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偿》
□文 吹梦断
□审校 XD
日常向|甜虐均沾|原创|耽美|组文总三篇
授权花树拾忆吧刊

「篇一」
　　温良到现在也搞不懂当初是怎么和艾文扯上关系的。
　　“灯笺你说我是不是很杯具。”温良把手中的红笔往旁边一扔，长出一口气。“卷子改完了？”坐在温良对面的姑娘起身去倒了杯水，“你已经跟我抱怨了一个半学期了。”
　　温良默然，把厚厚一沓物理卷子往旁边一推，映入视野的办公桌上只剩下了木色的桌面和透明的玻璃。柳灯笺手中的瓷杯渐渐透出热气来，白色的雾缓缓升腾然后消散，不过对于温良而言，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水汽遇冷液化形成小水珠而已——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但是温良也不想多想。
　　上课铃响了，柳灯笺放下瓷杯，顺手抽走办公桌上的语文课本和练习册，看着温良不解的表情解释道：“八班的课，和他们班的数学调了一下。”
　　办公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个不大的办公室本来就只有六个老师，现在要么在上课要么回家去了，温良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想一些有的没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他都没想明白。
　　比如明明大学学的是中文却到Ｙ中做了物理老师；比如本来应该带三四班可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带了七八班和柳老师共事；比如第一次看到七班班主任“柳灯笺”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后来才知道本来柳老师的名字是柳安，长大后执意自己去改了名字叫“灯笺”；比如上个学年教历史的严老师家里有事让温良代课，本来可以拒绝的却因为老好人的性格没有拒绝，谁知道那节课是节小公开课……
　　谁知道那节课刚好听课的“嘉宾”里就有博物馆研究员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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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温良看着半拉上的绿色窗帘，忽然就觉得精神涣散了。阳光很好很暖和，他的生活却有点糜烂——当然这是指精神状态。
　　温良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去了。下午没有课，又不知道干些什么了。上课的时候校园里往往是很安静的，除了操场上偶尔会传过来的哨声。夏天的天气总是让人无话可说，大把大把的阳光砸下来好像那不用钱似的——温良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比喻句是个病句，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气息。
　　出了那条以他们学校的名字命名的南北向林荫道，温良习惯性地左拐，沿着小城的主干道往下走，主干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施工，占了一半的车道，每次看着堵在路上的机动车温良都会有种快感，上次跟艾文说起的时候被评价为“仇富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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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良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充满了传奇——十字路口处居然被拉起来一长条警戒线，旁边的蓝色牌子用白色的字体写着“因双创工程施工需要，此路段暂时封路，如有不便敬请谅解”。
　　谅解……温良在想对我而言我回家重要还是你施工重要？又要绕远路么……看看手表，才上午九点半左右，温良鬼使神差地掉转了单车的车头，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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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近乎十年，可是对于温良来说小城的道路还是不甚熟悉，一般来讲学校到家，家到图书馆，就是他全部的生活范围了。大概绕了三个大圈子以后，温良终于看到了那幢和学校图书馆一样的红顶建筑。
　　门口检票的姑娘熟络地和温良打招呼：“温老师，找人啊。”温良尴尬地干笑两声算作回应，然后狼狈地窜进了博物馆。那人不出所料地蹲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干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事情。所谓隔行如隔山啊，温良在内心里感叹。
　　“早。”温良半蹲在艾文旁边，尽量降低音量。
　　“不早了，快中午了。”艾文放下手里的事情，似乎也不惊奇这种时间温良会出现在这里。“你不至于一上来就吐我槽吧。”温良到现在还没习惯和艾文的交流模式。
　　“我觉得你应该习惯了的，一年级的小孩子都该习惯了。”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我连一年级的小孩子都不如？”
　　“我没那么说。”你没那么说你也不要一脸淡定地说这句话好不好……要不是这里是博物馆，温良真觉得他会去挠墙的。“下午要不要出去走走？”不过对着艾文这种人温良却怎么都生不起气来，灯笺曾经评论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当即就被温良反驳说他根本没笑好吧……
