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雨仍旧下的不止不休的样子,纷繁交错但是几乎无声的砸落下来,莫名看的人烦闷,殢无伤在这里已经停留近十日,他原本只是路过,这种江湖都荒芜的年月,他实在没有那样的情绪细细看哪里山水秀美,只想从一个安静的地方走去另外一个安静的地方,他认识一个叫忌霞殇的人,端庄雅致的君子,但却跟他笑着说了一句:你干脆死了,埋在地下,就彻底的安静了。
殢无伤完全不是那样锱铢必较的人,不仅没生气,还笑了笑,回到:这时候,死人比活人多,地下更吵。
忌霞殇就不说话了,他还有许多的事情,不如殢无伤这样的闲,于是就继续去忙了,殢无伤仍旧到处路过,始终不知道自己能停在什么地方,随遇而安的不像是个人,若是走累了,寻一棵大树也能够过夜,这些自然都不是无衣师尹能够做到。
即鹿拿着笔,很精致小巧的毛笔在往伞上画竹子,殢无伤隔窗看见只觉得新鲜,这样画上去,被雨一淋,岂非都成了墨汁。
无衣师尹也问他要去哪里,他不会撒谎,道:往去处去。
无衣师尹笑着,又问:去处太多,先生去往哪个去处?
殢无伤就留下来,他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窗户上糊着碧色的纱,他推开就能看到无衣师尹屋子的窗,但是无衣师尹这会在两座屋子中间蜿蜒而去的回廊尽头唱着一两句殢无伤觉得熟悉的词句,殢无伤沿着回廊只能看到他偶尔翻飞的水袖,明明有这样声音,但是他居然觉得安静的无与伦比,好似错眼看见某个地方明净澄澈的湖水一样,殢无伤那会跟即鹿讲:那个湖水,再很高很高的地方,和天的颜色一样的,你从里面看见天,就彻底分不清了。
即鹿是不听这个的,但是无衣师尹却在路过的时候忽然吊高了嗓子婉转悠扬的一句:庄生梦蝶,愚人不自知。
殢无伤抬头,无衣师尹惨白的水袖半遮在脸上,眼角飞翘的妆,格外生动,但是殢无伤也没有介意,他同无衣师尹不怎么说话,那个人,谦恭有礼,却总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气息,无比的清冷锐利。
枫岫又来了,抱着一堆小吃食,看见殢无伤站在院子里的小水池边上,笑嘻嘻的很高兴,道:姑爷。
殢无伤无意跟他计较,淡淡的点了头,就让开了。
即鹿从屋里跑出来,手一横拦着枫岫,道:哎呀呀,谁家小娘子,与哥哥我看上一看!
枫岫一折扇抽在她手上,道:拉倒吧你,你哥呢?
即鹿揉着手,横他一眼道:后面卸妆呢。
枫岫进了屋子,就看见无衣师尹拔下头上最后一根簪子,又把贴了的片子一点一点的取下来,旁边放着一盏刚刚好的香片,枫岫放下吃的,顺手就把茶端起来喝了,无衣放下最后一个片子,说:公子你这么好的心,还知道礼数了。
枫岫一看那精致包好的小吃,又笑道:你想多了,我今儿遇到一个美人,这原本是给他跟前的那小女娃娃买的,但是他走得匆忙,我就又带回来了。
无衣师尹站起来,一把揪着枫岫给按在桌子上道:出息……说完又给放开了,枫岫甩着手道:你哪儿有点青衣的样子,分明就是武生了。
无衣师尹慢慢的朝屋子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唱花木兰不行么?
枫岫也跟着出去了,道:即鹿前日带回来那个小哥,莫非你真让他当姑爷了么?
无衣换了青灰色的袍子,袖口的地方一点点白色,道:这事情,得看小妹了,我是不做主的,况且那人也未必愿意。
枫岫不平了,道:他凭什么不乐意啊。
无衣忽然停下斜眼一看枫岫,笑问:这是你看上即鹿还是怎么,你着急什么呢?
枫岫立刻就变成嫌弃的表情了,道:我今天遇到那美人不知道比你家小妹温柔多少,我才不稀罕一个貌美如花的爷们呢。他说完又觉得不妥,他今日遇到的哪位又的确是貌美如花的,并且严格意义上来说,比即鹿更爷们。
雨已经停了一会,但空气还是潮湿的,无衣师尹沿着水里几块石头走到了水里的假山旁边坐着,让旁人来看,这地方不像是个戏园子,更像是个私宅,可无衣师尹说,本来就是图个乐的地方,不修的好看点,给人添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