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大急道:“前辈!你要挺住,你的伤能治好的!” 杨逍喘了口气,眸子中居然一下子有了神采、脸色也略红润起来,道:“清扬,我早知你任性而为······无法无天,对慕容雪又是有情······有义,像极了当年的我······这才帮你······我好后悔······当年没能像你一般······不顾一切地去找晓芙······”他喘了一口长气,闭上眼睛休息一刻。风清扬听他说话虽仍断断续续,却比适才流利得多了,心知这是回光返照之象,不由一阵难过,强忍泪水,点了点头。 杨逍睁开眼睛,忽地微笑道:“我一生纵横江湖······杀人无算,今日老天让我埋骨于此······也算待我不薄······我就要见到晓芙了······我······我······好欢喜······”头猛地向旁边一沉,一代奇侠,就此瞑目而逝。 风清扬但觉自己输出的内力已无效应,臂弯中的身体越来越硬,越来越凉。他欲哭无泪,想这几个月来与杨逍相处的朝朝暮暮,想着他的谈吐风采,想着他几个时辰之前与自己道别,想着他舍命助自己摆脱走火入魔之厄,想着自己终于没能陪他喝上最后一会酒······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成一千片了。 猛听得身后“哗哗”水响,却是那适才被他抛入水塘之人连滚带爬地爬上岸边。风清扬回头一看,悲愤莫名之余,无名业火腾然而起,他左臂仍扶着杨逍尸身,一个纵跃,探右手抓住那人衣领,沉声道:“你等是什么人?快说!否则我将你千刀万剐?”那人本也是威震一方的枭雄,看见风清扬如疯似事,怒火万丈的表情,却也不禁胆落心寒,颤声道:“侠······侠士饶命······我是崆峒派弃徒刘士臣······” 风清扬未及他说完,手上紧了一紧,喝道:“好贼子!说恁地谎话!崆峒派怎有你这等人!”那人吃他一喝,大急之下,说话忽地利落起来,滔滔不绝地讲出一番话来。···原来,武林中名门大派不少,建派时间虽有长短,精英硕彦却是层出不穷。但世界之大,无所不有,各派为维护清誉,随对所收徒中严加择别,却也不免有匪徒败类混杂其中。这人叫做刘士臣,三十年前,本是崆峒派弟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后因贪花好色,强暴民女,又不服门规处罚,打了自己的师傅崆峒掌门宗子俊一掌,远逸西域,宗子俊气急交加,一病而死。三十年来崆峒不愿自暴家门之羞,却也不断暗地里派人追杀于他,无奈此人武功既高,又结识了其他门派的弃徒,蛇鼠一窝,始终逍遥法外。那四人与他过际相似,俱是名门大派的杰出子弟,犯下本门戒律后一走了之,到西域称雄称霸数十年,连武学功夫也颇有诡异色彩,与本来所学面目全非了。那是塑金党的原是点苍派,使链子锤的原是山顶郝家之人,手持日月弯刀的头陀与那和尚均是西域少林门下的弟子。那手使“玄冥神掌”之人的来历,却连刘士臣也不大清楚。只知此人姓骆,名飞鸿,数月之前找到五人,说妥带他们图谋一件大事、言语之间做气十足。五人都是自高自大惯了的,见此人这般无礼,当即反唇相讥。六人便动起手来,那骆飞鸿武功高绝,五人合力竟还奈何他不得,反被他以“玄冥神掌”击伤了那头陀和点苍派那人,这一来,五人对他的功夫心悦诚服,愿奉他为首。骆飞鸿这才告诉他们要来参合庄劫夺秘籍。五人一听,正中下怀,不远万里来到姑苏。 说起骆飞鸿为图逃命,不顾他死活的举动,刘士臣兀自愤愤不平,破口大骂,污言所及,骆家的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风清扬任他骂着,心中却想:这姓骆的武功奇高倒在其次,此人心狠手辣,计谋百出大是劲敌,但他是害死杨逍的首恶,不能见他死于自己剑下,如何对得起这位待己一片赤诚的前辈?耳听那刘士臣越骂越奇,花样百出。虽在伤痛之际,亦不由免得有些好笑,当即喝住他道:“你本罪可赦,姑念你未加一指与这位前辈身上,饶你一条狗命,若再作恶多端,终有报应来时?你走罢!” 刘士臣本来凶悍,此番被头领陷于死地,已然心灰气沮,及见风清扬的凛耿神威,昔日的英雄气概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下脸现敬畏之色,连声道:“多谢侠士不杀之恩,多谢多谢!”他知自己再多练八十年功夫也不是风清扬的对手,连“日后还要请教”之类的场面话也不敢多说了,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走了未及三十步,他忽地一声惨呼,前心已中了重量的一掌,眉心、太阳、胸腹之间嵌了十几个形状不一的暗器,翻身倒地,挣扎几下,便已气绝。 风清扬听见惨叫之声,抬头看时,只见不知何时身前已高高矮矮地围了数十人,当先两人面若寒霜,目如冷电,桑二娘挥了挥手,身后的庄丁佣人们会章,赶忙围在水阁四周,将随身带来的竹筒、木桶等应用物体舀起池水,向火上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