　　艾文看了旁边的人三秒：“你下午没课吗？”“和数学老师调课啊，上午就上完了。”温良站起来直了直腰板，“去走走吧，这里空气不好老呆着也不是个事。”
　　“我还有工作。”
　　温良盯着眼前的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强硬一点：“上次谁跟我说没有逃过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逃课和翘班不一样。”
　　“差不了多少吧……”温良看着手表的时针指向了十一，想着这个时间是不是要回家解决温饱问题了，“身体是**的本钱是吧。”并且我不认为你翘一次班会弄出多大动静。显然温良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不去会怎么样吗？”艾文的语气依旧淡定从容。
　　“你觉得我敢拿你怎么样吗？”
　　“不敢。”
　　“所以为什么你这种问题的回答就这么干脆？！”温良看着滴答滴答走得从容不迫的指针，“先回家解决温饱了，下午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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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个后来以后温良总结他人生中干的最造孽的三件事情就是：到了Ｙ中教物理；代了严老师的课；约了艾文去逛河堤。
　　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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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午后阳光很好很热烈，出门前温良收到一条灯笺的简讯，“天气预报说下午有短时阵雨，出去别忘带伞”。
　　柳灯笺作为女生还是很体贴很细心的。后来柳灯笺解释说这是作为班主任的本能。
　　到博物馆的时候温良远远地就看到艾文在门口站着。“结果你还是翘班了？”温良打趣道。“没有翘班，请假而已。”教务处一般是怎么批假条的？例假？病假？事假？温良实在想不出来艾文是拿什么理由去向他单位请的假。
　　不过这不重要。
　　如果在那个时间还有人在街上逛的话，兴许就能看到两个青年并排走着一路无话的诡异景象。事实上温良一直在酝酿话题，但是想的东西越来越乱结果就是什么都没说成。
　　从博物馆到河堤这段路是宽阔的林荫道，外面的太阳依旧热烈但是在高大树荫的遮挡下也只透过了几个斑斑驳驳的光斑。其实梅江边也没什么好看的，最近正在旱期水位都下降了不少，温良只是单纯地享受和旁边这个人走在一起的感觉而已。
　　“温良。”
　　“诶什么？”温良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河风迎面吹过来吹得让人想睡，温良其实很理解为什么这个时间上物理课他的学生们总会去和周公约会。
　　“你的小说写了么。”温良瞬间被梗死。关于小说，温良毕竟是中文系毕业的文艺青年，闲暇的时候偶尔会写写文什么的，当然这是自娱自乐的行当，但是遇上艾文以后就少不了被催稿。
　　“一上来就催我稿……艾文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啊。”我也有正经工作的吧我也还要教书的吧……温良在内心里仰天长叹，停了下来。
　　艾文也跟着停了下来，看扒着栏杆的温良散发出怨念的气场。“没有，你拖得太久了而已。”
　　“……”此时此刻温良开始怀疑约这个人出来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苍天大地哟……
　　“艾文你怎么说得我很没坑品一样……不对我本来就没什么坑品。”
　　“所以才要催你。”
　　“擦！”温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青筋一跳一跳……强压下炸毛的冲动，温良死盯着不锈钢栏杆企图转移自己注意力。政治书上说的都是浮云……自制力什么的有时候是不受控制的啊！温良不无怨念地咕哝“……艾文我上辈子是欠你钱了欠你人了还是把你媳妇弄死了啊这辈子遇上你这种人……”
　　沉默。
　　“你给我点反应好不好啊？！槽都不吐了让我情何以堪！”温良恨恨地把身体砸在一旁的路树上，河堤边的树本来就不怎么粗壮，被这么一撞哗啦哗啦地乱响还掉了几片叶子。
　　对方的语气轻描淡写，温良甚至错觉是不是他还带着笑：“上辈子欠了我，这辈子欠了树，下辈子你要怎么还。”
　　“擦！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啊！我现在不爽你管啊……”温良很怨念。
　　“下辈子你有两份债，你欠我的，这一辈子就想还清么。”
　　诶？！不对啊这什么状况……温良愣了，把视线从移开转到艾文身上……把你那个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语气收一收好不好啊……搞得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艾文……你……认真的？”温良问得小心翼翼，“不是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艾文没看他，只是站起身抬手拍拍他的脑袋，“走了，不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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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良在原地杵了三分钟。
　　但他觉得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等到他缓过来的时候艾文早就不见了人影。温良眯起眼睛看了看天发现大团大团的云不知什么时候聚拢到一起了，气压有点异于平常地高。
