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大的鸟飞过白塔,接住了那个堕天的女子。她终于可以听见你的那句别离开。
——题记
其实从心底来说,我会更喜欢白薇。十六岁的她,跟琅轩一起回去的时候,站在船尾对海皇纯煌挥手,她说,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带着龙神来送她的纯煌站在碧落海中,呈现尚未分明男女的美。然而白薇的着墨过少。
她的转世白璎,在迦蓝白塔上,在与真岚的婚礼上穿着华丽的成婚礼服,抚摸盲童苏摩的脸,她说,要记得遗忘。然后转身仰面从塔顶跳下。我并未彻底喜欢白璎,但并不妨碍被感动。而百年后,成为冥灵的她将珍珠扔回给苏摩;她将手搭在丈夫真岚手上淡然地微笑;她说,是的,我是白族的王,空桑的太子妃。然而早该知道,苏摩从来都是如此任性的苏摩。就像当年为了自由而指认白璎被自己破除了太子妃“不可碰触”之戒。
是你的,一开始便已得到。不是你的,从来就没来过。
从苏摩在知道真岚斗篷中是不能见光的白璎的冥灵便立刻收手时,百年前否认的未曾说出口的话便该被洞悉。他百年前欠你的,百年后以百倍来弥补。他站在她的面前,说,你的妹妹死了。她死前说,她恨曾委身于一个鲛人。现在我问你,你后悔吗。
她低下头,最后说,我不后悔。
便有了星海血盟,便有了正逆位的六芒星,便有了血斩。用自己的生命和血改变了白璎和一切的命运。他死前再度看见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太子妃,从白塔坠落,他伸出双手,说,别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最后他踏浪归来,已经不再属于这个时空。等白璎终于看懂他无法再发出声音的口型,她说,我也是。她去拥抱他,他散逸成碎片。只剩下在真岚怀中的她呆呆看着双手说,他就在这里,化成了雾,化成了雾……
每年十月十五,我会随这潮水来看你。他转身离开了。鲛人是没有转生的,他们拥有漫长几千年的生命,但没有来生。
站在城墙上看着刚刚熄灭战火的云荒,白璎对真岚说,鲛人回归碧落海的时候你会送吗。真岚说会。她说,那你也来送送我吧。那么平静地选择,她在苏摩死去的哀塔守候了余生。
而真岚,成为最孤独的帝王。身边只有一束白蔷薇。他曾以为过,他能和所爱之人共度余生,他告诉了白璎苏摩所做的一切的时候便知道,他到底是任性不过苏摩的。他以为的,未曾真正来过。或许应怪相识太晚。
他只能说,除白璎外,不会有第二任皇后。只能在漫长的岁月后在高处看见白璎前来的将死的亡灵,微笑着等候,一同共赴归墟。
白璎说,我们一起走吧。
他兴奋地说,白璎,你是来与我约定来生的吗。
愿那世间人都不再记得辛苦。
苦痛,孤独,失去,血泪,伤害,利用,复仇,恨意……愿都被忘记。
所记得的,只是最后,气已若游丝时的一声,别离去。
那年,白璎面对在阴谋中指认她的苏摩,说,我原谅你。
苏摩……要记得遗忘。然后她跳下白塔,第一次觉得离自由那么近。
她站在城楼上,捧着真岚被车裂留下的头颅,喊着,天佑空桑。
她在深渊里焦灼地叫着,苏摩,你在哪里……
她抬起头来,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与你……
她一路狂跑拉出白马要去寻找苏摩,抬头看见战乱,而后她说,没错,我是白王,是空桑的太子妃。她骑上白马命令,六军准备……
她对他踏潮而来的幻影说,我也是。
她平静地对真岚说,那你也来送送我吧。
苏摩在生命最后一刻伸出双手,对着那年十六岁的白璎说,别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在他离开云荒的路上,在雪地中独自完成变身时,在百年的修行中,在承受下白璎所受的所有伤害时,在血斩的痛苦中,出现在眼前的只是那个微笑的额前点着红色的印迹的十六岁少女。
百年前,他看着她在眼前坠下白塔,无声无言。
百年后,他付出百倍来弥补了他曾造成的伤害。再没有这样任性的人。
别离开我……我爱你……
这句话,迟到了百年。
剩这白族的少女,望着被改写的星空,明白这都是因为他。
合上长卷的故事,雷声开始轰鸣,一场雨正在临近。潮湿的闷热的空气,空气里浮尘的味道那么干枯迫切。不论是如何为其湿了眼眶,还是不断出现的那一点心痛和心酸,最终,它依旧只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故事。
重新起身到现实中,看来来去去的人。
这故事那样不真实。而那一切,仿若那一切……从未存在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