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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义海风云之旭日东升》BY江南岸(港式黑帮警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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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赖从驹是豹叔的宿敌,当年方俊铭为救何子文把豹叔做掉送给姓赖的。那赖从驹犹不解恨,把豹叔的尸体肢解绞碎了喂狗。这在当年的澳门黑道都是流传甚广的一则轶闻。年轻人或许不知道光头赖最初发迹的威水史,但这则传说,足以叫他们知道赖从驹的厉害,从此后对这个名字闻风丧胆,充满忌惮。
雷振轩在台湾已经站稳脚跟。他野心大,出手狠,这么一个小岛,绝对满足不了他的欲望。雷振轩这次来到澳门,便是一门心思要搞单大的。他要联合东亚的几大社团,在亚洲打通一条黑金链,做到真正的亚洲第一大。
以往的黑道,不论是卖粉卖枪还是卖人,最头痛的不外乎收益如何转为合法。如何将一袋脏钱过水洗白,不仅是门学问,更是件艺术。
雷振轩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在韩国、日本、澳门、大马都分别找了有实力的合作伙伴,诱以重利,说服他们与他携手合作。
在澳门,姚家是白道上的“隐形特首”,而赖从驹就是当仁不让的黑道霸主。近年来新义和势猛,一路蚕食本地势力。但正如老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赖从驹门生遍地,在本地做事,若想十拿九稳,就不能不找他。
过江龙不及地头蛇,这个道理雷振轩比谁都明白。杀人放火这种事,只有交给熟手才做得干手净脚。光头赖与他一样,都恨不得早日踢走方俊铭,所以在这件事上,两人同仇敌忾,一拍即合。
只不过Aidan这关却不好过。赖从驹与他的恩怨雷振轩隐约也有听说,知道就算Aidan父亲没死得那样惨,两家的牙齿印*也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之所以仍然冒险带着Aidan一起来,是因为雷振轩看中Aidan的南亚人脉。他知道在澳门,尽管有社团罩住,背了命案也不能相安无事,总是要暂时出去避避风头。而着草要用到水路,就不能不由Aidan去安排。不过Aidan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搭起来的这条路,是为谁而备。
缘分一事当真玄妙。谁会想到赖从驹派来做掉金胜勋的刀手,在当年竟然有份剁碎豹叔的尸体喂狗。谁又能想到,Aidan会一到澳门,便私下找人去刮他们的下落,一路追索到他们藏身的巢穴,直至揭破他们与雷振轩的关系。
实际这些刀手的历史别说雷振轩,恐怕赖从驹自己都已忘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除了Aidan,又有哪个人会费心思记得。大家多的是将它当成奇闻趣事饭后杂谈,谁会去想里面的那拿刀的姓甚名谁,那牵狗的又绰号什么。
只有Aidan将这一切查得一清二楚。三年来,何子文虽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心里却理解Aidan的执念。他们太过相似,报仇的信念渐渐成了对灵魂的诅咒。仿佛头顶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告诉他们活下去,就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何子文用力抓住Aidan的手腕,另一手从他指缝中夺刀柄。但Aidan捏得太牢,何子文的手握在刀柄上半,挣扎中猛一用力,就滑到刀身上。
刀锋深深嵌进他的皮肉,血液很快从手腕上流下来,滴到地上。
只是何子文仍旧没有放开他,嘴上也不说一句话。他知道自己无话可劝,易地而处,他的选择或许同Aidan根本一样。
可是Aidan显然不这样认为,他看着何子文,冷声道:“你放不放?”
何子文固执地握着刀,任由鲜血把手掌都染红,也不曾松动分毫。
“哼,你以为我会像你?拖拖拉拉,有仇不报?”Aidan见到何子文脸色变了变,知道自己戳中他痛处,便变本加厉道,“真是做孝子的,又怎么用得着等上三年?姓金的都那么容易做掉,方俊铭又会困难多少?说到底,是你自己不想报仇!你自己窝囊,就不要来阻住我动手!放开!你听到没有!”
“你冷静点!忍过这一阵,有的是机会!”何子文咬牙道。
Aidan笑,整张脸是阴寒冷酷的,连笑容都看得出杀意。这个人,每逢提到“报仇”二字,便如同彻底换了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也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讲。
Aidan道:“是,我看你倒是几冷静,尤其是看到方俊铭的时候!再忍?看到时你会不会忍不住主动爬上他张床!”
何子文喝道:“收声!”心底那一簇幽幽的火苗瞬时被点燃了,一时间简直有去腰间拔枪的冲动。


140楼2013-12-05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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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志锋拿着这张勉强辨别得出轮廓的照片对比了警局的有犯罪记录名单,没有收获。通常,如果是买凶,那么被派来办事的人一定是劣迹斑斑,有无数案底。因为这些人本就半只脚在牢里,根本不把杀人放火放当成一回事。
    但这个人不在名单上。余志锋查到强叔早年曾当过差,看肇事司机也上了年纪,就联想到他会不会是强叔当差时候结下的仇家。他去翻了警局的老档案,找到当年跟强叔一起当差的警察,发现其中有几个还在香港。余志锋拿着照片一个个去找。好容易见到一个,对着照片没有望一眼就说没有头绪。他见那老警察把照片抓过去打量了半天,微微点一点头。
    退休的老警察带着老花镜,眯眼道:“你说这个人,左腿有点跛?”
    余志锋眼前一亮,连忙道:“是!前辈,你是不是记得什么?这个人,以前同强叔有来往吗?”
    “唔……”老人家放下老花镜,说道,“这个人,是有点眼熟。”
    “他是不是以前犯过什么案子?跟强叔有没有过节?可是我查过差馆的犯罪档案,似乎没有这个人啊……”
    他一大串说个不停,老人家却越听越露出诧异的表情,似乎觉得他说的令人匪夷所思,反问道:“犯案?怎么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次轮到余志锋奇怪了。
    “因为他当年是警察啊!”老人家咳嗽了几声,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哎……一转眼……咳咳,都几十年咯。想当年,我们都在同一个环头,阿强小我几届,跟阿富,咳咳,就是照片上的这个,是同期……”
    余志锋安静下来,事实出乎意料,他唯有耐心听老警察慢慢讲当年的故事。
    “……阿富同阿强亲得好像亲生兄弟,两个人由学堂到警队,都像孖公仔一样粘得实实的。咳,阿强呢……性格就硬一些,不识得变通,阿富就醒目机灵些,所以一早被拣去做了卧底……”
    “做卧底?”余志锋敏感地捉住这两个字,赶紧继续追问,“去哪里做卧底?”
    老警察呵呵一笑,道:“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后生的不知道,那个年代啊,哪里来什么24K,还有什么洪兴、东星、义丰、进兴……全香港啊,只得一个新义和。只有一个响当当的龙头大哥,就是何耀天!”
    “这个……阿富是去新义和做卧底?”余志锋再次端详那张照片,总觉得冥冥之中,有条线索隐约串联了起来,但又若有似无,摸不到确实的头绪。
    “卧底这样事嘛,当时哪会被手足们知道,表面上都是正常辞职……咳咳,一转眼,就在社团火并现场见到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嘛……都是过了很多年后了,才听说有老伙计在东南亚见过他。说是……咳,说是过得不错,怎么,最近又回来了吗?”
    “不……没有。” 余志锋收起照片,勉强挤了个笑容,道,“我想是我拿错照片了。”
    从听到老警察的话时起,余志锋的心就如一团交缠在一起的乱麻,混乱的一堆,却纠不出一点头绪。老警察的话,只如同在这团麻绳中扯出一段,然而找不到线头,就是扯出当中的一截来也枉然。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查下去,信息终是有限,很多资料并不是由他在明处挖便能挖到。比如强叔和那个阿富的过去都与新义和有关,而关于新义和的过去,他身为警察,就无从下手了。
    此时在办公室里,再想起强叔的事,余志锋的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三年前那人不告而别,三年后他回来,两人在差馆第一次碰面。彼此重逢,都只是公事公办的冷淡和客气。余志锋知道,于情于理,那人都是自己的仇人。但凭真心而论,他却并不恨他。
    说到底,他也欺骗过何子文。
    无论是不是何耀天杀了余志浩,与何子文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他的错,只是出生在不该出生的家庭,继承了一个不合适他的身份,如此而已。当年的事情,不单自己想弄明白,何子文应该也一样想搞清楚究竟。
    如果他知道强叔的死另有隐情,会不会像余志锋一样,追根究底?
    余志锋打开电话,找出那个在差馆录口供时顺便记下的电话,打了出去。


