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宋 景佑三年
庐州
“前面死人了,快去看看吧。”这天一大早,便有人在市集中高呼。
“是谁死了啊?”众人连忙跑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大家正交头接耳的指着门内议论着什么。
门口站有几个衙役,将想要看热闹的人们堵在了门口。
走近一些,便听到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女子的哭泣道,“昨天晚上,我见他满脸是血,大吵大闹的回来。今天早上,我叫也叫不醒他。”
屋内很小,也很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上面铺有一张动物毛皮制成的床垫,还有一个同样质地的枕头。
死者大约三十来岁,是个猎户,名叫曾细,睡死在了自家的床上。
他的妻子抱着不满周岁,哭闹不已儿子,坐在床边。
一名捕快走上前去,用手转过死者的脸,左右查看起来。转过头对着站在屋门的众人问道,“昨天你们都见过这猎户曾细吗?”
“见过,昨天晚上细哥跟他在我这地方喝酒。”人群中一名男子指着站在他身旁的带着帽子的男子说道。
“对。”身旁那人连忙点头称是。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吵起来了,他们当时都在场。”他的一句话,引起了捕快的注意,打量起旁边的那名被提及的男子。
“也没吵,就是我欠他五两银子。他问我要,后来我就说这两天没有,过两天再还他。后来我们又喝了两杯就各自回家了。是不是啊?”那人不慌不忙的向捕快说道。
捕快听完后转过头,向曾细的妻子询问道,“听说这曾细很嗜酒,而且酒量也很好。”
“也许孩子病了闹了一晚上,弄得他连觉都没睡好,所以……”他妻子断断续续的回道,又哭了起来。
捕快略微思索的一下,说道“很明显,这曾细是中酒毒而死的。”
“我看未必。”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手执纸扇,一袭白衣,布料精致,胸前绣着些许的竹叶,栩栩如生。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是我,公孙策。”他一步步的走进屋内,眼睛专注的观察着房子周围的每一处。
众人有些惊讶的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发出一声声的赞叹。
“难道这是大宋第一聪明人,是他吧?”
公孙策走到死者的床前,细细观察着。
“公子这未必是什么意思?这曾细是因为中酒毒而猝死,死因毋庸置疑。”捕快对自己的推断很是自信,坚定地说道。
“是吗?”公孙策轻笑道,“鼻向左塌,鼻骨有裂,显是出于撞击。右眼眼窝有瘀痕,胸前有部分血迹。”
说到这,公孙策停了下来,眼眸收缩了一下,若有所思。
捕快很是不屑,“道理很简单,因为他喝了酒,摔成这个样子的。”
众人听到捕快的分析,恍然大悟,点头称是。
公孙策看着死者的尸体,摇了摇头,“一般人如果摔伤,头脸部突出的地方也会有伤痕,比如说前额、鼻子,可是他右眼眼窝也有伤痕。那就绝对不是摔得。”
捕快听后也有些疑惑,“那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让他告诉我们吧。”
“死人怎么说话?”捕快觉得很是荒谬,嗤笑道。
“死人当然可以说话,而且说的比活人要多。”公孙策转头看向捕快,“况且活人会撒谎,死人永远不会。”
捕快有些惊讶,但是从眼前这个男子眼神中所流露出的自信和睿智,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不一会,捕快便将尸体抬到屋外的空地上,公孙策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包,放在桌上打开,只见那不包里装的竟是一把把不同大小、规格的刀具和其他小型的工具,应是专业的仵作验尸的工具。
公孙策穿上一件白袍,拿出其中一把小刀,走到死者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啊?”曾细的妻子大喊,试图冲向前去阻止,却被捕快死死的拉住。捕快也是一脸的疑惑,弄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公孙策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将死者的头发剔去,随后把刀递给了旁边的人,仔细翻看着,视线定格在死者的后脑部,想道,果不其然。
“你过来看一下。”公孙策把死者的尸体侧翻,将后脑部呈现在大家面前,蹲了下去。
捕快走过来,也蹲在了尸体面前。
公孙策指着死者的脑部,“你看这,脑部明显被重物敲击过,所以有明显的骨裂。”
原来死者的后脑部有一块伤口,面积很大,颜色深红,可以想象应是受过重伤的。
公孙策将一个用白布围成的木架放在了尸体的脑袋上方,接着把白布放下,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旁边的人递给他布包一把比刚才大一点的刀具,神色镇定地划开了死者的脑部,接着又用木钻、铁锤敲打着死者,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曾细的妻子早已别过头去哭泣。,在场的众人虽看不见是何种场景,只是听到那发出的声音,更加毛骨悚然,无不色变。
过了半响,公孙策放下了工具,在木盆里洗净了满是献血的双手。
“公孙公子,他到底说什么了?”捕快疑惑的问道。
公孙策用布将手上的水拭净,“他说,他不是中酒毒而死,而是被杀。”
他的一语,引起了众人的震惊,“真的,假的啊?”