　　……要下雨了！温良一下反应过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以步行的速度现在那人该是穿过多少条街了，然后朝着博物馆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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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拉住艾文的时候温良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了，天空还飘起了零星的小雨。温良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因为在上学的时候自己的体育就没有及格过，居然也能追到这个份上。
　　“……要下雨了。”温良把手里的伞递过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没管这时艾文的表情是怎样的。
　　“你还要回学校的。”
　　“小爷身板硬着呢。”温良的声音不大，几乎可以说是喘出来的，“欠你的我会还。”话说出口后温良自己都愣了愣。
　　“……谢谢。”艾文看着面前这个说话都不顺溜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爷这个称呼不适合你。”
　　重点不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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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学校温良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自己狼狈地淋到透湿。柳灯笺盯了自己一会儿后勒令“赶紧回家换衣服，晚班我替你”。
　　当然第二天温良就尝到了苦头，一觉醒来浑身上下一阵阵酸痛，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还稍微有点感冒。他思付了一下这种状况够不够格向学校请个假，想到柳灯笺昨晚连晚班都帮自己替了也就不好意思请假了。
　　“早，温良。”
　　“早。”温良刚挨着椅子一下子就瘫了，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灯笺……你跟我调个课好不好……”
　　柳灯笺清点着送来的学生作业，抬头看了一眼温良又把视线转回到作业上来：“你想干嘛。”
　　喂喂柳灯笺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啊……居然不是问“你怎么了”而是“你想干嘛”么？温良一边在内心里嘶喊一边从刚进来的科代表手里接过作业，顺手堆到桌上，无力地看着对面的姑娘兢兢业业地查作业：“我都快散架了你说我还能干嘛……今天我上午四节课啊灯笺。”
　　“学校有规定不能随意调课的。”
　　“命苦……”温良小声地碎碎念，支着头让自己坐姿舒服一点儿，“七点二十了，不去查堂？”柳灯笺点完最后一本作业，起身：“就去了。”
　　等到柳灯笺走到门边的时候，温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猛地一下站起身叫住了走到门边的人。“灯笺！我第三节是不是上七班的公开课！！”
　　“是啊怎么了？”
　　……完了，没有备课啊怎么办？什么叫做祸不单行温良算是深切体会到了。“灯笺你帮我跟十二班的邓老师拷份课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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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节公开课上得有惊无险，温良只是觉得手抖，不知道是因为昨天那趟跑的关系还是因为紧张。下课后传达室的老大爷找到办公室，点名找温良。温良认出大爷手里拿的是自己的伞，大爷说上课的时候来了个人说把伞还给高二七班的温良老师。
　　……他怎么不自己来呢。温良接过伞的同时心里隐隐地失落，随即又开始自我安慰，也许是因为上课时间门卫同志不能放人进来吧……“我说你昨天怎么会淋成那样呢都提醒过你要带伞的。”柳灯笺啜了口水，把瓷杯放下，瓷杯撞击桌面玻璃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敢情把伞借人了。”
　　温良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往八班教室走。被柳灯笺调笑了，温良心里乱糟糟的。这节课干脆让他们做练习好了，反正八班的进度也比七班快了两个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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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于五楼的八班教室位置非常优越，恰好靠着楼梯，虽然温良的办公室在四楼，爬上爬下也不麻烦。教室里窗明几净，前几天的大扫除显然效果显著，透过教室那一排窗户温良看到因为下过一场大雨的天空蓝得让人嫉妒，气温倒是很高，太阳却白惨惨地照着地面，就像眼前这些上了三节课的学生一样没了生气。
　　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转着一点都不嫌烦，和着学生做练习的笔沙沙作响，偶尔还会有翻页时的哗啦的声音。这种时候温良很自然地走神了。
　　“下辈子你有两份债，你欠我的，这一辈子就想还清么。”
　　上辈子我欠了他么……温良把视线投向窗外，可是上辈子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啊。