    145楼2013-12-05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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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俊铭笑了笑,想起何子文在发现门外埋伏时抓住自己的衣摆,就有笑容由心而生。他道:“不错,我是早知外面会有埋伏。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很高兴。”
      “你的命,是我的。”何子文直直看着他。
      “是你的。”方俊铭的嘴角漾起一丝微笑,道,“所以我会好好留着,你可以放心。”
      何子文蹙一下眉,他气喘已经好转些,脸上犹有方才急促呼吸造成的红晕。在灯光下,倒像是另一层意思。
      方俊铭看在眼里,不禁联想起过去两人厮磨在一起的情景。那时候的何子文,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不论是最开始的胆怯生涩,还是后来的热情主动,他似乎总能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读出满满爱意,也总是笃定何子文对自己能言听计从。就像是两人之间存在一种神奇的魔力,只要念出咒语,对方必然能给出回应。
      可就在三年前,咒语突然失效。何子文像泡沫一般从他视线里消失。仿佛是曾经塞满整个胸腔的内容一下被抽空,方俊铭只觉得,自己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适应。
      此刻他看着眼前的何子文,也是有一刻恍惚起来,好像三年时光都未曾存在。他们躺在过去的记忆里,像旧时那样,互相依偎,彼此需要。
      方俊铭一时情难自禁,探头过去,吻在何子文的唇上。
      很浅的吻,准确印在双唇,然后停留在那,等待唇上的温度互相传递。冰凉的镇静了滚烫的,滚烫的又温暖了冰凉的。
      何子文如被闪电劈中一般,脑子轰然一炸,头便立刻后仰退开。
      方俊铭并没有勉强,只如纯粹的偷袭一般,感到何子文一避,便即离开。他放弃得如此爽快,倒不像是认真,反像是恶作剧一般。
      何子文定定看着他,眼神藏在额发后头,看不分明。他低沉着嗓音,终于在片刻沉默后,一字一顿说道:“方俊铭,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方俊铭怔住,何子文的口气绝望,竟让他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回答。任何的甜言蜜语此刻说来都显得轻浮,而真心的告白又显得虚假。
      何子文的语调,已明明白白告诉了他答案。此刻再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冲动造成的错误。这时连从不后悔的方俊铭,都不禁抱怨起自己的失误来。此时他甚至要感谢赖老大,亏他把两人共同困在这里,才让何子文无法从自己眼前逃掉。
      何子文的确拿他无可奈何,只是用力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拿背脊对住方俊铭。
      方俊铭也侧过身来,与何子文保持着几十公分的距离,以同样的姿势与他平行侧卧着。只是这一次,他再不会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了。


      153楼2013-12-05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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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外头传来声响,那大圈仔一个激灵,似背后中枪一般浑身都僵直了。他回过神来,窜出去舱望了一眼,再回来,脸都白了。
        “弊,差人怎么会追来这里?”
        声音越来越响,已可分辨得清是警铃,还有警察的喊话声从扩音器远远传来。
        大圈仔看一眼船舱内的尸体,又看一眼两人,知道若被抓住,自己一定坐实杀人绑架双重罪名。危急时刻,他来不及细想究竟是雷振轩言而无信,还是另有他人阻挠报警,只知道这个时候再不消灭证据,自己一定死路一条。
        警船声音虽近,过来毕竟还有段距离。大圈仔飞快将舱内两人及一条尸体拖到甲板上,一个一个全都扔到海里。然后自己解下船上救生艇,往警船的相反方向驶去。
        何子文落入水中的时候呛了一大口,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凉意从毛孔直渗入心。
        他是第二个被投入海的,在他之前是那马仔的尸体。何子文被抛下海时只有双手绳索被割断,双脚仍在束缚之中。他偷偷将蝴蝶刀藏在手中,所幸推他下海的大圈仔没有发现。
        待到方俊铭被推落水时,何子文已解开了脚上绳索,悄悄潜在渔船附近。周围实在太黑,船上的灯光几乎照不到水面。何子文只感觉到附近有水花溅起,便本能地伸手去那动静发生的地方。
        但那落水的物体擦过他指尖,迅速地向下落去。何子文想也没想便埋头入水,可视野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巨大、无边的恐惧,如同他四周静寂而幽深的海水一般,向他铺天盖地袭来。
        这恐惧大过他被抛下水的突然,也大过海水浸透身体的冰冷。他像是要追逐死神一般,拼命顺着那触感消失的地方下潜,丝毫没有考虑自己正离海面的光线越来越远,也没有考虑他追逐的尽头是大海无底的深渊。
        好像追逐着指尖擦过的那个物体便如求生一样是他的本能。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催促着他加快速度。冥冥中有声音在说,不行的,来不及了。
        来不及的。
        黑暗的水下,何子文见不到自己与目标的距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离他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可他还是一味地朝着那个方向下潜,固执得仿佛有股力量在拉动一般。
        他甚至都没有去想,自己的下潜深度再增加,即便找到了目标,他们两个也可能无法再浮上水面。
        他的头脑里,现在只是一片空白。
        指尖在摸索中终于又觉到了熟悉的触感。何子文立即伸手去抓,捉住了一片衣角,继而摸索到人。他凭触觉摸到那人手脚上的绳索,用刀割断,然后摇晃着他,看他是否还清醒。
        手下的人毫无反应。
        何子文加重力道摇了摇,之前的喜悦瞬间又被绝望扑灭。他们已经潜得太深,要带一个人游上海面,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对方如果是由落水之初便开始溺水,这个时候希望则更渺茫……
        何子文已经来不及细想,一手仍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一手摸索到他的脸捧住,将嘴对上去渡气。
        冰冷的海水里,什么都是没有温度的。那双之前还温暖的唇,现在只是如海底的一块岩石般,了无生气。
        何子文的耳中只有尖锐的耳鸣声,他的氧气也快要不够,闭气太久,头脑已有些晕眩。死亡近在咫尺,他似乎能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可是意外地,他并不害怕,也毫不遗憾。好像能够这样死去,反而值得庆幸。
        或许这就是他所期待的结局。
        何子文的身体渐渐失去力量,意识也渐渐远离,他像是进入了梦境,已经忘记了身处的环境。隐约中,手上传来力量,似乎有双唇回吻了他,然后那与他相握的手,在拉着他向上去。
        何子文凭着仅剩的一丝意志摆动着手脚,求生的意念重新被点燃,跟着手上握着的力量一起,奋力向上游。
        逃离地狱的距离,既短暂又漫长。好像人的一生所经历的情绪都能被浓缩在这短短几十秒里。
        何子文的头露出水面,立即大口喘气。渔船的光线映在海面十分昏暗,但方俊铭的脸近在咫尺,何子文却看得真切。
        劫后余生的震撼仍旧留在彼此的眼中,他们静静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水下的两只手,始终紧紧交握,不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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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结束……原谅亲妈心爆发一次哈


