爱消失无踪，蜜儿竟是第一个忘却不了仇恨的人。疲倦的声音自帘后幽幽飘出，七七的安慰听来，是这般令人心酸，“学着放手吧，蜜儿，很多事情不学着放掉，最终得不到救赎的，只有我们自己而已……” 沈浪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听着七七如此宽容，如此看破恩怨的话语，想着那张面对仇恨依旧善良的面容，是陌生，更是手足无措……他庆幸七七的善良这般强大，更庆幸七七的柔软从未改变，和已经长大……却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自处！他的七七……长大了？不再……需要她的沈大哥了？七七的放掉里……难道竟包括了他沈浪这个人和这份情感？！ “蜜儿，回去看看。” 轿子刚起，七七就忽然吩咐。 “姐姐？” 幽幽一叹，那曾是根本不可能属于朱七七该有的情绪，“你难道忘了每次我们去见了那些人后发生的事？而且柳正溪是唯一一个见了我愿意心甘情愿承认的人，至少，我们也对他的家人尽一份心吧……” 蜜儿轻点头，飘身离去，没有听到七七自语的那一句，“如果我没料错的话……” 沈浪没有跟去，他相信自己的兄弟，会代替他见证一切的发生与事实，而眼前，才是他必须追逐的眷念。轿子轻盈而稳当的移动，可以看出四名轿夫也拥有一身不俗功夫，沈浪也悄然跟随着，踌躇着何时上前。 “停轿。”先唤停的，是七七，然后，沈浪顿住，看着她跄跄地步出轿子，一脸沧桑迷惘，似乎置身梦境。沈浪几乎是立刻地，跟上了那几近倾倒的紫影，一步步走到一片林中，苦涩的神色一直没有离开过七七的脸庞，就连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象也依旧未变。 轻抚琴面，熟悉的曲子自然而然自指间流溢，七七开始变得恍惚，她和他，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第一次面对面，第一次争吵……物事人非，他是否依旧洒脱？而她，又将如何回到当时的那个任性骄傲而天真的自我？ “鸾凤和鸣……”低沉的嗓音轻吐曲名，重逢一刻，胆怯的，是沈浪，而不是以为脆弱的她。 没有回头，七七也不用回头，就可以判断身后那人此时的表情，然后，依旧着一径沉醉，“我似乎……已经走火入魔了，弹来弹去，就是挣不脱手的意识，翻来覆去老是弹这同一首！”接着，苦笑，“我让蜜儿学着放手，自己却无法忘记那夜的情景，似乎，总是在提醒着自己的愚蠢……” 想着仇人们听到这首曲子时各式各样的表情，想着家人离去时的情景，这样的日子……她将过到何时才能结束？面对着杀害她至亲亲人的那些面孔，真的……感觉很累…… “七七……”一揽臂，将迷惘的人儿再度拥抱，他痛心地低吼，“让我为你承受一切！七七！让沈大哥为你承担所有的痛苦！你就像以前那样继续快乐就好了！好吗？” 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拥抱与怒吼，七七甚至还是没有回头，“以前？以前是多久以前？无论你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沈浪，”转头，幽然，回眸一笑，“朱七七，也已经不是当年的朱七七了……又怎么继续曾属于我的快乐？” 她累了，却无法逃脱，她倦了，却无人依靠，她怨了，却无人可怨……这样，又怎么去快乐呢？她的沈浪，沈大哥！ “沈大哥，好久不见了。” 轻挣脱，再后退，七七的笑从未像此刻一样平静，一般陌生，至少面对他时从未平静过，那眼眸深处的期盼与光芒，而今竟已平波无痕？那最最迷人的热情和天真，竟也消失如氤氲？！看着那样的平静，沈浪却莫名心烦，一反从容，放任地低声诅咒，“该死！两年不见，你的第一句话就是好久不见？没错！我们是好久不见了！可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样子？我熟悉任性，刁蛮的朱七七呢？” 一摇首，再淡笑，七七以一句轻易抵挡他的所有千言万语，“我长大了，不好吗？” 怔忪，末了颓然转头无语，不好！不好！不好！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可他却该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怕的是，一旦开口，会发现那令他心酸的长大，是因着他那夜的残酷，是为着那夜的离去…… “姐姐，”黄影一晃，蜜儿竟一脸解恨，“柳正溪一家被一把大火烧了，我仔细看过，还是一剑致命。” 沈浪的再多话语都敌不过这一句，七七脸色再现僵色，身躯一晃险些昏倒，沈浪正要抱住，蜜儿却先一步扶住，末了一看眼前人，顿时脸色大变。一阵咬牙切齿，“沈、浪？”


卷三/半纸泪 浇仇海 往事成云烟一脸仇深似海的蜜儿，替代七七，充当了讨伐沈浪的角色，招招含杀机，武功之高，竟迫得沈浪数次险些受伤，把先前的不在意，化为认真，以当胸的一剑，自愿承担所有的，也是他该得的惩罚。原本还待刺下的剑，止于七七略含警告的厉声呵斥，任性不亚于当年朱七七的蛮横少女竟乖乖收剑，却依旧不改对他的满目怒视，怒生生的立于一旁。七七的焦急依旧那么的令人舒畅，只是那仅仅隐含于眼底的歉意，怎会是他想要的东西？他的七七……真的变了……不只是性情，好似连曾有的强烈情绪，也变得清淡许多。与熊猫儿简短碰头，听到的，是和蜜儿口诉一样的情景，却也同样未见凶手踪影，可以瞒过武功已精进太多的熊猫儿，此人修为之高简直匪夷所思，不夸张的说一句，甚至可以与曾经的快活王一较高下。而这样的人，究竟是友是敌？抑制不住的不安，让沈浪长久以来都沉稳的心绪或多或少凭添些许烦躁，分不清这莫名的躁动究竟是为了暗处的强大暗影，还是为了别的哪般。没有告诉熊猫儿七七仍在世的消息 ，只为不想那两夫妇再在当年的惨痛上添加担忧，这是他的忧虑，同样也是七七的意思，毕竟那夜的沉痛，由他这残留的生命一人去品尝就好，何必再把旁人也拉扯进来？既然两人都已回不到过去，何不把仅剩的幸福好生爱护？