　　去问的话他会说么。
　　答案是否定的吧。温良在内心默默叹了口气，他不想说的话，我还是不要问了。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三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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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旁边的图书馆早就搬走了，建筑却留了下来，充作学校的行政楼。
　　此时早就熄灯了，昏黄的灯光被错综的枝桠掩藏得似真似幻，行政楼的红顶落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阴影。浓得似乎要把一切满满地吞下去。
　　柳灯笺安安静静地听完了那个遥远年代的故事。“温良，那么你觉得呢。”大片的阴影下，柳灯笺看不清温良的表情，周围的寂静却让她听到了温良的叹息和他音量不大的回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吧。”
　　“我是问‘你’。”柳灯笺说完，周围就剩下了沉默。良久，“我欠他太多，上辈子也是，这辈子也是。”
　　柳灯笺轻轻扬了扬嘴角：“你喜欢艾文吗？”
　　温良一愣。他知道自己对于艾文的感情不同于一般人，但绝对没有往那方面想。
　　柳灯笺把语气放平缓：“温良，说实话。”
　　“嗯。”温良点了点头。柳灯笺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那就去偿还啊，你早就到了该自己拿主意的年龄了吧。”
　　“谢谢你，灯笺。”
　　“帮同学正确认识青春期的情感是班主任的必修课啊。”灯笺往被路灯照耀着的明亮的地方走去，向温良招手再见。
　　明天第一节课不知道起不起得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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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结束得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这一个周末温良逛到博物馆的时候门口的检票员依然热情地同自己打招呼。
　　“温老师，又来了啊。”检票员没有从温良手里接过门票，说的后半句话却让温良的心里冷了半截，“找艾文的话，他已经跟着考古队走了哦，听说是北上了……”
　　“对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检票员递过来一本工作记录本。
　　温良只觉得那一天的太阳昏惨惨地摇摇欲坠。他甚至忘了自己怎么回到的家。
　　记录本是本新的，温良翻到中间的时候才看到一行字，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却晃得自己心里难受不已。
　　「我不要你偿还什么，下辈子见。」
　　温良把记录本放到了书柜的最顶层，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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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片尾曲就该旖旎地响起来了。
　　后来温良成了家，对象是柳灯笺，两人不咸不淡地过日子，那一年温良带着七八班上了高三，接替柳灯笺做了班主任。柳灯笺却在某一天义无反顾地去下乡支教，每周一次的电话联系也多是柳灯笺在说自己的学生怎么怎么可爱怎么怎么淳朴自己的生活怎么怎么富有闲情逸致，温良在一边听，偶尔调笑几句。
　　只是温良还在等那个人。
　　“温良，你还打算等多久。”某一次灯笺在电话里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会等上一辈子吧。”温良回答的时候心里很坦然，“我说过欠他的我会还，我不想这辈子再欠他什么。”
　　“温良你还真傻……”柳灯笺在那边无奈地笑，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被那边打断了。
　　“不要说，灯笺。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到他……给我留点最后的幻想吧。”温良看着天空，这个时候已经快要高考了，手边的《3年高考，2年模拟》被翻得有些皱，“你不会和他一样吧。”
　　“好吧，不说了。”
　　“谢谢你，灯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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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良到现在也搞不懂当初是怎么和艾文扯上关系的。
　　但是温良却明白自己逃不过这么多的事情，不能说是命运，只能说种因结果吧。城市面貌改了不少，到处都在拆啊建啊的，学校的教学楼都拆了两栋。梅江河也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温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信鸽，停在旧家园的上空不愿离去。
　　诶，你不是说我欠你的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么。温良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到梅江边去走走，像是固执地在寻找什么。