        156楼2013-12-05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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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动物界里有些雄性,对于敌人入侵领地,有着异常敏锐的直觉。这种情形,正适合套用在此刻的余志锋身上。
          他一开门,便察觉出了异样。
          没有任何明显的迹象,甚至没有证据,但他就是知道,有不速之客不请自入了。
          他的手甚至按在腰间的配枪伤,才去推卧室房门。门打开,却见陈展飞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冲他傻笑。
          “回来啦?”陈展飞丝毫没觉得自己表情僵硬,挤出一副亲热的表情,道,“忙了一个通宵,辛苦啦!吃了早餐没有?我替你去做啊。”
          他走到余志锋面前,才看到他配枪已经一半出了枪套,不由倒吸了口气,强堆了个笑容,问:“拿枪干什么?家里又没有贼。”
          余志锋沉着脸没答话,一把拨开陈展飞,拔枪平举着就进了房间。
          “喂喂,你拿着枪进去做什么?这样,这样危险啊,万一走火怎么办?收起来,快收起来啦。”陈展飞越是唠叨个不停,余志锋脚下步伐越快。实在是陈展飞一心虚就话多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有改过,太容易让人看穿。
          陈展飞愁得几乎要一夕白头,生怕在公寓里闹出什么血案。余志锋真发作起来,光凭格斗技巧自己是制不住他的,但如果要以暴易暴,难不成自己也要去厨房拿柄菜刀来?
          还不等陈展飞动作,这边凌小豪已经躲得有些不耐烦,从床底钻了个脑袋出来,道:“好啦好啦,其实你也用不着心虚的,大家有什么事,三头六面讲清楚不就好了?”
          余志锋打量了一眼凌小豪,又回看一眼陈展飞,脸色已经发白,却是一个字都没说。似在等陈展飞先开口。
          陈展飞看一眼凌小豪,后者已经穿上了底裤,但离衣衫齐整还很遥远。眼前的情形直令他百口莫辩,陈展飞尴尬道:“这个,实在是说来话长,你听我解释……”
          “我们是一见钟情。”凌小豪截道。
          陈展飞只是张大了嘴,欲辩无词,一张脸憋得有些发急,连哭都哭不出来。
          余志锋的脸色已由白转红,甚至有些发黑。
          凌小豪仍在火上浇油,续道:“我是性急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就会去追。即便失败,也不会遗憾。起码我有努力过,对方不会不知道,我也不至于在浑浑噩噩中浪费了自己的机会,让别人有机可趁……”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余志锋沉着脸,忽然笑了,不过却笑得极难看,比他平时冷起来的样子还要凶神恶煞,他狠狠道,“这同我有关系么?为什么跟我解释?”
          “不是这样的……”陈展飞拉住他要解释,却被余志锋一把甩开。
          “你是想说你跟他只是玩玩,还是你其实不中意男人?”余志锋反问道。
          陈展飞愣了愣,却答不上来。若放在以前,他或许觉得中意男人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但看见余志锋如此生气,他自己的心也跟着突突狂跳。忽然之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余志锋看他愣着,也怕自己再待下去克制不住怒火,把枪插了回去,转头拎起钥匙,大步冲了出门。
          陈展飞看着那扇被重重甩上的门,心中顿时涌上千头万绪。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匆忙给自己套了身衣服,然后跟着余志锋脚步,夺门而出。
          凌小豪在人去楼空的公寓里,笑得却并不开心。


          158楼2013-12-05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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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凌小豪确定参赛的消息次日就传遍了澳门。酒店大堂里师徒相见的场面毫无悬念地登上了周刊封面,陈展飞的脸也作为背景之一挤进了同一个画面。所幸他在澳门熟人不多,一时半刻还没被媒体起底。
            陈展飞跟着凌小豪从至尊金殿退房搬出去的时候又碰上了余志锋,后者像是专程等着他们似的,坐在大堂的沙发里,等两人办完手续,就远远尾随着出来。
            “怎么?还不死心啊?”凌小豪打发了陈展飞上的士,转头来截住余志锋,好似篮球场上的守卫,在三分线外将他拦住,不让他靠近篮筐。
            余志锋此番过来倒的确是有道歉的意思。他虽然冲动,但自己说出的话回头细想,也确实有不妥的地方。本来他见到陈展飞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连软话的腹稿都已经打好。可偏偏是凌小豪先过来,还摆出这样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余志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见到凌小豪,心底的无明业火又冒上来,口气生硬道:“让开。”
            凌小豪笑笑,有心要同他作对似的,嬉皮笑脸道:“现在才来坦白,会不会太迟了些?就算是吃饭,都开席好久了,你现在才到,恐怕连渣都没的剩了。”
            余志锋看一眼坐在的士里的陈展飞,后者似乎听不到他们讲什么,聚精会神看着这里,好像玻璃都能被他盯穿似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关切。
            “你嘴巴放干净点。”余志锋握了握拳头。
            凌小豪却似有意激怒他,也看了一眼车窗,然后回看着余志锋,火上浇油道:“自己拖拖拉拉,错失了机会,就别怪人家捷足先登。呐,你真的那么好这一味菜的,或者等我有天吃厌了,就轮到你啦。”
            他口气吊儿郎当,十足十的花心人渣样,任谁看了都想一拳招呼上去。
            余志锋没等他说完,已是一拳送上。凌小豪猝不及防,被他击倒在地上,嘴角立刻有了血迹。
            陈展飞拉开车门冲下来,跑到凌小豪身边,蹲下身去扶他,一面仰头瞪着余志锋,怒道:“你发什么癫!”
            凌小豪拿舌尖在口腔里头顶了顶伤处,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伸手抹去嘴角血迹,拉住陈展飞,叹气道:“我没事,是我刚才讲话不小心。激怒了余Sir。”
            他演技精湛,倒真似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模样。陈展飞知道凌小豪平时绝不是软柿子,见他戏味十足,也有些疑心,半信半疑地望着余志锋道:“真的?”
            余志锋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说道:“你讲乜就乜吧。”
            陈展飞一使力把凌小豪拉起来,低头帮他去拍身上的灰尘,口中却是在对余志锋说话,道:“你在这里当差,打人的事情被人张扬出去,在差馆影响不好吧。”
            余志锋拿余光扫一眼周围,已看出几个乔装跟踪的记者。他们个个手持长枪短炮,看来是有备而来。余志锋知道刚才的一幕一定没被错过,冷笑一声,盯着凌小豪道:“恐怕……这才是你的计划吧。”
            凌小豪手掌贴在脸颊上,口中仍是哎呀哎呀地叫苦,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微微弯起,透出一丝笑意。
            余志锋强忍住再给他一拳的冲动,看了看陈展飞,终于也没把道歉的字眼说出口,便转身离去。
            亚洲牌王赛赛期将近,方俊铭与姚家的关系也很有默契地日渐疏离。前不久大张旗鼓开幕的拍卖行悄无声息地转移了地方,姚家的资金撤出,由GC填上。但至尊金殿方面,由于新义和门生广布,如今在澳门无出其右,所以各个赌厅也还是由方俊铭霸着,没有换人的迹象。
            姚方二人都不是会撕破面皮不识大体的人,两人在公众的场合遇到,仍旧是对对方以礼相待、赞誉有加。可是知道内情的人却晓得,姚家在暗中封杀了方俊铭不少生意,令他在现金周转上诸多掣肘,连筹措赞助凌小豪的比赛资金都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
            “方生,这笔钱,我认为拍卖行的资金最好还是不要动。最近的账目往来太频繁,我担心会引起警方怀疑。”方俊铭的财务顾问这几日频繁来访,已是他办公室的常客。两人常常一闭门密斟就是数小时,他们议事的时候,房间里一个外人都不会留,手机也会拆卸掉电池,摆在桌上,防止被窃听。
            方俊铭冷静道:“银行有保密条款,只要手续上依足规矩,警方没理由,也没权利要求查看我的账目。你不用多虑。”
            顾问翻了翻手上的文件,似乎上面的数目太大,让他心怀不安。他刚才想起一事,本来觉得不妥没有提出,如今见方俊铭不听劝阻,便又像重提。
            方俊铭一眼就看穿了他,直截了当道:“有什么事,你尽可以直说。大家合作这么多年,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顾问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方生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你有笔资金托我存在瑞士银行?账户名是何子文,总额大约有一亿多港币,如果能将这笔钱取出来,那么我们就不需要冒险抽空公司资金,眼前的难关也可以轻松度过了。”
            “你说,账户名是谁?”方俊铭道。
            “账户名其实并不重要。方生你当时是开户人,只要证明资金是由你转入,而受让人一直未行使该权益,那么我们可以通过手续证明该账户未被激活,也可以绕过账户名上的所有者授权条款,直接取出资金。我认识这家银行的VP,如果方生愿意……”
            “既然你知道账户名是谁,那还来问我做什么?账户是谁的,钱就是谁的。”方俊铭脸上仍是微笑,语气却并不如表情友善,他道,“我刚才,并不是在问你问题。”
            财务顾问有些意外,如同三年前为他办理账户时一样惊讶。他知道方俊铭是一个精明通达的生意人,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的做法却固执得令人费解。放着一亿多的现金不愿意碰,宁愿铤而走险调用来路不明的资金。这样蚀本的生意,换做谁都不会去做的。
            拍卖行里流动资金的确切来源这位财务顾问并不晓得,但他知道方俊铭名下的不少公司都有洗黑钱的副业。而会交钱出来洗白的通常都不是善男信女,方俊铭擅自调动这笔钱的事若被那些大佬们知道,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患。
            “方生……”就算知道自己再劝也可能是多余,但顾问无论如何都想再试一试,或许方俊铭意识到事情的风险之后,就会听从劝阻也未定。
            “够了,大家这么多年合作,我决定的事,说再多都没有用。我不想大家闹得不开心。”方俊铭脸色仍是柔和的,但话中意思分明就暗示了再谈下去,随时可能翻脸。
            顾问把想说的话硬吞下去,把手上的文件合起来,郑重道:“……我会照你吩咐的去办。”
            方俊铭点点头,满意地微笑了一下,道:“多谢。”