“杀死曾细的是一块血。”
“一块血?”捕快赶到莫名其妙,追问道。
公孙策看向尸体,向众人解释道,“曾细脑部曾经受到过重击,所以脑部出血。血积压在他的脑袋内部,压制脑子,致使死亡。”
“那他回家的时候,为什么醉醺醺的?”捕快提出疑问,如果死者死因真是如此,这点也说不通啊。
“其实曾细并没有喝醉,只是那块血压在他的脑袋内部,看起来就像喝醉了一样,神志不清,步履蹒跚。”
众人听到公孙策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刚刚你们提到他的酒量,我就已然猜到,他并非喝醉。致使他死亡的原因是后脑重重的一击。”公孙策回忆了一下刚刚死者后脑的伤口的状况,“我相信应该是木棍所致。”
捕快点了点头,看着公孙策,等着他继续推理。
“还有他的鼻子、眼窝处的伤痕,是拳头打的。”
“那你说是谁打的?”捕快听到他分析得如此细致,相信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就是你。”公孙策走过去,左手指向人群中一个戴高帽的男子。
那人一愣,不可置信的回道,“我?这怎么可能呢?他是猎户,他有那么大的力气,我怎么能杀的了他呢?”
公孙策听到他的话,笑道,“你欠他五两银子,他向你讨债,大家吵了起来,后来就不欢而散了。你心中不服,就暗中跟踪他,想教训他一顿。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你就用木棍偷袭他。你见曾细倒在地上,就一拳一拳的打下去泄愤。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曾细醒过来了。可是那个时候他的脑袋已然积血了。他开始迷迷糊糊的,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男子听到他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公孙策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
“怪只怪你出手太狠,打的太重了。你打他的时候,他的血溅到你的身上,留下了指控你的证据。”公孙策一把拉起他带有扳指的左手,厉声道。
捕快将他的左手按在了曾细胸前留有的的指印,果然符合。捕快震惊的看着男子。
“还说不是你吗?你在击打曾细的时候,左手压在了他的胸前,右手猛击他的头部,他的鲜血教导了你的胸前,留下了你的拇指印。”
男子有些绝望闭上了眼。公孙策放开手说道,“当然,你可以说有一个人的手和你一样大,可是你手上的扳指,使你无从抵赖。”
男子震惊的看着自己上的扳指,无话可说。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来呀,把龟奴给我拿下。”捕快拽紧凶手,向门口的衙役发令道。
“是。”
男子奋力推开捕快,拿起一把旁边的验尸刀。冲到公孙策的身后,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旁,“别动,谁都别过来啊。”
捕快指着龟奴,厉声道,“你把刀放下。”
龟奴的脸开始变得狰狞,冲着尸体说道,“都怪他自己,就五两银子而已,他就苦苦相逼。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
“我再说一遍,把刀放下。”
龟奴一声嗤笑,“要死大家一起死,有大宋第一聪明人陪我一起死,我死也甘心了我,我……”
龟奴将刀举起,朝公孙策的脖子刺去,众人看到丧心病狂的龟奴,惊恐的大叫出声。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直冲两人,一颗石子击向龟奴持刀的右手,飞起一脚将龟奴从公孙策身边踢开,落地后将从龟奴手中掉落的小刀朝龟奴方向踢了过去。
只听见“叮”的一声,刀子牢牢地钉在了龟奴身后的墙上,离他的脖子只有几寸的距离,吓得龟奴脸色惨白,一身冷汗。
“展昭。”公孙策惊喜的叫道。
那人转身过来,“公孙大哥,你没事吧?”
这时众人才看清那人的面容,是一个约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背后背有一把长剑,一幅江湖人士的打扮,身形和公孙策差不多高,只是五官长得很是可爱,有些稚气未脱。
公孙策摇摇头,收起脸上的笑意,朝龟奴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毫无悔改之意的龟奴,公孙策眼中流露出一丝哀痛,沉声道,“他儿子病了,迫不得已才向你讨债。而你竟然为了五两银子要了他的性命,难道生命对你来说就只值五两银子吗?”
公孙策,展昭先后走了出去。
细致准确的分析,整个推理过程毫无漏洞可言,就好像身临凶案现场一般的准确无误。仿佛围观的人群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发出一声声的赞叹。
“这大宋最聪明的人啊,他是当之无愧。”
“是啊,是啊。”
捕快听到人群中的声音,有些奇怪,“诶,大宋最聪明的人不是包拯吗?”
“这你都不知道啊,走走走。”说完,众人便朝屋外走去。
“喂,包拯怎么啦?”身后传来了捕快的追问声。只是并没有人出声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整个庐州城谁也不愿提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