　　只是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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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有好多个月了，沈景风吃完面后明显感觉大脑清醒了很多，浓重的雾霭这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路上车流往来。说起来，认识白清秋以前，自己还从没有看过这幅光景，就算是上学的时候，也往往是闷头想着要背要考的东西穿行于家到学校的两点一线，根本没心思去看周围。
　　“想什么呢。”白清秋伸出手在沈景风眼前晃晃，“汤要凉了。”
　　“没什么。”沈景风啜了一口有些凉了的汤，“我在想你几个月前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把你的生物钟调回正常！’的样子。”
　　“你想那茬干什么。”白清秋不以为意，“我说到做到，你看你现在作息不就正常多了么。”
　　沈景风含糊地应了一声，正想着接下来的时间能做什么，忽然两种不一样的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沈景风和白清秋面面相觑，一般来说，能够同时呼叫这两个人的，除了他们老大，不存在第二个人。
　　「过办公室。」
　　沈景风退出了短信界面，而白清秋则按出回复栏就开始敲字，「老大，四个字用一条短信很不划算的，你就不会多打几个字把这点钱赚回来？我和沈一会儿就到。」
　　“走吧，组织上下达任务了。”白清秋耸肩，拉着沈景风起来拦了辆三轮车就风尘仆仆地往报社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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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四楼用时一分零七秒四八，你们退步了。”邹君萍掐了秒表，正色道。
　　“老大，你这个槽点好多……”白清秋无语地看着邹君萍不知上哪儿搞来的秒表。邹君萍随手从办公桌上的一堆读者来信中挑出两个红色信封：“这个秒表是教体育的老徐给我的……下周六母校校庆，别告诉我你们忘掉了。”
　　“……不是、等一下……”白清秋将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色信封拿过来认真分辨，“老大！你没告诉过我我和他是校友！”邹君萍愣了愣：“啥？我以为你们知道的……小沈理工科出身，小白你不就在他隔壁生命科学院学生物科学么……等一下你们不会不知道我是你们隔壁师范院出来的吧……”
　　沈景风虽然吃惊，倒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只是……
　　“……君萍，你这算不算任人唯亲？”
　　“沈景风你敢不敢再把这句话说一遍？你信不信我马上从任人唯亲变成任人唯贤？”邹君萍挑眉，小样儿，要没有我这学妹任人唯亲你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工作呢。
　　“老大他随口一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哈。”白清秋看形势不对，赶紧把沈景风拉开。
　　——尽管邹君萍是他们学妹，但这个学妹现在是自己老大，还是万万惹不起的那种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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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校长致辞实在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不管是在校还是毕业了都一样。
　　进了大门沈景风跟其他两个人都各自找各自的院系人群去了，只不过，校长致辞还是要听的——虽然真的很无聊……以前的老同学倒是见到了几个，看起来各自的小日子都过得不错。
　　这一天很凑巧地没有下雨，这让感冒稍微好了一点的沈景风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地就在人群里找那个不安分的搭档。
　　——等一下，我找他干什么。
　　沈景风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开始思考下一期要写什么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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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距离现在约35064个小时的2007年的冬天。
　　彼时风华正茂的白清秋丝毫没有把校规什么的放在眼里，勾勾搭搭游游荡荡，翻墙到其他院系闲逛根本就是家常便饭，顺带勾搭学长学弟学姐学妹倒是真的。
　　白清秋游荡到主教学楼的时候见一个男生杵在饮水机前，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那个时候阳光大好连楼梯口这样考验技术的拐角口都能照进来，让白清秋不由得想到校报上看到过一篇文学院的妹子写的某篇意识流文章里的这样一句话，“光芒忽然倾泻进我的思想，把我的思想勾勒成毕加索油画那样跃动的色彩，色彩像是潮声起起伏伏，而潮声像是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过来的风一样凉”，当时和实验室里的几个同学读报的时候他们评论道这妹子一定是觉得星期三是绿色的联觉人。
　　——理所当然的，白清秋到现在还是没搞懂那妹子到底想写什么，这么猎奇的比喻又是想表达什么。但非常奇怪地，这句话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跃进了白清秋的脑海。
