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相隔两地的电话
“出差”这个词是不适合万事屋的。毕竟一年到头都只是过着悠哉地帮人解决问题的懒散工作,收入时常陷入财务危机中,有时候穷的揭不起锅这样的穷酸生活,再怎么说也不太可能出现“出差”的情况。
大概这次真是上天庇佑,万事屋接到了一份报酬不错的简单工作:让银时亲自把一件包裹送到京都。
当天一大早银时就骑着小绵羊出发了,神乐和新八在后面大声交代道“银桑记得带手信回来啊”“千万别迷路了”,换来的是银时的怒吼:“都说了有电车可以直达明早就回来你们吵死了!!!”
已经在万事屋住了有些时日的桂只是站在后面,默默地目送银时逐渐远去的身影,这让他回忆起当年攘夷战争结束时他们各自分道扬镳,他就是这样一直看着银时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照常来说心中应该会是愁肠百结的回忆起过去,可那时的他脑子里空空如也,丧失了思考的动力。那副情景和现在多像啊,但还是不同的,因为此刻的他心里明白,银时会回来的——不用太久,明天就能见到他了——而不是惴惴不安地心想他们是否再也不见。
当晚万事屋的电话响起,坐上了临时代理万事屋银桑座位的神乐接通电话,仿照着银时的样子嗯嗯啊啊了几句,一直在反复强调“一定要带手信”,从阳台收完衣服回来的桂听见,心想八成是银时打来的。
“假发,银酱叫你接电话哦!”神乐举着话筒冲他招手,只是聊了几句话而已她看起来就要比之前精神多了。
放下三人份的衣物,桂在前两天新买回来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接过电话的几秒内拼命想着该说些什么。他此刻突然很想说话——对银时——他想说很多事情,但是毫无头绪,也许是说过去的事,也许是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当他把电话放在耳边时,第一个脱口而出的竟成了:“我把你的内衣洗了。”
“……”另一头沉默了少顷,“我不是说了内衣我自己洗就可以了吗!!!”
“看到脏的内衣就忍不住洗掉了。”桂镇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他不懂银时为什么要为这种小事生气,难道他还想把脏衣服堆到明天再洗么?那得多脏啊。
“啊算了算了……”听到电话里直叹气的声音,过后便再没动静了。
桂没有慌张也没有不安,他想一定是因为他们都在思忖该说些什么最好,每句酝酿好的话都要先字斟句酌一番再道出,这个过程可不是那么快就能完成的任务。
最后是他先想好自己要说的话:“银时,今天万事屋里没有你我不太习惯。”
“怎么?现在才意识到银桑的重要性么?”
面对那懒洋洋的语调,桂的回答显得正式而诚恳:“嗯。真的很重要。”
也许是被这发言震撼到了,好一阵都没再听到银时的回话。桂也无所谓,他差不多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了,无非就是不痛不痒的小事,于是他继续道:“打扫的时候旁边没有人在啰嗦,出门买东西也是一个人,路上碰到了真选组还要躲起来,看电视没人陪我吃美味棒,就连做饭都像自己住时一样无聊的等着水烧开。很奇怪,明明是过去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生活,自从和你住在一起后生活发生的变化太大,以至于让我忘记了之前的生活方式,再一次体会时反而觉得不习惯了。银时,你说是不是我被你陷害吃了太多甜食导致的?”
“这个嘛……”听见另一头的银时略一沉吟,深深吸了口气,“应该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银桑我这边也很不习惯啊。没有老妈子一样的角色在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去便利店里买东西居然还顺手买了美味棒,好长时间没自己洗衣服都快不记得怎么洗了,一个人在宾馆里看电视吃泡面光是回忆一下都觉得太可怜了。现在还挤在公共电话亭里寂寞的打电话,啊啊这真是一次痛苦的工作。”
听完这一堆抱怨,又想象了一下银时没形象的靠在电话亭里掏着耳屎对话筒抱怨个不停,桂竟然有点想笑,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扬起,一抹温柔的情绪从心里慢慢腾起:“没关系,你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这个当然知道,”顿了顿,末了又道:“可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桂把话筒压低了些,声音也放得比方才更为轻柔,他不知道气氛在这瞬间变得无比煽情,只是可惜语气还是那般平板:“我也想你。”
这大概是他想说的全部了。
之所以想跟银时说话,想对他说自己是多么不习惯,想告诉他自己的百无聊赖,想把那份为此觉得不解的困惑传递过去,想和他在一起谈一谈攘夷战争结束后的事情,想一起坐在屋顶喝着清酒畅谈江户的未来,想说很多很多事,想做很多很多事,这些情绪全部融合在一起,并简化一下的话——就是“想你”吧。
迄今为止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思念。他一直以为在他与银时之间横亘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他无法跨越,也无心跨越。他从未想过在经历数日的同居后那堵墙会就此消失不见,不对,其实是从未有过吧,有的只是自己那颗不自信又多虑的心。
“呐,假发,”银时的声音在经过长久的沉默后响起,似乎是在那寂静之中下定了某个决心,“我想我是喜欢你了。”
桂用力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以及它代表着什么,就算他再迟钝也明白,这次的回答在他们二人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如果这意味着“我喜欢你”,那他的想法是怎样的呢?那大概是——
“我觉得我应该和你抱着相同的心情。”
言毕双方都不自觉长舒口气,有什么东西终于可以放下。
突然不是很想结束这段通话,贪恋着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带着杂音的低沉嗓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传来,附有令他着迷的魔力。天啊,这种心情还真像电视剧里刚恋爱的女高中生!这真可怕!
“啊!都这个点了,我得回宾馆去了。”
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那你早点休息,明天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当然知道。”本应该在这时就切断电话的,但是双方都迟迟未挂,觉得还需要再说些什么才算是圆满的结束。于是又是像气氛尴尬了一样的长时间不语,其实是在为接下来的台词努力思考。
“明天就可以见到你了。”
“嗯,等我回来吧。”
“晚安,银时。”
“晚安,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