            165楼2013-12-05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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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高先生,你看今晚的比赛哪位选手最有冠军相?外界现在盛传的夺冠热门是凌小豪与Amanda,能不能跟我们的观众朋友们分享一下你的观点?”主持人坐在全透明的演播室里,舞台在他面前,只隔一块玻璃。台上一共四张赌桌,每桌四人,正在进行第一轮初赛。
              导播从他第二句话开始,就把镜头切到了凌小豪与Amanda的比赛画面,然后镜头一摇,重新又聚焦在坐在主播台前的高宏身上。
              高宏这次来做评判,纯粹是盛情难却,大会组委的几个委员都是他的老友,盛意拳拳,实在很难推脱。可他现在的处境极为尴尬,Amanda是他儿媳,凌小豪又相当于是他半个儿子,偏帮哪一方都不大合适。更何况,现在比赛还在进行,他在这边说出的话,虽然此刻选手们听不到,但很容易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传到他们耳中,影响发挥。
              于是高宏笑了一笑,道:“就是因为我在赌坛打滚这么多年,才敢说,扑克的魅力,就在于变幻莫测。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气。有时你觉得十拿九稳,却未必能赢,有时看似山穷水尽,往往又会绝处逢生。如果我一个人的意见能够预言结局,那么现场这么多的观众,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高先生这番话真是太高明,太有哲理了。”主持人听他打了一番太极,就知道再套也套不出什么猛料来,索性自己上阵,给比赛添加气氛,他说道,“我呢没有高先生的修为,这么深奥的道理是领悟来的了。但我刚才留心看了看赌桌,发现今晚凌小豪的运气似乎不大好。大家都知道,他上一届的牌王头衔拿得无惊无险,一方面是实力过硬,另一方面,也是没有足够强劲的对手。韩国的金胜勋当时已经退出职业圈,而另一位劲敌刘绍康则刚好因为胃部手术退赛。今年的局面就大不相同了,不仅世界排名第三的Amanda参赛,连刘绍康也重回赛场,与凌小豪在淘汰赛的第一轮狭路相逢。看来没等到决赛,凌小豪就要面临一番激烈的厮杀,说不定还要关系到接下来的去留。”
              他一番话刚刚说毕,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嘘声。主持抬眼望向大屏幕,凌小豪刚刚输了一把大牌,面前三分之二的筹码被划走。他双手掩面,似是极失望的样子。刘绍康赢得了那些筹码,几乎可说是胜券在握。第一轮淘汰赛是四人一桌,每桌淘汰两人。凌小豪输了这一把,剩下的金额在一桌玩家中只不过排名第三。一轮剩下的时间不多,若是接下去还没有奇迹发生,要盼凌小豪突然翻身,几乎是不可能了的。
              其他几桌的胜负也大致有了定局,Amanda基本已经确定出线。观众席上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凌小豪的一桌上,屏息凝神,看他的反应。只有何子文,不去看凌小豪,反倒借着墨镜的掩蔽,悄悄打量方俊铭的表情。
              方俊铭的表情始终如一。从选手入场,到凌小豪输掉大把筹码,他的表情一直都平静。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用不着他担忧,也用不着操心。
              何子文知道这可能只是假象。他听雷振轩提起过,自从方俊铭与GC合作的消息流出以来,姚家就断了对新义和的所有支持。这次方俊铭支持凌小豪出赛,一方面是为他们即将合作兴建的赌场造势,另一方面自己一定在外面下了重注买外围。如果是后者,输赢就绝不止台面上的额度,分分钟会要了方俊铭成副身家。要是没有十足把握,方俊铭一定不会坐视凌小豪这样输钱,还无动于衷。
              何子文在这边反复思量,那边方俊铭似有感应一般,抬起头向他望过来。何子文身上一震,忽然想到是否自己的盘算也在方俊铭的计算之中,一时心里又变得摇摆起来。各种可能各种猜测交织在一起,令他一时难以决断。
              第一轮淘汰赛进行到最后十分钟,大屏幕的转播画面已经锁定在一张赌桌上。导播不再切换镜头,全场观众都盯着凌小豪,看他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汗水在额前流下。
              限定时间到的铃声响起,主持宣布第一轮比赛结束,荷官为各位选手点算筹码。凌小豪身上终究是没有发生奇迹,他以桌面总额第三被淘汰,无缘晋级。