他们两夫妇如今的幸福，是他和七七同样想竭力保护的东西！返回到七七如今的住所，怔住的他，有些反应不及，藏于深谷的雅竹小屋，矗立于磅礴的瀑布一边，伴着大自然的声音寂静而生动，屋前一架紫藤花装饰的秋千更应该是以前那个七七该衷爱的东西，这样的住所，是他心里面认为最该属于七七的家园，也是他曾想过，却未曾实现过的，对七七的誓言，给她……一个美丽的家。这一竹一阶，较之他当年隐身的谷底小屋更显清灵，宛如真正的世外桃源，只是这样的家园，却并非他给予七七的承诺…… 步子从急切变为迟疑，他一边欣喜着七七那本质的天真并未改变，一边……却又不安着这陌生的地方，两年了，足足两年了，自相识最初，直至成亲那夜，这傻丫头何曾离开过他的世界这般长的时间？没了她的笑声，她的闯祸，她的眼泪，他也再度变得冷漠，只是没了他参与的这两年，七七的身边……究竟发生了多少他无法知晓的是非？蜜儿杀气十足的眼神远远不及七七的淡静来得刺痛人心，这恨……他愿意承担，却希望由七七来亲自赋予……毕竟有了恨，才有爱啊…… 只是面对没了以前的敢爱敢恨的七七，他……甚至连一点的自信都快殆尽…… “七七……” “沈大哥，你来了。”轻柔嗓音，唤得那般自然，就连淡雅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破绽。哽咽，是他此时唯一的感受。“你的宅子很美，很像……神仙居……既然回来了，为何……不重建快活城，那毕竟是你二爹一生的心血……” 一怔，因为没有料到他会说出似乎已经遗忘的那个名词，然后，幽然摇首，“神仙居只有一座，是属于李媚娘的，而不是属于我的，而快活城，是二爹为娘付出的一生心血和爱恋所在，既已烧毁，就不该再重现，因为快活城也只有一座……” 他无语，因为无法否认什么，柴玉关即使一生做错在多的事，对李媚娘的爱，却足以让天下有情人闭上妄言的嘴。末了，艰难开口，“七七……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柳正溪和卓见云、孙飞寒、公孙志……他们是当年的凶手？” 开口回答的，是一脸讥讽的蜜儿，“怎么，沈大侠，现在才想来为你的老丈人报仇？不嫌太晚，也不计较家仇了？” 跟着再摇首，重逢以来，这是向来追随沈浪的七七对他做得最多的动作，“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多提，沈大哥……你务须为那夜的事担负什么愧疚，爹一生负疚和成就，二爹则一生血腥与轰动，所有的事都该在那夜结束了，我也不想报什么仇，只想求份心安，所以我只问他们一句原因，如此……已够。” “蜜儿，把名册给沈大哥。” 名册？翻开接过的那本册子，沈浪惊异地发现上面竟是十几个名字，前面被划掉的，依次正是——卓见云、孙飞寒、公孙志、柳正溪！而后，无一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黑白两道人士！

甚至……连当时未参加婚礼的白飞飞也不知道这首快活王爱女心切的曲子！如今连七七那名单之上最强大的敌人也现身了，最大的疑问却仍在，那几次命案的真正下手之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你说呢？当年她没死于老夫的鬼火中，今天总该成全她吧！”不安刚警觉，沈浪的剑还来不及出手，熟悉的紫影已被抛了起来，直直地扔向冒着浓烟的火光中。 “七七！（姐姐！）” 毫不顾及，沈浪自服过神医的药后，已对鬼火中的剧毒有了一定的抵抗，完全不管身处敌人中心，比蜜儿先一步冲向七七掉下的方向。雪白的影子如风般刮过，卷起那掉落的紫影，沈浪微愣，机警地拉住蜜儿退回屋前，听到的，是蜜儿惊喜地一声，“师兄！” 而沈浪，则惊讶地看着那白影毫不费力地一揽七七纤腰，半空中凭的跃起，飘忽地以脚尖轻点树梢，立于微风间。白衣人立于危险中，依然漫不经心，却在瞧见怀中人儿危机间仍死抱着那具琴不放后，开心得仿佛孩子看见了心爱的玩具般纯真，柔和俊美的五官出奇地散发出一股清冷气息，竟不将场中之人看在眼里，矛盾得是那般的孤傲，“我当初可不是这么教你用琴的哦，小七儿。” 轻点惊愕的芳唇，白衣人淡淡一瞧场中大火，转颜回眸间，沈浪看到的，却是一片转瞬即逝的冰冷和死寂，恍如错觉，而后，漫语轻言，“把这些打扰了小七儿休息的莽夫给我清除干净。” “你……”七七挣扎着想阻止什么，身子却被那强壮的臂膀温柔揽回胸前，掩住了话。 “遵命！”应答的，是先前为七七抬轿的四名轿夫。对着白衣人恭身领命后，犀利杀招顿出，剑影闪烁，片刻间，把几名负责放火和包围的神君使者利落毙命，随之默然消失暗处。对于手下的死亡，隐身暗中的鬼王神君并不在乎，一言不发，仅仅在四名轿夫离开后，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白衣人看似温和，却根本不把鬼王神君放在眼里，径自怜惜地轻触七七苍白的脸颊，末了微摇首，白影一闪，人已立于沈浪和蜜儿眼前，“蜜儿，我让你照顾她，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蜜儿好似习惯般，愧疚低头，“是蜜儿的错。” “你——”被视而不见的鬼王神君何时受过这种轻视，怒极的一声大吼，震得房屋都摇摇欲坠，白衣人仅仅一撩衣摆，举手投足间已把他的强劲内力如数打回，却终于正面对上了对方隐身的方向，悠然一勾唇角，“毁了我为七七建的小屋一角一柱，我可是要你付出代价的哦！” 他的高傲并不明显，甚至根本看不出来，可正是这样的异于常人，却好象浑然天成，竟完全不下于当年的快活王！也正是这份神秘，让鬼王驻足不前，选择先行离开。放下七七，白衣人好似来时般人影一闪，就已消失在三人眼前，从始至终，未看沈浪一眼。 “姐、姐？”不理会沈浪疑惑的眼神，蜜儿小心翼翼地看着七七，佳人却沉默地倏地举高了手中的琴，瞧那举动似乎打算摔个粉碎，蜜儿刚要阻止，佳人的手却在半空就那么僵住，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末了，娇小的脚一跺，使气般的转身走回屋里。沈浪看到了她未变的表情，却明显的感受到了那份俏生生的怒气，颓然无语跟上，那曾几何时，只属于他的娇俏情绪，竟已成为了他人之所有？这一纸休书，难道就是他后悔的开始？七七……终究还是把心，交付于另外的人？更深，露重，一盏孤灯为伴，皓首翻开的，是一本和交给沈浪的一模一样的册子，晶莹水目则定定地看着上面最后一个名字，是与沈浪那本唯一不同之处，片刻，终怔怔落下一滴清澈的泪水，撒落支持自己走到如今的这本执念所在。


