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篇

阿玛长得很好看，很疼她，她的五官有七分像他，家里人都宠她。
我总是记得家里那昏黄的灯光，我和她坐在门口等阿玛归家，嬷嬷会絮絮叨叨地讲些听不懂的规矩，我们才不理她。
她活泼爱笑闹，是唯一能跟小姑学诗词医药的。二姨也喜欢她，经常给她好吃的好用的，大姨不爱笑，看了她会抱抱她，叹一声真像啊。
其实这都是因为她们最宠的是阿玛。

有个女人来过，她身上没有甜美的熏香，看着她的眼睛，我想她应该和她有关系，是她额娘吧。
阿玛说，爱丽早就死了，你看她生的男孩子，是不是很像她。
他们看着我，喂，看我有用吗，我娘不会说中文，只是看着我淡淡的笑，静静死去，消失不见。
----他性子像我，你会喜欢他的。
阿玛你真自恋哦，人家还是转身离开了呵呵呵。
我们还是那样生活着，阿玛，我，她，嬷嬷。

我已经忘了怎么爬出去的，眼前永远都是朝服的下摆，一直延伸到门外。
直到一只手把我的后襟拉住，用力把我往身后一丢，下一刻，我妹子也被甩了过来，她满脸泪痕，但我还来不及抱住她，那个家伙就拽着我们两个奋力奔跑，我们像是在飞一样，天空开始下雨，合着琉淑的哭声，我突然意识到牵着我们的手并不比我们大多少，看那背影也是个小孩子，我们一直在跑，旁边是延绵无际的红色宫墙，直到那家伙猛地停下来推开了一扇门。
打伞的拿毛巾的端热水的领路的宫娥站了一排。

等我们坐在室内，换了衣服，喝着热茶，琉淑已经不哭了，一个抱着小女孩的贵妇人坐在我们身边，一个老嬷嬷在擦我头发。
“你像你妈妈，你叫什么？”贵妇人摸了摸我的脸，她的整体气质像三姨，温和平静。
“大名还没定，小名安生，阿玛取的，爷爷说俗不可耐，给我题字，绵年。”
她露出怀念的神情，有一晃而过的哀伤，“的确像你阿玛会起得名，我是你晴芳姨，当时我和我家王爷还有……还有你阿玛一起向你娘学钢琴，你阿玛最不用心，却是天分最高的那个……后来，后来敬尧帝崩，后来……”
她说不下去，我看见我妹子冷得发抖，一把搂进怀里，这时晴芳姨像是看到了不得的事情，“绵年的妹妹？”
“是，她叫琉淑，取琉璃之心贤淑之德，字不落。”
“肯定是郝老爷子起的字，倒是像个男孩子，英气勃发。”
她转问我妹子几岁了，我妹子难得乖巧的说：“回娘娘，小女六岁。”
糟，傻妹妹都不提醒我要用敬语！
丢人啊丢人。
“倒是聪明孩子，真像你阿玛，真是难怪他那么宝贝你们了，平日连带来让我见一见都不肯。虽说宫里不太平，好歹我也是个皇太妃啊，不可能保不住个……”
她说着说着愣住，看着怀里的孩子，几欲落泪。
不对啊，皇太妃不应该是老太婆么。
怎么回事。
幸好刚刚拉着我们的家伙来请安，啧，我真是猜的不错，一个没比我大几岁的小孩子，皇子身份。
“我儿子，恭,字长安，倒是和你名很像，他还有个极相像的胞弟，敬。”

这太妃肯定是特别无聊，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忒能扯。
那天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天黑了，吃了饭，妹子突然抓住我袖子，问阿玛呢。
我突然想起小姑的那声皇帝哥哥，想到三叔，想到二婶，爷爷，阿玛……
迟钝如我才感到慌乱害怕。
一种冷意蔓延，挥之不去。
回过神，妹子抱住我，喃喃：
“安生你八岁了，为什么这些都不知道呢……以为哥哥会不怕的。
“我们是郝家的人，他们，小姑……”
妹子抱着我抖的厉害，然后我突然发现我也在哭。眼泪一滴一滴，打湿她的头发。
“我觉得是看不到了。”
她又哭了，压抑不住的那种。
“呜。。。你可能没看见，可我全看见了，小姑死了。呜啊啊啊，呜，好，好惨，呜呜，阿玛，呜爷爷，三叔，他们眼角都是红色的血，呜，，三叔踢你的时候，鼻子都是血，呜，黑色的，呜，血。。。”

我不敢想，但：“为什么我们会没事？”
“因为那些人没，呜，没碰到我们。”

琉淑哭到快虚脱，我从没听过她这么哭过，我也怕，很怕，我们就那么抱着，看着外面的灯光，好期待阿玛推开门，抱着我们。
我学着阿玛的样子，学的其实一点也不像：“琉淑不哭，女孩子哭会很难看的，会……”
会没有人要。
我说不出来，想来琉淑也想到了这句，哭得更厉害。
“可是，琉淑，我们还在啊，我们，呜，我们，我们代表的是整个呜啊啊啊，郝，家，我，呜，们，不哭。”
我们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擦眼泪，直到累到睡着。

那几天我们一直哭，晴芳姨看着我们也特别伤心，后来渐渐的，就不哭了，开始陪恭和敬读书，一直到过年。
那段时间，至少很温暖。
晴芳姨那段时间身体很差，拉着我们几个孩子说一些理不清的事。
“敬尧帝走了，王爷和那畜生长得像，他最爱的儿子大家都知道，你家也最敬重王爷，但那畜生，那畜生竟然忍心残害。。。还有那不安好心的老阉货。你小姑，轻云，我也喜欢，王爷娶她，很好，真的很好，但是，轻云等啊等，我们一起选的嫁衣啊，王爷却就这么走了。。。那畜生对轻云。。天啊！乱世，不平，就像是火，但总要有人去点，你家，你家这样，大恩大德，不仅是对王爷，更是对天下苍生，我。。。”

我听不懂，但我妹子肯定是懂的，唉，悟性是天生的。
后来我们去了江南，那两兄弟总是来看我们，找我们玩。他们长得是很像，但性格智商，天差地别。
我一直记着那些话，有时候会想，等到我懂的时候，妹子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我知道敬喜欢她，但妹子和我心里总是有道坎。
“敬娶我，我肯定是皇后的，但是，每天都要到那个大殿，流满我们家人血的大殿……我……我们就一直在江南，真好啊。”

妹子一直追求者不断，她说她有心上人，我想，就跟小姑嘴里的皇帝哥哥一直是王爷一样，妹子喜欢的也是皇帝。
恭住在京城，听说就在我家对面，我有有一次回京城，没有人看着我会说“看那是郝家的子孙。”，百姓总是健忘的，我只知道，推开家门，荒草萋萋。
完

补一段老爷子的话：
“若是怜悯子孙，那就算我狠心。我可以防止族里内乱，但现在谁不是以我们的名义贪婪！保住自身廉洁有用？！我不做无用之功。天下百姓皆醉于安乐，不知局势即将动荡凶狠，有才之士皆隐于山水，不知体恤民情。若是我族阻了社稷安康，若是我族可灭一大祸害，我族愿自焚以燎原，换江山重新洗牌！”

可以听一下 viva la vida

诶不错0 0！歌的话回家听，已经不要命地把流量烧给抖森了艾玛（捂眼睛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