              168楼2013-12-05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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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淘汰赛赛果公布之后,就是中场休息。比赛没到结尾,记者还不允许采访。陈展飞坐在台下,吃惊地盯着台上人一个个离场,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要去安慰凌小豪。他走到赌桌边,见凌小豪仍是呆呆望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心里就十分不忍,抱住他的头轻轻抚摸,哄孩子一般地哄他,道:“没事的,一次比赛而已。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的。”
                “没有了。”凌小豪怔了一下,才把头彻底埋到他胸前,道,“不会有下一次的。”
                第二轮复赛在简短的休息后便要开始,届时晋级的八人将分为两桌。导播吩咐摄像暂时关了机器,助理拿了水到台上给主持与高宏,化妆师也快步过来给他们补妆。
                一个助理编导跑到导播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而后几个工作人员聚集到一起,对着监视器的屏幕指指点点。
                比赛开始前,导播带着大会组委的负责人一起走上主播台,拿了一张稿件跟高宏说话。主持人在旁边也听着,神色先是吃惊,而后看了凌小豪所在的赌桌一眼,点点头又说了些什么。
                “第二轮复赛即将开始,请各位嘉宾及选手入座。”主持人在休息时间结束前播报道,他看了一眼手上被导播塞来的稿纸,眼神复杂,“下面有一则重要通知,经大会核查发现,选手刘绍康在比赛过程中违反规定,有私自偷牌换牌的出千行为,经组委会讨论一直决定剥夺其参赛资格,即时生效。二号桌的出线权由第三位凌小豪替补。凌先生,请上台,到二号赌桌就坐。”
                观众席中一阵哗然。这个出人意料的变故令VIP席上的众人也是一阵骚动。刘绍康显然是不服裁决的,坐在位置上不肯起身,直到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上去将他“请”下来,他的位置才腾出来。凌小豪缓缓踏上舞台,重新在赌桌边上坐下。失而复得的滋味不是人人都能体会的,这样的转折,说是“奇迹”也不为过了。
                凌小豪坐下来后,亲了亲赌桌,双手抚摸着赌桌的边沿,眼神里渐渐有了光。他抬头,看向荷官,以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比赛。
                接下去凌小豪的发挥比之之前进步许多,他的情绪已经稳定,只要正常发挥,出线就不再话下。这一局稳扎稳打,凌小豪最终以金额第一的排名在本桌出线。复赛结束,总共四位选手晋级决赛,凌小豪与Amanda都名列其中。
                决赛前的休息稍微久些,凌小豪看上去心情不错,走下台来寻找陈展飞,却没在观众席上找到他踪影。
                “你刚才去了哪里?”再见到陈展飞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凌小豪看他从门外回来,便走去对他抱怨道,“还以为你又像上次那样,中途溜掉了。”
                陈展飞猛然一震,像是被戳穿心事似的,看他的眼神都是慌的。
                “怎么了?”
                陈展飞低头,道:“阿锋被停职了。”
                “你怎么知道的?是因为打我的事?”凌小豪问。
                陈展飞点点头,他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垂头说道:“刚才在门口碰到了他的同事,他们都是过来监场的。我就奇怪他怎么不在,一问才知道,前几天警方内部就已经出了通告,暂停了他的职务。他的编制在香港,现在恐怕已经回到那边,正在写报告,向上头解释。”
                “既然他前几天就已经回去,你在这里着急也于事无补的。”
                “他回去都不告诉我一声,一定是在怪我。其实他怪的对,的确是我的错……”陈展飞已是听不进任何劝慰,认定了自己连累余志锋,现在心里除了愧疚、懊恼,什么都装不下了。
                凌小豪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现在我也很需要你。就当是为了我,先留下来好吗?你们之间的事,我多少也有责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的。现在,能先接受我的请求吗?”
                凌小豪一贯是嬉皮笑脸的,很少这样认真。陈展飞听他说得郑重,却有些糊涂了,问道:“我留下,真的这么重要吗?”
                凌小豪重重点头,答道:“非常重要。”
                -------------------


                169楼2013-12-05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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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VIP席中,也是人人屏息。何子文看到台上情形,又禁不住去瞧方俊铭。方俊铭也心有灵犀地转过头来,迎上他目光,神色轻松地,向着何子文笑了笑。
                  何子文心上立刻一紧。以方俊铭的为人 ,不是成竹在胸,是绝不会有这样反应的。现在他表情松动,证明对事情的发展已不止信心十足,简直是十拿九稳。
                  那么结局,也已注定。
                  凌小豪缓缓翻开了自己的底牌,全场寂静无声。过了一刻,观众席里有几个人欢呼出来,听来是那几个人买了他获胜,现在如愿以偿,所以第一时间拍掌相庆。
                  凌小豪的手指放在桌边,悠然敲击着牌面。Amanda坐在他对面,难得一见地失语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主持人回过神来,对着麦克风宣布了赛果。舞台上方的大屏幕切换成凌小豪的特写。此时的他神采飞扬,自信满满,不复之前慌乱焦虑,看上去对这逆转毫不惊讶,更似是早有准备一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Amanda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凌小豪听不懂似的,耸肩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吧?”Amanda指着陈展飞离去的位置,恨恨道,“从之前你同那差佬打架开始的?还是从我们见面那一天就开始?你一直让我以为你方寸大乱,心不在焉,其实为了就是让我相信你露怯,在适当的时机跟我玩这一招瞒天过海?”
                  “你想说我设圈套骗你?”凌小豪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Amanda道,“对不起,这好像算不上出千,不会取消我资格的。”
                  Amanda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着道:“我是没想到,除了骗我之外,你会连阿正都骗。”
                  “为什么不能骗?”凌小豪笑笑道,“你也说过,我耐性好。十几年都能骗下来,又怎么在乎多这几天?何况,我若说自己已经放下一切,走出过去,你会信么?说些自己都不信的话,那才叫做骗。”
                  “你好本事,就是不知道你师父,是不是也会接受你的借口。”Amanda报复似的道。
                  凌小豪满不在乎地一笑,回道:“师父早就说过,在你准备参赛的那一刻起,比赛就已经开始。那时起,不论你做些什么,只要是赛则范围之内的,都算是获胜的手段。从我去酒店看你们的发布会起,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参加这个比赛。一直以来,毫无防备,麻痹大意的那个,是你自己。”
                  Amanda还要再说,一边高宏已经走上台来,拍拍她肩,安慰似的道:“Amanda,别再说了。”
                  “爸……”Amanda心里委屈,这一声叫出口,已是带了哭腔。