恨，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到怎样的地步？白静母女，王云梦母子，傲视江湖的快活王，洒脱不羁的沈浪，甚至……她这个曾经天真无忧的天之娇女，皆逃不过这个魔咒，为此付出了各自的代价…… 只是面对柳正溪时依旧平静的心绪，当面对此人时，还能维持多少的假象？心，还是朱七七的心吗？她所惧的，不是仇人的所在，而是自我的再度沉沦…… 两年前那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啊！尤其是伤害了那人，却拯救了自己的那一次…… 册子在手里紧了又紧，直到恍然自己的沉迷，才颓废地放下，轻闭眼，微垂首，掩去眼底的复杂，更掩去心里的脆弱，那一夜后，她就不允许自己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原本属于朱七七的脆弱。因为如今的她，没有资格脆弱，更加再没有人可以包容她的脆弱…… 视线触及名册，猛地一瑟缩，心荡涟漪，或者……还有一个人吧…… “姐姐？” 轻摇首，然后沉默，接着和上手中的名册，抬起的，依旧还是自与沈浪重逢以来最常见的那张括静、如花面容，朱七七的最大成长，也许，就在于对尘世的看法和情感领悟的改变。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别为我担心。”正因为知道，所以……更加不知如何面对。默默心伤，蜜儿除了无言的安慰，已经不知道可以给予姐姐什么了，她的爱人已经逝去，她活得却比任何时候都快活，因为爱人至死证明了她并没有爱错人，可朱七七的爱人呢？近在咫尺，却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如此颠倒的事实，造就的，却是两个相似女子，完全不同的命运。一掩唇，止住泣声，狼狈逃出，蜜儿不舍再看姐姐那飘忽的眼神一刻，她以为，那一纸休书，终于可以做姐姐的救赎，换来的，却是姐姐更深的自我沉沦和否定…… 对灯痴坐，久久，久久…… 不可闻的一声叹气，搅乱的，岂止是屋内的心，还有，屋外的。灯熄，和衣在窗畔的榻上含泪倒卧，一身柔软，身心具惫，不可逃避地再度陷入那令人惧怕的梦魇，娇躯颤抖，眼角的泪如灼人的火般烫人心，白昼时刻的温柔面容此刻却宛如抚上一层冻人的冰霜，月光下竟是那般不寒而栗，佳人却径自沉沦于自我的梦境，慢慢……熬煎伤痕累累的心…… 月光微晃，榻边竟悄然矗立着一道括淡的影子，默默看了痛苦挣扎的佳人片刻，一揽臂，宛如呵护着天上明月般小心翼翼，不言，也不语，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伴着，不时抹去那一滴滴的泪水，动作间，满是轻柔怜意。这无声的相伴，却不知怎的出奇有效，噩梦中挣扎的七七开始慢慢平静，甚至连悲伤僵硬的嘴角，也缓缓浮上甜蜜，安心地呢喃着一个名字，仿佛……所有的不安已随风而逝。月上夜空，照亮芳心，直至她不再迷离。一觉好梦，伴着温柔的阳光，七七平静苏醒，想着一夜的熟悉气息，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纤手轻抬捋好发鬓，却不经意间看见榻边谁人留下的一纸书笺，疑惑拿起，温暖顿消，浑身打颤，仿似气极般把书笺一紧揉，俏丽大眼闪烁危险光芒，曾经属于朱七七的光芒。那是沈浪如今渴求，却万万求不到的别样温柔，别样生动。起身离榻，书笺飘落，上面清清楚楚，干脆利落的写着八个笔意生辉的字：别忘了欠我的东西。


可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放心这个白衣人，却也怎么也没有料到两人会这么快就再度碰面，还是眼前这种情景。坐落于仁义山庄邻近的村落是沈浪此行的目的地，本为治理这里的抢杀掠夺而来，却见到了被村民奉为天人的白衣人正悠然自得地一派高贵闲散，坐于破烂的茅草屋下，与衣着朴素的村民相谈甚欢。身畔一壶上好佳酿，举起冲着迎面走来的沈浪面不改色的轻扬，眉宇间，闪烁的尽是淡淡的暖意，“沈大侠，好巧啊！” 一颌首，沈浪那迷人佣懒的笑也浮上嘴角，这笑，似乎除了面对心爱女人之际会稍许放下外，已成为了他面对江湖时最常用的一张面具。然后，从容上前。神秘的白衣人没有姓，只知其名雅轩，人如其名，称其‘竹公子’，如竹仙风傲骨，风雅轩昂，性格温和，甚至是人畜无害，凡见过其真颜的女子很少有不为其心动的。其实雅轩的外貌并不比沈浪超出多少，就若当年的色使山佐天音一般，即便以一身亦男亦女的妖媚姿态宣告世人，却也照样在众家女儿看来比沈浪这名满江湖的大侠士有魅力多了。雅轩也是这般，俊美的五官虽世间少有，会牵动那么多芳心的原因，就在于那一身的不为任何事情而牵挂的飘忽气质，传言，他精天通地，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年纪轻轻早已游遍三川五岳，看遍世间丑态，常年四海为家，不为任何世俗而改变自己的看法及做法，这样的处事方式，再加上其身世武功，甚至连行踪也成迷，江湖人自然将其归为亦正亦邪一类，而这类人，往往是最不好惹的一类。而沈浪虽随兴不理世俗看法，固执恋着世人眼中的魔女白飞飞，却也终究逃不脱三纲五常，还是成为了世代仇怨下的牺牲者，也间接伤害到了朱七七，而雅轩的不羁与色使的自信妖媚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因两人皆为那般不为他人眼光看法而活之所谓的自私之人，偏偏，就是这般的自私，才是众家女儿心头最想嫁予的归宿，毕竟，能仅为一人之心，抛却自身一切，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竹公子才是，为何到这荒野之地来？”