　　“嘿。”白清秋自来熟地走上前去，“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男生有些局促地点头：“水卡没钱了，舍友让我出来倒热水。”
　　“那我的借你好了，就是不知道生科院和理工院的水卡是不是通用的。”白清秋半开玩笑地说，从口袋里摸出水卡递给对方。对方接过水卡迟疑地询问：“你不是这里的？”
　　“哦抱歉我是隔壁院的，翻墙过来参观参观。”白清秋微笑耸肩。对方也被这“翻墙过来参观”的言论逗得笑起来：“改天要再翻墙就过来找我吧，我给你当导游，不收费。”
　　说着，男生不知从哪摸出本便条本和一支短得有些过分的2B铅笔，潦草地写了个地址：
　　「理工院学生宿舍B楼402，沈。」
　　——当然，那张字条被白清秋随手夹进了笔记里，他也再没翻过理工院的墙进去参观，这件事也就渐渐被遗忘在了时光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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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这里，遇见过一个男生……”白清秋回想起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片段，一下惊觉那样熟悉的字迹在哪里见过，他凝视着沈景风的眸，忽然笑开了——
　　“沈景风，你还欠我一块八毛的水钱。”
　　正在沈景风疑惑之际，白清秋一把拉过沈景风的手：“走吧，带我参观，你当年可答应过我不收费的啊。”
　　此时的沈景风终于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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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六点天空还是很明亮的，放学路过的学生大多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刚下班的人步履匆匆。陆生透过这流动的人群，一下就看到了安静地对着画板勾勾画画的段凝华。
　　那个时候阳光大好只是有些惨白，广场上分片种的桃树梅树绿意盎然，再远一点是被晒得褪了色的本来应该是蓝色的广告牌，这样的配色让陆生联想到《一百种尾巴或一千张叶子》的装帧。段凝华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在画板上涂抹着深深浅浅的蓝色，这样空旷的环境让陆生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人安静的侧面。
　　——后来陆生想起来的时候也会笑话自己真恶俗。
　　陆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他画。
　　许久的缄默，段凝华终于放下了笔，有些僵硬地说：“被退稿了，一个生物科技公司的广告。”
　　陆生认得这种语气，那是段凝华固执地压抑自己内心的烦躁时才会有的刻意平淡的语气。他将手搭上段凝华的肩，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就是退稿吗，对方怎么说的？”
　　“说我没创意。”段凝华微微蹙眉，作为一名画手，被人说没创意实在是一件很受打击的事情。
　　“创意又不是可以批量生产的。”陆生安慰，“我帮你想想看……干脆试一试血红素结构图怎么样？”
　　“那是什么？”
　　“段凝华你有学过化学吗……初三生都知道这玩意儿啊。”陆生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支被冷落了很久的铅笔，段凝华自觉地抽出一张报纸递给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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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很多次都觉得不对……
　　陆生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努力回想着。
　　“阿哥，铁的周围是氮不是氢……”陆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路过的小姑娘一脸严肃地指正他的错误。陆生赶紧改了过来，并诚恳地跟小姑娘说：“阿妹你看看还有哪里不对的？”
　　小姑娘认真地检查了一遍以后，在右上方的第二个“CH”处标了一个下标“2”，然后满意地说：“这样就没问题了！”陆生不无赞赏地看着小姑娘，一个劲儿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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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了下来，路灯一下亮了起来的时候，陆生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晚饭怎么办？”
　　段凝华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么现实的问题，无所谓地说：“随便。”
　　——果然，不能要求一个搞艺术的去考虑生活细节啊……
　　陆生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方案，被迅速地一一否定了以后，只剩下了那个最无奈的选项——“凝华，你给叶姐打个电话吧……”
　　不出意料的，他们收到的是一顿怒骂和“十分钟内过来不然没饭吃”的指令。