                  171楼2013-12-0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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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宏没有理会她,转向对凌小豪道:“小豪,你做的很好。不在师傅身边的这几年,看来你很生性,以前学到的技巧,也都没有荒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傅早就说过的。我当初没有看错人,你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一定有所大成。将来你还有更长更远的路要走,就算以后不愿再回到师傅身边,都要记得,师傅相信你的能力。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
                    “师傅……”凌小豪先前知道了Amanda与高正的婚讯,心里还对他颇有怨言,但回想起来,高宏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对高正的感情从来都是一向情愿,毕竟与高宏毫无瓜葛。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有了愧疚,一声“师傅”叫出来,也不由透出歉意。
                    “爸,你早就看出来了?”Amanda在一旁听了高宏的话却是十分意外,不禁埋怨出声,不平道,“你一早看出他在讲大话,却放任他去,帮他瞒着我们,演这一出大戏?”
                    高宏看着她,拉下脸来,道:“Amanda,当初小豪怎么上的那艘赌船,事情过去太久,大家又没有证据,我已不想再深究。后来你诈称有孕,与高正在外面偷偷注册结婚,米已成炊,我也没法再怨你。现在你真的有了孩子,与阿正婚姻和睦。我很欣慰,也希望你从此收敛,修身养性,不要再无风起浪。这次来澳门,不论胜也好,败也好。你与小豪之间的恩怨,都要有个了结。上得赌桌,就预备了有输有赢。你连这些都承受不了,怎么当得起我高家的媳妇?如果你为这事要来怪我,我劝你不要忘了一点,我高宏毕竟还是你的公公,是你丈夫的父亲,你孩子的爷爷!你说话做事,还是想清楚分寸的好!”
                    Amanda给他一席话数落得哑口无言,心中憋屈之至,但的确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她接近高正虽是存心不良,但心里也是真心爱他的,况且此时肚里真的有了高家骨肉,一番权衡下来,真的不敢开罪高宏。她双眼噙满了泪,又不敢当众落下,给外人笑话。只是垂头拿手擦了擦,便将眼泪都吞回去,心里却仍是说不出的委屈难受。
                    三人单独说话的时间并不久,很快大批记者就涌到台边要求给凌小豪做专访。凌小豪被人团团围住,人们七嘴八舌在他耳边聒噪,他好容易才寻了个机会大叫:“静一静!大家一个个来,听我先说两句!”
                    可当众记者都停下来等他说什么时,凌小豪却趁人不备,抽空从人墙中钻了出去。
                    “我要说的就是,对不起各位!我有个重要电话要打。你们赶时间的,就问问那边坐着的那个有什么要说的吧!”凌小豪伸手一指Amanda,留下这句话,就拔脚跑了。记者们要追,却因身上背了长枪短炮,没跑几步便落下。再看凌小豪的人,却早已出了会场,连踪影也不见。
                    澳门外港码头上,陈展飞站在泊位廊桥上,紧张地盯着电话。登船的广播已经响起,他焦急万分,简直要把屏幕瞪穿似的,终于等到电话响起。
                    “怎么样?结果怎么样?你赢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说让我看到你整理衣领就装作接电话出去,我出去的到底是不是时候?有没有影响到你比赛?喂喂,你到是说话呀!”陈展飞心里着急,说话快得如一把连发的机枪。
                    凌小豪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道:“你这么一大段都不带停顿的,我怎么说话啊?”
                    陈展飞听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情,便兴奋道:“你赢了?”
                    凌小豪“嗯”了一声,道:“不单是今天,这些天,都多谢你了。”
                    “这个……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好客气的。”陈展飞抓了抓头发,道,“再说,我白住你那么多天,要谢,也应该是我谢才对啊。”
                    “其实这些天来,我一直拿你做挡箭牌,还有余Sir,实在对他抱歉……其实那天他会出手,是我见到记者在附近,故意激怒他的。我要让外界觉得我情绪不稳,控制不了脾气,这样Amanda才会放松警惕,我在赌桌上取信她,也更加容易。”
                    “原来是这样……”陈展飞喃喃道。
                    “要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去向警方解释,告诉警方他不是有心打我,这纯粹是一场误会。”凌小豪道。
                    “唔,我也希望他没事……”
                    “还有我们的事,我想我也需要和余Sir好好解释。”凌小豪认真道,“看得出,他是真心中意你,不然不会那么大脾气。我只不过骗他一句我想随便玩玩,他就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在乎你,又何必这么动气呢?”
                    陈展飞听他这样说,立刻红了脸,道:“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愿意见我,我打去电话,也不接,分明就是避开我。”
                    “万一他真的不再理你,就回来找我啊。”凌小豪脱口而出。
                    陈展飞的脑筋却一时转不过弯来,反问道:“找你干嘛?”
                    “等你来找我时,自然会知道了。”凌小豪故弄玄虚道。
                    陈展飞刚刚登入船舱,感到脚下摇晃,一个踉跄,伸手撑住船舱壁,便道:“开船了,信号要变差了,有事再联系吧。对了,庆功的时候少喝点酒啊,酒精过量要伤身的。我收线啦。”
                    “嗯,一路顺风。”凌小豪挂断电话,看着屏幕暗下去,才把手机放回口袋,望着面前的海湾,自嘲似的笑笑道:“其实……你都走了,哪还有人会陪我庆功呢……”
                    --------------
                    果然大家都猜到了后续了……


                    172楼2013-12-0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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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
                      方俊铭的财务顾问被请去警局喝茶,主要还是因为拍卖行涉嫌洗钱的问题。当初因为牌王赛而挪用的资金已经如数注入,账目也都做得整齐,照理是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的。不知警方从哪里得知了方俊铭的其中一个客户,那人的公司正被ICAC调查。有消息放出,说他的公司与亿文拍卖行有资金往来,这场火便顺势烧到了方俊铭头上。警方轻而易举申请到了搜查令,带了大队人马进入拍卖行搜查。
                      好在那财务顾问在这一行捞得久,嘴巴够严,遇到差佬也没有乱了阵脚。他照着账目上的数字有一条答一条,再多一个字都没有。警方与他耗了几十个钟头,除了将方俊铭这许多年来的财务出入了解得清清楚楚之外,对他的犯罪证据是一无所获。
                      “你们查的是方俊铭,为什么要我来协助调查?”何子文接到警察通知时,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坐在警局的问案室里,双手交叠着,摆明了已是一副不合作态度。
                      “何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这次请你过来,是因为方生的财务记录上,寻找到一些资料同你有关。”问案桌对面的警察是生面孔,讲话还算客气。
                      何子文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听他们讲清来龙去脉的心情。
                      警察直截了当地说道:“简单来讲,就是我们发现,三年前方生为你在瑞士的银行开了一个VIP账户,里面存入的资金估计超过港币一亿元。我们想问下何生,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何子文蹙了蹙眉,明显跟不上他思路。他知道面前跟他说话的是澳门警方,没有任何理由骗他。可是那警察提供的讯息太过匪夷所思,何子文没有一点头绪,潜意识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否定它。
                      他迟疑着,不断在心里推断那警察是不是拿话来套他。事实上,是他既不相信警察说的是假话,却又不敢相信那是真话。
                      “何先生是不是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警察见他如此反应,便猜到他是不知情的了,拿出文件,转过来推到他面前,道,“这里是瑞士银行的资料,坦白讲,具体资金来源因为账户的规格我们无法拿到。但是由当年方俊铭在名下各间公司的资金调动来看,应该最后都汇入了这个账户。三年前何先生和方俊铭还共同拥有几个联名账户,其中的资金调拨,你会不会也知晓呢?”
                      三年是个敏感的字眼,让何子文回忆起那个逼仄的房间,腥臭的空气,潮湿的地板。他想起墙角老鼠出没的声音,和昆虫在耳边飞过的震动。何子文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抓越紧,他蹙眉道:“不知道。”
                      警察似乎看出他的反应同三年前的绑架案有关,道:“如果让何先生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十分抱歉。我们只是例行程序,看看何先生对这笔账目知道多少而已。”
                      “你们调查他,究竟查到些什么?”何子文道。
                      “目前还在搜证过程中,具体问题实在不方便透露……”警察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问起,情急之下打起了官腔。
                      何子文道:“你们能请我过来,应该知道我现在同方俊铭的立场关系。以现在的情形,有些事如果你们明讲,或许我反而能帮到你们也不一定。”