是巧合？还是安排？不经意一回眸，看见的，是跟随他来办事的有名高傲侠女青霞仙子，一步一趋，皆回首留恋张望，迷乱的神情分明情心已动，而其他人，也皆一脸沉静后退，心怀无比敬畏。只一眼，这男子，就轻易收复了所有的人心。江湖传言，有时，也并非虚假或夸大。 “竹公子才是，为何到这荒野之地来？”是巧合？还是安排？不经意一回眸，看见的，是跟随他来办事的有名高傲侠女青霞仙子，一步一趋，皆回首留恋张望，迷乱的神情分明情心已动，而其他人，也皆一脸沉静后退，心怀无比敬畏。只一眼，这男子，就轻易收复了所有的人心。江湖传言，有时，也并非虚假或夸大。 “救人！”一扬眉，雅轩似笑非笑。 “救人？”却为何，他不守在七七身畔？ 笑而不语，雅轩的眼神清澈平淡而温和，甚至泛着柔柔的暖意，看似温驯柔和的好好先生，又像是饱读诗书的书香子弟，但那奇异的感觉却似魔，似咒，丝丝——扣人心。村民崇敬的解释说明一切，雅轩的来意只为雪中送碳，为这一群不知来自何处的苦难人们送来良田百亩，千金不计，谈笑间，脱手的金钱，足可抵挡整个村子几辈子生活无忧。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至少沈浪近来就听说了很多，常常是陌生的人遇到了困难，然后来了陌生的人，送来了陌生的救济与帮助。唯一相同的，仅是这些人皆为不知为何如此落魄，且一径不谈遭遇，宁愿受苦挨饿。


“村长！”落魄村妇惊慌失措，怀抱一苍白闭眼的小孩跑到跟前，颤抖言语，“小华被一条红蛇咬了，求你快想想办法啊！” 村民们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全都露出了伤心惋惜的表情，孩子的母亲更是伤心欲绝，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就只是心疼的抚摩着儿子的脸，心，似乎已经绝望了，天下父母心，莫过于此。仅略微沉思，沈浪决定试上一试，那熟悉而神秘的身影已先一步上前，看着那痛苦小脸的眼中没有同情，没有悲悯，依旧温暖平静，仅默默问了村长一句，“他可是与你一道才到此地的？” 村长一惊，慌乱之色同时闪过所有村民的脸上。依旧没有回头，“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声音平和依旧。微犹豫，村长呐呐回应，“是。” 那么……就该救了！雅轩的表情更现温柔，轻托起小孩身体，沈浪等人还来不及说什么，修长的手已运足内力输进小孩体内。


没人再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雅轩正拼尽自己毕生的修为，在拯救着一个小生命，因着或许，小孩的生命可以回还，雅轩毕生的修为却将付注流水。青霞仙子的神情也越发的迷乱，雅轩的这般道义，似乎已验证了江湖对他无情的传言仅仅虚传。沈浪为雅轩的大义感到放心，至少，七七是安全的了。放心的同时，却也是更大的恐慌与不安，这不安来得莫名，来得不可思议，他知道，他不安的并非七七也许即将离他而随眼前之人而去，而是来自这奇男子本身，可这不安……却究竟为哪般？白色长衫无风自起，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小孩在雅轩手上凭空升起，苍白的脸色逐渐在回复红润，一口黑血喷口而出，小生命终于回还，被母亲抱在怀中喜极而泣。不待人一声道谢，白色的修长身影已如虚无缥缈般瞬间消失，徒留感叹的众人，以及……那分明迷醉的青霞仙子。 “竹公子常这样为善不欲为人知，施恩不徒报吗？” 轻笑，迎风而立的身形颀长的身躯透着斯文儒雅的气息,仿佛在昭示着他不属于这个凡尘俗世。 “沈大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回眸，斯文温和的笑一度漾深，反问的话，却似包涵讥讽。“还是沈大侠听过在下乃良善之人的传言？” 沉默，因为这一瞬间，沈浪发现眼前之人竟是如此不可捉摸，是他生平仅见的对手——没有任何把握的对手。这不可捉摸，就好似当初不惧快活王，却对那色使莫名戒备一般的警觉。未追问，却主动解答，“我从不同情任何人，因为天下并无可同情之人，只有可恨之人，我也从不管任何闲事，因为……人只为自己而活……” 一个答案，却真切彰显一颗淡看世间百态的心。因为看淡，所以无情，因为无情，所以……有情，专情…… 举杯饮下随身的佳酿，唇边是和熙的暖意，因着想起那人儿曾为世人眼中无情无心的他下的一句评语。不在乎世人眼光，却独独被佳人一句轻描淡写，书透魂底深处千言万语。沈浪的不安没由来的更加深重，却止于一阵接近的脚步声。 “爷。”跪于地的，是七七身畔那四名武功高强的轿夫。 “谁准你们离开小七儿身边的？”轻柔细语，却使人不寒而栗，一贯的温切，却隐含威严的气息。 “属下等无能，七姑娘被鬼王神君掳走了，请爷责罚。” “蜜儿呢？” “小姐追去了。” “这丫头……”未见一丝慌乱，优雅的贵公子似乎看不见沈浪的焦急，一甩衣袖，转身重举酒壶，一派惬意。鬼王神君……想来他上次并未看清七七的容貌吧，那么……这次他又该如何呢？一饮而尽，将沈浪审视怀疑的目光视而不见，飘然而去，七七呵，你可别忘了欠我的东西哦！鬼王神君的举措并未惊吓到七七分毫，仿佛这本就在她预料之中。她在等，等他看清她样貌的一刻，用他的反应，来决定她下一步该走的方向。因着除去那夜的仇怨，她已不想再见到太多的血腥。所以她不挣扎，甚至不呼救，静静随鬼王神君而去，在那人到来之前，完结所有的一切。睁开朦胧的眼，听见的第一声，是难以置信的惊呼。起身，观察身处的这一处威严书房，再回眸，是一名伟岸中年男子，气度不凡，颇有一代宗师气概。黑衣，利眸，和……一脸震惊。哽咽着轻唤，“李……媚娘？” 叹气，这……终究又是一痴心极端的汉子。 “我是朱七七，她的女儿。” 脸沉下，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末了，低吟，“江湖传言果然不虚，你果然……和她很像。” 不，应该是……一模一样。两眼对视，一平静，一激荡，纠缠的，是两代的恩爱仇怨。轻摇首，片刻前的厉气倏然不复存在，男子看着七七那张梦中想了千百回的娇颜，不自禁，苦笑。 “你随我来此，是为你生父报仇？” 既未承认，亦未否认，七七只是轻轻地说着，“我只想当面问你一句，那夜之事，可曾后悔？” “如若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不！”深深地一眼，苦涩渗进心头，“但现在，我若知晓那夜的事会毁了她女儿的幸福，就算我再恨柴玉关，我也绝不会出手！” 能再如此近处地瞧着这张脸，亦是最大恩赐，媚娘，这会是她给他的答复吗？让与她一模一样的这张脸，来告诉他，她选择的，终究还是那个男人，而让这张脸，来延续她的想念。温柔浮现，七七的眼神变得柔和，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那夜的仇人，而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谢谢你的回答，只是我的幸福并非你的过错。”即便没有那把火，她的幸福亦已离她远去。七七的宽厚令男子惊讶，末了，不禁轻抚那柔顺的秀发，恍惚着言语，“你和你娘真像……” 叹气，转身离去，男子的背影已威严不再，有的，只是无尽的伤感，和……踉跄…… 卷五/爱人离 故人去 惶惶终日不得聚再见鬼王神君，沈浪刚好潜入鬼神殿，眼看着那苍凉的背影竟有些不敢认，而后，感到一抹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儿时的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交手的片刻间，两人不相伯仲的内力在半空相撞，同时后退。 “沈浪？竟会是你？”沈浪出现或多或少令鬼王神君有些意外，照先前的状况看来，那令他警戒的‘竹公子’，似乎才是七七如今依靠的人。 “神君以为是谁？” 不以为是谁，但绝不会是你。”那夜之事，他尽受眼底，又怎会不知七七受到的伤害？对方隐含的明显敌意令沈浪不解，毕竟先前就算正面交锋之时，气度不俗的鬼王神君也从未表现出这般的敌意，为何？ “阁下是什么意思？” 冷笑，“对情不坚，对人不真，你没有遗传到沈天君所有的优点。” 心剧颤，沈浪已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了，这种时刻，却也由不得多做什么想法了，直接拔剑，懒散笑容重现自信，“就算在下有那么多的缺点，也还是请让在下带七七离开。” 一纸休书，断不掉的，是他的情，他对七七从未改变的在乎。看着沈浪坚定的表情许久，鬼王神君甚至不做任何防备，末了竟当着他的面转身，“你若有能力带她从这儿离开就随你的便，我不会插手。”媚娘女儿的幸福，已为他之手毁过一次，这次，就让那女孩自己做决定吧。沈浪来不及疑虑，除了看那莫名熟悉的身影一眼，只能选择先救七七离开


自昨日的相谈后，鬼王神君就不曾来看过七七一眼，仅仅吩咐将她以上宾之礼对待，也未说过放她之类的话。或者，是在惧于面对与已逝心爱之人同样的一张面孔，提醒自己毁了爱人女儿一生的幸福……亲人，朋友，及姻缘。 七七深觉悲哀，在他身上竟看到生父的影子，当年的魔头柴玉关，后来的快活王，那时的沈家小厮，而今的鬼王神君，同时爱上武林第一美女，同样为了一博佳人笑，发奋图强，不同的，是当鬼王神君归来时，不仅得知佳人已含恨而去，且罪魁祸首仍存活于世，为义女举行盛大婚礼，就此，满腔怨恨，尽付于那一场大火，烧出了如今这两难局面。如今看来，相比之下，生父竟已太过幸运，即便一生悲苦，即便不能和娘白首偕老，却到死仍知晓娘一生唯爱自己，夫复何求？ 可鬼王神君，再见佳人面孔之际，竟已是悔恨不及时。对着这毁掉自己家园的凶手，看着那为娘痴狂的面孔，生出的，竟是同情，是怜意，而非恨…… 情之一字，往往，需要缘分。一如她，与沈浪，仰或，雅轩…… 执起酒杯，想起那酒不离身的自在身影，对照自己的徘徊不定，苦涩，成了唯一感受。第一杯，含笑，因那日湖畔马上的相识，和自己的快乐依旧。第二杯，含羞，因那一剑的爱恨交织，和为沈浪而活的开始。第三杯，含蜜，因那两指相缠绕的认定，和对未来幸福的向往与坚定。第四杯，含涩，因那一枚玉佩的阴错阳差，和开始失去快乐的自我。第五杯，含泪，因那一箭给她的漠然背影，和两心成陌路的开端。第六杯，含血，因那一夜荒唐的婚礼，和三人之间的所谓结局。第七杯，含愁，因那以后的渺茫，和如今源于自身的恐惧，以及另一份触手可及，却不敢奢望的幸福…… 这酒，竟是这般难以下咽，愈加沉重。默默放下酒杯，想到这一连几起火灾那动手之人，就更加不知所措，她，该如何，才不会令悲剧重演，还那一份深重的情缘？ “七七。” 惊然回身，看到的，竟是另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沈、大哥？” “七七！”快步上前，仔细察看她并未损伤，终于放心，“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后退一步，七七安然摇首，轻吐细语，“不，沈大哥，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 “事情，必须要有个结果，不是吗？无论是鬼王神君放的那把火，还是他和二爹的恩怨。”她会跟随而来，不正为此吗？ “七七，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一颤，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心境，却已截然不同，然后，依旧默默摇首。