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科”虽是“民间科学家”的简称,但我认为现今在用法上它们两者已经有所不同。
民间科学家是指那些没有得到官方的资格认可与资源支持(包括文献资源、设备资源、人力资源等)的科学相关爱好者。我们得保留这个名称的不褒不贬的中性意味,让科学成为诸多“我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爱好而已”的其中之一。社会若普遍对民间科学家加以鄙夷与排斥,无非是限制了人的爱好可能性,限制人们一定得拿除科学以外的其他事物**好对象。这是不必要的做法,民众对科学的兴趣达到一定的强烈程度就会将兴趣升华为爱好,这是正常且自然的心理过程。
我们知道,所有项目的爱好者中难免有一些是特别的狂热分子;民间科学家并不是唯一的会出现狂热分子的爱好者团体。“民科”这一简称常用以描述其中的狂热分子,它一般带有贬义:这种贬义是由群体对这个词汇在用法上的共识决定的——人们在使用词汇时若总是将语境营造成鄙夷的、厌恶的,久而久之这个词汇的意谓就发生了变化(类似的词汇如“资本主义”,据说该词意蕴变质后不得不以“市场经济”作为替代词。这倒是不严谨的题外话了,仅注意“词汇的意谓如何在集体共识中变化”这个泛题即可)。
我认为民科的可鄙之处不在于他们想法上的荒诞、做法上的偏执;荒诞的想法以及一定的偏执之心人皆有之,我们若偏离真正要点而去鄙夷荒诞与偏执,这就有些缺乏自知之明了。当然,我们可以修改一下描述,去说:“民科的可鄙之处是他们过分荒诞的想法与过度偏执的做法。”这样暗藏“阀值”概念的描述能使我们在保证自己的正常同时又指出了别人的不正常,是个简单有效的语言技巧。
可是,语言技巧的加入不能增加论证意义。争议还是会出现,如:当我们向17世纪的人介绍IPAD这项科技产品时,我们会被认为是怎样的荒诞呢?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法如果由一个成年人说出来,我们会像谅解小孩子那样去谅解他的荒诞想法吗?不可否认的是,科学的发展有一部分因素建立在一些“荒诞想法”之上,而“荒诞程度”却是难以定量的,不同时代的人、不同年龄阶段的人表达同一个想法,有不一样的荒诞值输出。若要保持荒诞值在时空中的处处一致,除非设立绝对客观的上帝视角。造成无法自洽的困境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荒诞的判断本质上是一个主观感受。
同理,“偏执、固执”跟“坚持、坚韧”的分别也有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经过一些思索,我们确能找到更加客观一点的定位民科的因素——学术野心与内容设计。
我们很难找到一个没有学术野心的民科;如果一个人没有表现出学术野心而仅仅发表了一些与科学相关的荒诞想法,他不能被轻率地批评为民科。他或许是个有潜力的科幻作家。而被学术野心遮蔽了自知之明的人,人们对他的不断否定即会让他表现更多、更彻底的偏执可能。从这里也可以看到,“学术野心”这个因素比之“荒诞与偏执”更根本:由想象力带来的荒诞想法在学术野心的影响下使人走向偏执的不归路?
单凭“学术野心”这一因素尚不足够,即便我们加上了“过分的”这个形容词,也会遇上一些困境。因而我们辅助以“内容设计”这一因素的配合来共同定位民科——
没有一点学术野心的科学工作者不会拥有足够的动力去搞科研,“对科学的热爱”或许是经过语言修饰的“学术野心”。有学术野心的科学工作者是可以正紧的搞科研并且真的使科学有所发展,因为他们的“学术野心”跟“内容设计”是相契合的。
反观民科,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失调。民科搞“内容设计”时所采取的普遍手法是;1、寻找到权威理论中的公理或定理(如三大牛顿运动定律、三大热力学定律等),通过一些“概念设计”说他已找到一条更有普遍性、更贴近本质的公理陈述,或者做一些子虚乌有“实验设计”得出结论(如一个炼铁厂20年工龄的工人说他多年经验推翻了热力学第二定律),认为已直接推翻权威命题。2、寻找到公众所希冀出现的特殊装置(永动机、时间机器、全球无线电传输等),通过一些简单的组装设计(据说磁铁是最常用的部件之一),扬言已经完成了装置的发明。(3、他们也会设计一些口号来维系那种学术野心的热烈程度,如我已得道、我已推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量子力学是一个骗局,真相在此。。。。)
事实上,再差劲、再不可行的内容设计(包括概念上与机械上的设计)由一个没有什么学术野心的孩童做出来,将值得去夸奖其想象力与创造力。而归根结底,民科的弊病在于“内容设计”与“学术野心”的高度不协调,因而才被人们厌恶与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