                      174楼2013-12-05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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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是周二去,至于手术,还未确定日期,希望尽快啦,确定了会汇报哒。
                        --------------------
                        (四十五)
                        余志锋眯眼看了看逆光里的人影,悄然拍了陈展飞肩膀一下,然后默默起身,尽全力站直身体。
                        他本就是跟着这人一路来到这里,若不是被毒蛇咬中,也有过打算要同他当面对峙。现下那人发现了他们,余志锋也只有见招拆招,刻意抬高了声音,回道:“阿富!你的朋友要我们来关照你!他怕你过得不好,要我们来看看你!”
                        面前人正是三年前撞死强叔的阿富,余志锋自知道他身份那日起,便发散了所有线人紧盯他行踪,一收到阿富回港的消息就立刻通知。这一切他之所以没有告诉陈展飞,是怕后者被牵扯进案件里头。因为余志锋怀疑的对象,与陈展飞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件事如果提早给陈展飞知晓,只会令他左右为难。
                        陈展飞毕竟不是笨蛋,受余志锋那一拍,便心领神会,知道他在套话。当下只是从背后暗暗架住余志锋,并没有插嘴。
                        那阿富听了喊话,果然错认了两人身份,只听他不屑道:“哼,黄国栋这个扑街,忘恩负义,还知道关心我?少来这套假仁假义,他不是借口关心,让你们来杀我灭口的吧!”
                        陈展飞没料到那人会提黄Sir的名字,浑身都是一震,他本能地联想到余志锋用自己的密码所查的资料,但想不通究竟黄Sir与面前人有什么瓜葛,转过头诧异地去看余志锋。余志锋紧紧抓住了陈展飞的手,用力按了按,示意他噤声。陈展飞这才抑制住冲动,没有开口。
                        “黄Sir如今就快要高升,希望你不要阻他发达。你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只要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一切都好商量!”余志锋强自撑着口气,故作镇定。
                        那人听见黄Sir高升的消息果然气急败坏起来,虽看不见表情,也能听出他口气里的咬牙切齿,他恨道:“这个伪君子!也不想想谁帮他解决了那些麻烦才让他上位!当初不是有我,他能回重案组?别以为自己是天哥派过去的就巴闭!这个天生反骨的东西,反过来还不是一样把天哥都害死!现在怕自己事情败露,又借我的刀来杀人灭口。哼,我不是等钱用,哪会……哪会……”说到后来,似是触动了什么旧事,连他自己都哽咽了起来。
                        余志锋见他打开话匣,便顺势引导下去,道:“空口无凭,你不要乱讲!黄Sir升职靠的是自己本事,你这个变节的黑警怎么跟他比!你连自己的好兄弟都狠心下杀手,又有什么资格来唱衰他!”
                        那阿富果然激动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口中念叨个不停:“阿强是我好兄弟,如果他不是改变了主意,事隔十年还要回来爆大镬,怎么会让人起意杀他!如果不是我的女儿得了重病,我又怎么会为了姓黄的应承的这笔钱,对自己几十年的老友下手……我实在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他说到一半,已是涕泪横流,说到激动处,抬手抹了抹鼻子。余志锋和陈展飞这才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枪。
                        陈展飞的手立即按在腰后那把SIG Sauer半自动上,随时standby,准备好应付他发难。
                        余志锋又暗中捏了陈展飞一下,示意再等等。他仍有话要问,太多的事情都需要解释,现在真相呼之欲出,他不能半途而废。
                        余志锋紧盯着阿富道:“强叔早就投靠了新义和,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他跟黄Sir一个是黑,一个是白,怎么可能混为一谈?你不要来混淆视听,他们怎么可能有什么联系,黄Sir又能有什么把柄在强叔手里?”
                        阿富冷哼一声,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他并不认识余志锋和陈展飞,见两人年轻,只当他们是黄警司派来的杀手,便嗤笑道:“呵,后生仔,这些是陈年旧账了,就是讲给你听,你都未必明白。看见我脸上这道疤没有?”他仰起脸,指了指自己脸颊上那道狭长的疤痕。
                        余陈二人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他长相,只见那刀疤在月光下果然狰狞,从眼睛下方直延到下颚,分明是有心为之,并不是意外造成。
                        阿富笑得凄惨,回忆道:“呵呵,这条疤就是拜黄国栋所赐。反正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把他的衰野爆给你们听也无所谓!那年我刚潜伏入新义和,就被戳穿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当时我死都不认,何耀天就打断我的腿,还在我脸上划出这一道疤。他说,他门生遍天下,就算在差馆里也有他的人,就算今天不拿我的命,以后出去给他门生认出这条疤,也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我逼于无奈,终于答应替他做事。直到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在警局的那条针,就是黄国栋!当初我是卧底的事实,就是被他出卖给了新义和!”阿富仰天惨笑一声,忽然毫无征兆地,将枪口转向两人。
                        “小心!”余志锋暴喝一声,立即侧身挡住了陈展飞,陈展飞亦在同时拔枪。
                        丛林中同时炸出两声枪响,被惊吓的飞鸟从黑魆魆的枝叶间振翅而出。枪响激起的声波扩散开去,震得周围树木簌簌抖动。
                        树叶仍在枪响的余威中震颤,阿富似已中枪,低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向远处逃去。陈展飞正要急起直追,忽然觉得肩上一重,余志锋的半个身体已朝自己压了过来。


                        181楼2013-12-05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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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锋!你,你中枪了!”陈展飞一手搭在余志锋肩上,手指所触之处一片黏腻。他摊手一看,微弱月光下所见全是深色的液体,是余志锋伤口渗出的血迹。
                          这下陈展飞便顾不得再追阿富,两手拖住余志锋,把他放到地上,嘴里一叠声地道:“你撑住啊!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余志锋才给毒蛇咬过,呼吸困难浑身发热,现在又突然遭了枪伤,周身乏力,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陈展飞第一时间拨了急救电话,说明了余志锋的情况,只是等待直升机调拨过来还需几分钟时间,一时间还要靠他稳定现状。陈展飞记得常用的救护方法,但关心则乱,手上撕扯衣襟上的布条时都是颤抖的。
                          “放心啊,没那么容易死的啦……”余志锋看陈展飞急得脸都白了,心里也有些不忍,便想说些话安慰他。
                          谁知这话一出口,陈展飞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直像要哭出来一般。
                          余志锋有些后悔,便又没话找话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啊?不是最憎被蚊咬了么?今天被咬了多少个,不要等阵又让我帮你搽药啊……药水好臭的,我最讨厌那阵味了……”
                          “要你管!”陈展飞哭丧着脸,用袖子抹一把口鼻,也不知道是抹泪还是在擦汗,说道,“鬼叫你有事瞒着我,我不跟来,你还要瞒我多久?”
                          余志锋叹口气,抬起手臂乖乖给陈展飞在肩头绕布条包扎,他沉吟了一下,才道:“黄Sir是你旧阿头,事情未清楚之前,你知道了,会很难做啊……”
                          陈展飞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那见到你现在这样,我好受么?”
                          余志锋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一沉,但想起之前陈展飞和凌小豪在一起的情景,那被击中的地方又像骤然被掏空一般,一阵失落,他道:“……又讲这些,还嫌误会得不够?拜托你啊,专一点啦……”
                          “你在说什么呀?!你到现在还以为我跟小豪有野?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跟他是清白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陈展飞越讲越激动,他手上用力,把伤口外沿用布条箍紧,听到余志锋呲牙抽了口凉气,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低声道,“我中意的那个,是你啊……”
                          “你说……什么?我,我是不是蛇毒发作,毒坏脑袋了……”余志锋以为自己给毒昏了头,用力睁了睁眼,紧紧看着眼前的陈展飞。
                          “我说我中意的是……唔!”陈展飞话还没说完,已被余志锋一手按住脑袋,压了下去,对上唇,吻了起来。
                          陈展飞全无防备,连气都没换,给余志锋按着紧紧接吻。他碍于对方受伤,也不敢挣扎。两人的嘴唇密密实实地贴在一起,碰得牙关都有些生疼。
                          直到余志锋手上力气撤去,陈展飞才抬起头来,大口喘气,一张脸烫得好像煲开的滚水一样。等吸够了氧气,陈展飞才道:“你又骗人!怎么还这么有力气……”
                          余志锋无奈地瘫在地上,有气无力道:“不骗你,力气现在全用完了……接下来全靠你了……”
                          陈展飞本还不信,余光瞥见刚刚包扎上去的布条都给染成了深色,惊道:“喂,你出了好多血!不行,要快点止血!该死,直升机怎么还不来!”他又扯了几片布料用力按在伤处,脸上满是关切,那情形,简直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着紧。
                          余志锋虽然面无血色,看着眼前的光景却很是享受,他强打起精神,道:“要止血要先稳定心情,这里没有镇定剂,不如你人工给我打一支啦!”
                          陈展飞诧异,复述道:“人工?”
                          余志锋努了努嘴,挂着一丝坏笑看着对方。
                          陈展飞犹疑了一下,见到余志锋表情可怜,心里记挂他的伤势,想着没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安慰他,周围又月黑风高,没一个观众。他心一软,乖乖俯下头把嘴凑了上去,印在那双嘴唇上。
                          这一次的轻吻比之前热烈许多。余志锋虽然身体虚弱,唇舌却灵活,叩开了陈展飞的牙关便长驱直入。陈展飞还从来没跟人这样接吻过,不知所措中,只有被动回应着,任由余志锋的舌舔过自己的上颚,刮搔过口腔内壁,然后卷着自己的舌,里里外外地纠缠。
                          这样缠绵深刻的吻,让陈展飞一时都有些难以招架,就连亲吻结束之后,都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里。两人的呼吸声仿佛盖过了周围的虫鸣,以这样亲密的距离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让陈展飞的心都几乎要跳出胸膛,头脑似有蜂鸣,一时都回不过神来。
                          陈展飞深呼吸了几下,才又去查看余志锋的伤口。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吓得面无人色,急道:“你!血,血流得更快了!”
                          余志锋无奈笑笑,道:“心跳得快,这是当然的啊……”
                          “那你为什么还……”陈展飞不知是该怪他还是该心疼他,咬了咬下唇,只有用力替他按住伤口,望一望天上,焦急地期盼直升机早一刻来到。
                          “咳,我就是想……要是我死了,都还没有好好和你亲过,那该多亏啊……”
                          “你……”没等陈展飞说下去,头顶便传来隆隆的螺旋桨声,有光亮由远及近,从空中移动过来。是急救的直升机到了。
                          “哎,真是扫兴……”余志锋低叹一声。
                          “急什么,等你好了,不是大把时间?”陈展飞道。
                          余志锋眼前一亮,道:“这可是你说的……”
                          陈展飞抿了抿嘴,忽然对自己的失言立刻后悔起来。


