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看到云雀恭弥进门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撞得眼前一黑。
云雀恭弥阴着脸将肩上的尸体尽量轻柔地放到地上,然后移开步子靠着墙。眼睛被敛在刘海之下,看不真切。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连开口解释都直接省略不提。她看到他的肩头深红色的一片,血腥味在房间里毫无忌惮地飘散,像他们所有人之间升腾着的尴尬。
令人难堪。令人窒息。
六道骸深蓝色的头发被血液凝成凌圌乱的一缕一缕,胸口刺目的伤口像是盛开的莲,血染了视线。那双异色眼睛再也没能睁开一分一毫。他的唇森白如骨,嘴角一线细细的血迹,唇际没有平常漫不经心的笑意。他以往的病态美变成死亡的现实,消费了一条性命的天大笑话。
固结了的空气被哭声打破。她第一个扑到六道骸身边,眼泪晕开了满目的红,眼前模糊得发痛。耳际有天地轰隆隆塌陷的幻听,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有所反应。泽田纲吉快步走到尸体边蹲下,拍拍库洛姆的肩膀,尽管他自己也颤抖得厉害。
意大利最大黑手党总部的办公室目前像个不伦不类的停尸房。
闻讯而来的柿本千种和城岛犬跌跌撞撞冲进房间,面对六道骸的尸体几乎跪下。
云雀恭弥依旧靠着墙不开口,周圌身气场足以让人冷冻成冰。
没人问他原因,也没人敢问原因。
整件事情再简单不过:云守雾守一起出任务,雾守身中要害两枪,当场毙命,尸体被云守带回。
六道骸的确不是云雀恭弥杀的,他自然无话可说。
再强大的人也有死亡的时候。不会因为个人缘由偏让半分毫厘。
血肉之躯终究是脆弱不过。
云雀抬头瞟了一眼她哭泣的模样,慢慢移开目光。自动忽视了城岛犬投来的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方才房间里的静默被挥发得不留半点痕迹。人类就是这样,有时候感情一旦开闸就再也关不上,只能任其流淌得歇斯底里,不停不息。
蠢得彻彻底底。谁都明白走了这条路迟早有一天会共赴相同的死亡结局。
谁都自动刻意忽视了身边之人死去的可能性,即使心里明白也潜意识地合上理智的箱庭不去触及。
你说眼泪和酸楚乱成一团狼狈不堪的模样能值多少钱,如果这算是祭奠那你说值不值一条命的钱。 “死的怎么可能是你。”
——自欺欺人得不遗余力。
明白与否和理智接受无关。
否则悲伤和眼泪从何而来。
她被眼泪呛住了嗓子连连咳嗽,她不得不喘气,同时挣扎着伸手抓圌住六道骸的领带仿佛这样可以逼他醒来,醒来再叫她一声她本来的名字Nagi,他的声线总是那么好听,只是从此之后仅能用缄默示人。她努力地平复呼吸试图篡回些许理智的残骸,然后她凑上前去将脸贴在六道骸的心口。
她深紫的长发在他惨不忍睹的伤口处打滑开出萎靡的花朵,她再怎么凝注神智也听不到他心跳的节奏。
她最后哭不出声音。声带像盘老式磁带,转着转着就死死地卡住了动不了了。
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但某些人的世界再也不会跟着一起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