沉默看着七七，沈浪忽然长臂一揽，将这阔别多日的娇躯护进怀里，感受到的，却是娇躯的僵硬和颤抖，苦笑浮上嘴角，“如今，就连拥抱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微愣，放弃挣扎，七七轻轻道，“没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不再依靠别人，那夜过后，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了，所以别再让我有机会软弱，好吗，沈大哥？” “依靠我就是软弱？”声调不自觉提高，匪夷所思的，是她竟会把他曾经视甜蜜的负担说成这般。“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往那样相信我？无论是报仇还是放弃，我都愿意为你担负一切，那一纸休书，不是表示我放弃，而是想从头开始，就算我自己放弃了最后一次机会，可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独自去承担一切？有我为你分担，不好吗？” “你……”她原想那一纸休书，不只是为过去做个了解，也想让沈浪从此解开束缚，但似乎，他们两人都低估了对方的用意。只是……她并非是孤单一人啊！闭眼，沉痛忍泪，“放开我。”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在意她的安危和感受呢？既已一休终止，为何放了她自由，却不放自己自在？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好似拥有无穷魔力，沈浪也不禁松开手。 “你真不肯放弃？” “是！” 泪意顿生，却强自镇定地抬头，脆弱若隐若现，“假若我和飞飞异地而处，你说今天又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倘若我和她的性子与身世调换，你依旧会爱上我，或者会为家仇放弃和她的感情吗？” “七七，这些只是假设，根本不存在！”七七的眼神好飘忽，他真的不知道，至重逢以来，七七那么惧怕的，到底是什么！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七七依旧迷茫地自语，“可你究竟知道爱的是我的什么吗？性格吗？可我如今已不是那个朱七七了啊！要是我变得和飞飞一样猜疑善妒了，不再保有你爱的那个部分了呢？你还会爱我依旧，宠我依然吗？那你爱的就不是那个真正的我啊……” 那时，他是否会像当初爱上她一般，转而去恋上飞飞呢？终究，他爱的，并非她的灵魂啊！倏然收敛所有情绪，七七转身迈步，“走吧，我们离开。” 沈浪，你要答案，我给你，只是希望我们都不会后悔。


“朱姑娘，谢谢。”慈爱的面容，鬼王神君已不再是先前叱咤江湖的一代魔君，当年他因为爱而改变人生，而今，又为何不能为爱的延续结束人生？“他说得对，我和媚娘的一切，待我们相见时再自行解决吧……”至少，黄泉路上，他还能对媚娘倾诉一生的情怀…… 平静闭眼，内力在一瞬间强自消失，七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鲜血已自鬼王神君嘴角溢出。临死一刻，他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详，甚至是幸福……媚娘，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吧…… 踏出的一步就这么止住，七七明白雅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手，因为他知道鬼王神君看见她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结局——只要鬼王神君依旧活在仇恨中，那么，必然同时活在李媚娘的世界里，不会伤她分毫。恍惚中，鬼王神君安详的面容似乎惊醒了七七内心深处的什么一般，霍然回首，有些慌乱地看着气定神闲的雅轩，她一直只恐惧着自身的沦陷，却怎会在那令她悔恨至极的一刀后，还能如此忽视她与雅轩之间的羁绊？沈浪负了她一生，她，怎能再负雅轩永世？宁静的小镇边，是简陋的小木屋，平静中透出安详，幽径深处，一座孤坟矗立。清雅倩影独立许久，终究敌不过深重的悲伤，转头而去，留下那一块在寒风中清清冷冷的墓碑：宋离之墓。白飞飞知道自己一生注定是个悲剧，却并未想到有个痴情的男子会为了自己首先成为悲剧。两年岁月，步步为艰，才发现，她的生活早已不再为那个叫沈浪的浪子环绕，而是仅为这个叫宋离的君子牵动，只是既往的事实，成了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痕。人都道爱情使人伟大，却不知爱情最为自私，会令她蒙蔽双眼，洗涤良心，任由怨恨充斥一颗柔情心，甚至辜负利用两颗为己熬煎的坚强男儿心。 是她利用了宋离，带他离开了快活城，却也令他夜夜为自责折磨不堪，终究郁郁而终，别于壮年。宋离临终前的切切眼神还历历在目，他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未尽的话语。他说，飞飞，承担一切吧，别让一时的情感污染你真爱的心，即便天地都不原谅你，我，也会在奈何桥等你一朝。幽幽一叹，移步待回屋。树叶声交错的林间琴声顿起，喜庆悠扬的乐调引得林中小鸟也不禁跟随欢歌笑语。心剧颤，捂心倒退，险险跌倒，苍白着脸色一瞬间仿佛不敢置信，熟悉的调子，熟悉的感受，和那夜……熟悉的场景……一幕幕，好似昨夜般清晰，不断自眼前划过。许久，忽然恢复曾经的清冷气质，冷静起身，回身，等待来人，她知道，客人是谁。宋大哥，该来的，总算是，来了。卷六/栗血泣 芳魂断 是缘还是孽沈浪追寻两年，求的就是一个答案。当七七低垂着头对雅轩如此言语后，那温熙的男子竟只漠然的自七七手中接过一本册子递给他，一本和当时七七交给沈浪的一模一样的册子。 “这是……”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沈浪按压住此时强烈的不安，忐忑地接过，翻开，视线，定格在他那本册子最后所没有的三个字上：白飞飞！惊天霹雳，沈浪被震惊打得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茫然抬头，看着那已将螓首深深埋在雅轩怀里的人儿，嘴角含涩，“谢谢你，七七……”七七的用意他懂，怕他承受不了事实的打击，毁去最初恋人在心底仅剩的美好，只是到了今时今日，她竟还一心为他着想，反之他则一再相逼！七七呵，你为什么要如此的善良，甚至为仇人掩去一切？娇躯在那温暖的怀抱里颤栗，却依旧没有勇气抬头，两年里，许多个日日夜夜，这怀抱，这气息，皆伴随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梦魇的纠缠，可她依旧在怕，甚至只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及存在也会如此，怕……控制不了心的沉沦，再度回到那让她和雅轩都痛苦难耐的氛围世界。怀抱着她的男子却懂得一切，温切地将她小心抱揽，轻言一句，“放心，我不会再让你见到那个女人的……”埋进那馨香的发间，以着只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对心承诺，“但愿，我可以永远带你远离这些烦恼，做我快乐的小七儿……” 微颤，七七想抬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去看沈浪此刻的表情，这一刻，她只是那个依旧仍沉迷在深沉恐惧中的胆怯自我，而并非试图放下一切的朱七七，而在这份恐惧的伴随中，并没有沈浪存在过的痕迹，有的，只是雅轩。

沈浪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心绪去整理七七的态度，更加没有精力去理会江湖上因着神君殿一夜间灰飞湮灭而引起的轩然大波，和三位冷叔、熊猫儿夫妇等的疑虑，他的心已经被册子上的三个字打乱了所有自制，他甚至不敢相信地安慰着自己可能有什么误会，毕竟那夜飞飞不在快活城，事后更加不在！可敏锐的思绪已经在脑海中理出了他不想面对的一切，一个一个的打破他的否定…… 根据鬼王神君死前所告知，他们寻到这江南小镇，在翠绿林间，看见了那墓前独泣的熟悉倩影，美丽依旧，清冷仍在，只是……多了一份痛彻心扉的陌生。这陌生，来自七七弹起‘鸾凤和鸣’的曲子时，那张他依恋的脸庞上的苍白与隐约真相，那夜不忍看他成亲的女子，竟会知晓这首曲子！蓦然昏迷的七七已被雅轩带开，离开时，那张泪颜竟莫名憔悴，分外凄迷，与原地的他，那边的飞飞，顿成，三个世界…… 心自得知真相起，就已麻木，沈浪深知一切已无法回头，也终究懂得了七七不愿归来的原由，看着那白色倩影转身回屋，他知道，他终将无法原谅自己了…… 他的出现在飞飞的预料之中，独自一人前来却出乎意外。 “朱七七呢？”她以为，她数番在江湖引起轰动，就为引她现身。 “你还是这么聪明，飞飞……”飞飞的态度已表明知晓近来的一切所为何，那么她是在等七七吗？“可你也同时很傻，我说过，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话落，剑气扬，至白皙颈间，曾经恋人，而今再度刀剑相见。 “那夜，你说不想看我与别的女子成亲，与宋离伤心离去，离去前，利用宋离的身份，在快活城的酒窖里撒下迷香无数，你不用毒，因为你知道依王爷的功力，势必在饮酒前就会有所察觉，更加会对你警觉戒备，所以你只用迷香，轻易弄昏除了新嫁娘以外，所有欢乐的人们。”而他，也因着那迷香，在酒醉间把七七当做飞飞吐露残酷语言，“所以事发时，你可以不在现场，却完全操控，知晓着城内的一切，当你确定了城内的情况，就让先前就密谋好的那些与王爷有仇怨的人合谋放了一把火，在无声无息中，把快活城在一夕间毁于一旦，而动手的讯号，是幽冥宫的求救烟火……”闭眼，因着接下来的事实是那般痛苦不堪，“你刻意以此为讯号，是为了能让我看见并追寻而出，避开大火，因为我曾中了你娘的阴阳刹，对那迷香有份抵抗力，可以很快清醒，而在我离开后，火，就开始烧了……”他该感谢她的这份不舍吗？可就是他的独活，才有着今日的种种，这样的日子，与死何异？相反，若那夜一同离去，是否会更加快乐？至少，不用面对她的残忍，和七七的离去…… “你也还是没变，我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冷静的笑，甚至不看利刃一眼，仿佛沈浪这番话与她无关。 “策划那夜的一切，你……究竟为何？难道真的只为我与七七成亲？那里面可有你的爹，你的恩人，和无数无辜的老百姓啊！飞飞！”剑尖抬高，激愤的声音因着想起那葬身火海的千百鲜活生命。


“与我无关。”冰冷语言，白飞飞似乎已经不在乎任何一切，就连眼前这爱入骨髓的男子也无睹一般。 “那宋离可与你有关？！”怒声大喝，沈浪提醒她那墓下深埋的痴情男子，“他为你所利用，杀了自己的恩人，自己的主子，和手下千百的百姓，致使悔恨且郁郁而终，难道这也与你无关吗？白飞飞，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残忍到了这种地步，那会让我认为自己当初爱错了人！” 脸色终变，白飞飞自认可以对得起天下人，却独独对不起那个叫宋离的男子。颓然转脸，跌坐于竹椅，看不见表情，只听见低低的声音，“朱七七呢？她为何没来？能从那场大火中逃生，她想必恨死我了吧！” “她不想见你。” “怎么？还是那么又笨又傻，居然肯防过我？难道没有变得和我当初一样被仇恨侵蚀？”冷笑，为何，就算身处同样惨烈环境，朱七七也依旧还是朱七七，没有变成另一个白飞飞？ “你什么意思！”踌躇不安，想起七七那时不时显现的深切恐惧。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看不管她拥有一切，想试试所有的人都在眼前离开了自己后会不会也变得良心沦陷，丑陋不堪，而你，是不是也会像当初对我般也离她而去，不过我唯一没料到的，是你竟会在新婚之夜独自离开，我以为，你就算出来找我，至少也会带着她吧。”