                          182楼2013-12-05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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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
                            “两个礼拜之后,就是强叔的忌日。”方俊铭拎着电话,说道,“阿富既然同强叔是旧识,强叔又是死在他手里,那么他必然会心存愧疚,到时候,也一定会想办法去拜祭强叔。……放心,既然阿富提到他女儿得了重病,想必一定是来港筹钱的。他既然与黄国栋有交易,现在行踪又已经败露,黄国栋也必定容不得他。不用等我们出手,黄国栋就会先出手,想办法斩草除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证阿富的性命。这个我会吩咐下面的兄弟盯紧,一有消息,就会有人通知你。”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方俊铭点头应了两声,末了说道:“对了……听说你受了枪伤,阿Sir平时那么硬气,不会死的哦?……放心,我不是关心你,只不过答应了你大哥。他也不希望看你为了查他的死因,平白赔上一条小命。我跟你大哥讲过,当差跟混黑道一样是出生入死朝不保夕,一样也有勾心斗角背信弃义,大家不过是选择不同,行上了这一条路,就返不转头了。当差与混社团,不见得是那样水火不容。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你大哥是个好警察。”
                            电话那头说:“可惜……好警察不长命。”
                            方俊铭微一哂,悄无声息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
                            他挂了电话,助理敲门进来,手上捧着几本书,看得出门外还有几只快递的纸箱。助理道:“方生,至尊金殿有些东西送到,说是您留在旧办公室的东西。”
                            “叫他们把东西搬进来。”


                            185楼2013-12-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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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俊铭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几本书,最上头一本就是自己最常看的法典。他心中一动,打开书籍封面,来回翻找了几次,没见自己夹在里面的那张照片,便叫住助理,问道:“我的旧办公室,现在是谁用?”
                              助理挡住门,犹疑了一下,终于照实回答:“是何先生。”
                              方俊铭将法典放在案头,微一沉吟,指着办公室一角的盆栽,道:“帮我把这株盆栽送去给何先生,就说贺他入驻新office。”
                              “是。”
                              何子文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真的见到一盆植物,静静躺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边。花期虽然已过,花盆里只见枝叶,但那枝条紧凑,叶片细长,何子文一看,就知道是以前旧居花园种过的夕雾草。
                              “谁入过我的房间?”何子文看着那盆花,拎起电话就把秘书叫进来质问。
                              秘书被他的态度吓到,紧张道:“……是方生那边送来的。保安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所以才,才让他们搬进来。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事。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花店送来,我昨天订的。”何子文揉了揉额角,说道。
                              方俊铭接二连三的攻势,让他实在有些应接不暇。从前还没有意识到,原来要摆脱一个人,竟是这样不易。方俊铭就像是洞悉了他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如影随形。他的痴心他的柔情,像一场巨大的罗网,从何子文的头顶罩下,将他整个人都牢牢禁锢在其中,让他无处可逃。
                              何子文已经避免追忆过去,每一丝小小的线索,都能牵扯出太多的伤痛。就如那柄他最爱的手枪,当初由强叔亲自改装,但如今,枪犹在,人已逝。一想起来,又是令人不胜唏嘘。
                              何子文缅怀起过去,伸手摸向桌边柜子,找自己放在里面的存枪箱。上次同雷振轩及叶啸山练过枪后,他便把枪带回办公室存放,以便之后取用。
                              可是一打开抽屉,何子文的脸色就变了。
                              他再次叫来秘书,这次的脸色比之前阴沉更甚,想来事态也比之前严重得多:“刚才送盆栽进来的,是谁?”
                              秘书愕然道:“……是方先生的助理。以前也在至尊金殿做事,所以由他直接搬进来。”
                              何子文眼神凌厉道:“他在房间停留了多久?他进来的时候,你们有谁在旁边?”
                              “他进来时,刚好雷先生来了电话,叫我过去。我想这里刚刚装修完毕,何先生您也没有什么东西搬进来,所以,所以就没有留意……何先生,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秘书越讲到后来,越是心虚。
                              她从何子文的脸色看出事情不妙,当初雷振轩来电话叫她时,她已讲明缘由,说自己走不开。若不是雷振轩执意要她立即过去,也不至于今天被何子文怪罪。眼看两个都是老板,小秘书知道自己就算有理由,也会被何子文当做借口,当下只好自认倒霉,心里求神拜佛,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没有。你回座位吧。”何子文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对秘书说出真相。
                              他的枪从存枪箱里消失了。
                              无论是不是方俊铭派助理拿的,无论他拿这把枪目的为何,现在再来责怪一个小秘书,都于事无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线索,寻回失枪。毕竟,手枪不是玩具,这把枪经过特别改装,留有何子文专属的记号,枪身也留有他的指纹。如果方俊铭仅仅是为了拿回一样属于他何子文的东西,那么这三年间,他有大把机会可以做到,为什么偏要等到现在动手。
                              何子文心里疑团重重,难以解开。正在疑虑彷徨间,秘书却又敲门进来。
                              “什么事?”
                              秘书觉得自己真是碰上了最糟糕的时机,可是手上的正事又不能不提,硬着头皮道:“刚才雷先生叫我去,是说叶先生约了他和何先生你,晚上到枪会练枪。雷先生晚上另有约会,会迟一点到,请何先生你和叶先生先开局。”
                              何子文顿觉头痛,眉头不经意地一蹙,旋即如常,道:“我知道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失枪一事何子文不打算张扬,心里直盘算着该如何尽快买支新枪。叶啸山是爱枪之人,没有改装过的枪一定会遭他怀疑,只是一时之间,新枪都难找,更别提改装了。
                              何子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弄到一支性能不错的练习枪。去到枪会,却发现整个场地一片冷清。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叶啸山一掷千金,将整个场地都包了起来。他一早便即到达,已经先行入场,开始一个人练习。
                              何子文匆匆进去,手上提着写有他名字的存枪箱,新买的枪已放在里面。他放松表情,尽量显得自然,快步穿过走廊到装备室,准备选好耳机和护目镜就上场。
                              装备室外的走廊一头通向练习场,一头通向更衣室。练习场里通常噪音巨大,一般门都会关上。何子文选完装备,却见那门虚掩着,露了条门缝,并没有关实。他摘下耳机,也未听见任何枪声。
                              何子文觉得奇怪,叶啸山既然花大手笔包了场,又不利用机会好好练习,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他心中疑惑,便没有径直再去练习场,转向走廊另一头,推开更衣室的房门。
                              门一开,何子文便呆立在当场。
                              叶啸山躺在血泊之中,左边的太阳穴上赫然一个弹孔。而在那摊鲜血中,躺着他何子文专属的练习枪。


                              186楼2013-12-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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