　　——要考虑一下给叶姐发张好人卡了。陆生忽略掉那一顿怒骂，万分感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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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的时候叶素言把那张催还报表拿给陆生，让陆生充好话费后好好谢谢人家小陈。陆生嬉皮笑脸地说好哥们儿不言谢，换来叶素言罚他洗碗筷的惩罚。
　　饭后一直是陆生跟叶素言在扯皮，段凝华只在他们聊到以前的时候插了句：“你们管理员都有把自己的书带去图书馆看的习惯吗？”
　　陆生坦诚地回答：“大部分没有，因为可能会和馆里的图书混掉，不过我以前在学校图书馆里混日子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段凝华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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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素言在她哥回归以后又成了自由身，但对于图书馆的阴凉念念不忘的她还是时常来这里闲逛。
　　“小段？稀客稀客啊！”叶素言刚把一本言情小说看到一半，就听见了大门被打开发出的轻微的响声。
　　段凝华默然地点头，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Ｍ中图书馆是跟你们市图书馆有联系吗？”
　　“有啊。”叶素言回答，“我们的采购员都是共用的，管理员据说也是年年要互相交流的——不过我觉得所谓‘交流’应该是我们这边的教他们怎么干活。”
　　“02年他们那边的管理员是谁？”
　　“诶？陆生啊，其他届的我不知道，01到02年的管理员就是他啊，他跟我说过好多次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叶素言有些不解。
　　——这么巧？
　　段凝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素言，这个世界真小啊……
　　“哦对了小段，这里有封信给你的，我还打算让陆生给你送过去呢，怎么会寄到图书馆来？”
　　“我给别人的地址都是这里，一般让陆生转交给我。”段凝华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地址略略吃了一惊——老家寄来的？
　　——为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段凝华第二次来图书馆，是专程来跟陆生道别的。
　　“怎么了？”陆生看到段凝华的时候先是一惊，随即注意到段凝华低落的情绪和明显几天没合眼的神态，赶紧上前。
　　“家里出了点事。”段凝华的语气依然淡然，陆生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我妈让我赶快回去，我来跟你道别的。”
　　“凝华……”陆生把到口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给我张画做个留念吧。”
　　段凝华一愣：“好。”
　　“你还打算回来吗？”良久，陆生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说不出为什么，他不希望段凝华走。
　　——或者说，他不希望段凝华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大概不回来了吧。”段凝华答道，他看着陆生，竟有些不忍回答，“反正我也没有职业。”
>>>
　　故事的最后，段凝华回了老家，没有跟陆生打招呼。
　　“诶小陆。”叶素言带着段凝华让她转交的东西时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段？”
　　“喜欢？”陆生被问蒙了，仔细考虑了很久，才说，“也许是吧。”
　　——不然那种感情应该叫什么。
　　“好啦不问了。”叶素言无趣地耸耸肩，把东西交给陆生，“小段让我带给你的。”
　　陆生看着叶素言拿到桌上的东西忽然笑开了。
　　“段凝华啊段凝华……”
　　——那是几本在很久以前借出去的书，以及一张他们在一起写生的画，画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
　　——谢谢，我喜欢你。
Fin.

坑爹的后记：
　　终于终于把《欠偿》这组文写完了TVT，其实他们都很清而且攻受无差……好吧，篇一的CP是艾文×温良，篇二是白清秋×沈景风，篇三是陆生×段凝华……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三篇都是两男一女的格局？而且妹纸都是师范毕业的？（好吧素言姐不明显，但设定里是这样的= =）所以，其实这是一篇师范妹周围的故事……【滚】关于人设我不多说，希望有文评出来帮我分析一下人设TVT我会很开心的~
　　一开始是因为花吧吧刊要凑稿子才写了篇一的正文，然后随便起了个很挫的名字《欠偿》结果总受说挺喜欢的，就这么用了，然后写篇二的时候只是有了个设定，然后不想另取名字了就归到一起去了……篇三更是这样= w =【揍】
　　明天就要上学了再多写作计划都要搁置了，能在开学前码完《欠偿》真不容易……T T希望各位喜欢这篇日常向的小故事，虽然他们的结局都有些猎奇……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最后感谢一下我家CP兼审校员XD，以及花吧甩手掌柜万总受，暑假还要一起爆页数的……最后的最后，祝天下毕业党中高考考出好成绩TVT！
　　腰花/阿幺/程式
　　2012年2月6日

师范妹这不是我么w【好吧我只是在师范校而已…】文评什么的等俺闲下来就好w最近特么的被{团委}{学生会}这两个傲娇的家伙搞死了哼！
MARK一下抢下SF……虽然俺知道没人和我抢啊噗噗噗ww但是有个好机油还是不错的对吧！

> <先艾特人来看下w!
@慕※歆悦 @日向々茜 @★冰心雪莹☆ @茗色染剂
@茗鸢染音 @湮兮° @莜LOVE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