轻哼，无所谓地一勾唇，“不过无妨，至少她还是活下来了。” 不敢置信，那夜的无心残酷之举，竟连飞飞也认定应该的举措，他却不肯给予七七，放她一人面对火海中亲人们无声的离去，倒退数步，心似熬煎，以手掩面，喉间溢出困兽般的低吼，天呐！他究竟对七七做了什么！她不杀仇人，仅以良心的谴责去让那些人自己领悟，为何仅仅为了他的心安，她却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独自咽下一切？七七……他的七七……我究竟，欠了你多少？看眼前这可怜又可恨的女子一眼，沈浪已找不回当初的一丝爱恋，只剩……歉意…… 剑垂下，转身待离，飞飞却喝止住他。 “你为什么要走？难道不想杀了我为那些人报仇吗？沈大侠！” 背对着曾经深爱的人，沈浪轻轻道着：“杀你？为什么？如果真要说到罪魁祸首，舍我沈浪其谁？我想，宋离的死，你也该悟出一切了，要不怎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在此等待？这也正是七七的心愿，她恨你，却依旧下不了手，那夜的一切，就让我去承担吧，我也该，为那些或无辜或应该的生命做出回应了……” 回眸，浅笑，含涩，“而你……飞飞，我终究也欠你太多，下辈子……再还你吧……” 沈浪的身影已远去，飞飞却在原地愣了许久，似乎没有想到等了两年的日子，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末了，那张美丽的脸庞竟闪现璀璨笑颜，是自小就不曾有过的纯真幸福，这一刻，她真正的堪比七七，应验那一句倾国倾城。步伐欢快轻盈，迈向不远处的墓碑，宋大哥，沈浪说他欠我的要下辈子还，那我欠你的，也下辈子还，好不好？那么现在，我终于可以随你而去了吧…… 林间飞花鸟语依旧，而那畔孤单墓前，却，红腥一片


卷三/半纸泪 浇仇海 往事成云烟
一脸仇深似海的蜜儿，替代七七，充当了讨伐沈浪的角色，招招含杀机，武功之高，竟迫得沈浪数次险些受伤，把先前的不在意，化为认真，以当胸的一剑，自愿承担所有的，也是他该得的惩罚。
原本还待刺下的剑，止於七七略含警告的厉声呵斥，任性不亚於当年朱七七的蛮横少女竟乖乖收剑，却依旧不改对他的满目怒视，怒生生的立於一旁。
七七的焦急依旧那麼的令人舒畅，只是那仅仅隐含於眼底的歉意，怎会是他想要的东西？他的七七……真的变了……不只是性情，好似连曾有的强烈情绪，也变得清淡许多。
与熊猫儿简短碰头，听到的，是和蜜儿口诉一样的情景，却也同样未见凶手踪影，可以瞒过武功已精进太多的熊猫儿，此人修为之高简直匪夷所思，不夸张的说一句，甚至可以与曾经的快活王一较高下。
而这样的人，究竟是友是敌？
抑制不住的不安，让沈浪长久以来都沉稳的心绪或多或少凭添些许烦躁，分不清这莫名的躁动究竟是为了暗处的强大暗影，还是为了别的哪般。
没有告诉熊猫儿七七仍在世的消息 ，只为不想那两夫妇再在当年的惨痛上添加担忧，这是他的忧虑，同样也是七七的意思，毕竟那夜的沉痛，由他这残留的生命一人去品尝就好，何必再把旁人也拉扯进来？既然两人都已回不到过去，何不把仅剩的幸福好生爱护？他们两夫妇如今的幸福，是他和七七同样想竭力保护的东西！
返回到七七如今的住所，怔住的他，有些反应不及，藏於深谷的雅竹小屋，矗立於磅礴的瀑布一边，伴著大自然的声音寂静而生动，屋前一架紫藤花装饰的秋千更应该是以前那个七七该衷爱的东西，这样的住所，是他心里面认为最该属於七七的家园，也是他曾想过，却未曾实现过的，对七七的誓言，给她……一个美丽的家。
这一竹一阶，较之他当年隐身的谷底小屋更显清灵，宛如真正的世外桃源，只是这样的家园，却并非他给予七七的承诺……
步子从急切变为迟疑，他一边欣喜著七七那本质的天真并未改变，一边……却又不安著这陌生的地方，两年了，足足两年了，自相识最初，直至成亲那夜，这傻丫头何曾离开过他的世界这般长的时间？没了她的笑声，她的闯祸，她的眼泪，他也再度变得冷漠，只是没了他参与的这两年，七七的身边……究竟发生了多少他无法知晓的是非？
蜜儿杀气十足的眼神远远不及七七的淡静来得刺痛人心，这恨……他愿意承担，却希望由七七来亲自赋予……毕竟有了恨，才有爱啊……
只是面对没了以前的敢爱敢恨的七七，他……甚至连一点的自信都快殆尽……
“七七……”
“沈大哥，你来了。”轻柔嗓音，唤得那般自然，就连淡雅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破绽。
哽咽，是他此时唯一的感受。“你的宅子很美，很像……神仙居……既然回来了，为何……不重建快活城，那毕竟是你二爹一生的心血……”
一怔，因为没有料到他会说出似乎已经遗忘的那个名词，然后，幽然摇首，“神仙居只有一座，是属於李媚娘的，而不是属於我的，而快活城，是二爹为娘付出的一生心血和爱恋所在，既已烧毁，就不该再重现，因为快活城也只有一座……”
他无语，因为无法否认什麼，柴玉关即使一生做错再多的事，对李媚娘的爱，却足以让天下有情人闭上妄言的嘴。末了，艰难开口，“七七……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麼事？柳正溪和卓见云、孙飞寒、公孙志……他们是当年的凶手？”
开口回答的，是一脸讥讽的蜜儿，“怎麼，沈大侠，现在才想来为你的老丈人报仇？不嫌太晚，也不计较家仇了？”
跟著再摇首，重逢以来，这是向来追随沈浪的七七对他做得最多的动作，“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多提，沈大哥……你务须为那夜的事担负什麼愧疚，爹一生负疚和成就，二爹则一生血腥与轰动，所有的事都该在那夜结束了，我也不想报什麼仇，只想求份心安，所以我只问他们一句原因，如此……已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