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松捧起一把水洗了洗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水进入了眼睛而眼眶里有些血丝,也因为这些血丝使这张脸看起来很憔悴。
他舔了舔嘴唇,告诉自己冷静。
其实他真的蛮冷静的,只是有点冷静过头让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居然如此冷静了,原来真的可以变硬的啊,心这种东西。
本来还以为自己马上要看见那个人了,会心乱,结果没想到自己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让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走出公司的洗手间,笠松扯了扯领带,拿起公文包走向车站。
公交车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坐着他看着窗外的风景总觉得格外安心,很想闭着眼睛睡一觉,待睁开眼睛后随便哪一站下车,然后就在那站又随便的上一辆公交车继续随便。
笠松撑着下巴看着外面转瞬即逝的风景,默默发呆。
笠松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有一个非常多愁善感的王子,每每听到悲伤的故事都会捂住胸口感叹:‘哦天哪,这种可悲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可受不了,太可怜了!’后来国家战败,王子四处流浪沦为乞丐,一日一个路人看他面容英俊举止优雅忍不住开口询问他的身世,王子便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那个路人,那个路人不禁感叹:‘天哪真是太悲惨了,如果是我我可受不了。’,王子淡淡的回答:‘曾经我和您一样,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没有什么是人受不了的。’
毕竟这才是现实啊,你痛苦又怎样、你悲痛欲绝又怎样、你哭到撕心裂肺那又怎样呢,你根本不是一个人,你只是大多数人中那普通的一个,再苦再累还不是得坚持下去继续活。
痛苦、悲伤、绝望,你都只能照常推开门去上班,和其他人一样浑浑噩噩的度过工作时间,和朋友去吃点酒,回家继续痛苦、悲伤、绝望。
直到某一天,你会发现你不痛苦、悲伤、绝望了。
泪流多了真的会干,心疼久了真的会硬,
不痛苦不悲伤不绝望,只是因为麻木了,麻木到不会伤心,自然也不会开心了。
这个就是他所生活的现实世界啊
。
下了公车,笠松叹了口气,感觉夏天真的快到了,有点闷热。
一步步走着,步子有点沉重,可是迈出那一步不难。
笠松仰头看了看已经半黑了的天空,低下头闭上眼睛——其实明明在知道要聚会的时候以及那之前,都是如此的笨蛋,会偶尔的心痛、会偶尔的想黄濑,可是当自己真的马上要和黄濑的见面的时候,却一下子冷静了,大概真的是因为把退路断完了吧。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点乱,可是真的很冷静,嗯,真是对极了。
可是这样冷静的自己……很陌生。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前辈?!”
黄濑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笠松缓缓睁开眼睛——是他?
笠松回过头,果然看见黄濑带着墨镜和口罩,黄濑摘了摘墨镜示意笠松自己是谁,然后几步走上前:“前辈,好巧啊!真是很久不见。”
笠松回过头继续走,耸了耸肩膀:“没什么好巧把,明明都是去的一个地方。的确是呢,很久没见了,”说着他斜眼看了看黄濑。
黄濑感觉到了笠松的距离感,有点尴尬的绕了绕脸:“那个前辈,很见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你。”
笠松下意识想骂脏话,他知道黄濑这句话没别的意思,换做是森山黄濑也会这样说,所以他才不想听,不过笠松还是回答了:“这样。”
这是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诶,这么平淡么!前辈好过分啊,看见好久不见的可爱后辈没有小小的激动一下么???!”
“有啊,在心里小小的激动了一下,可是那点激动估计不足够让我表现在脸上。”
“前辈……好无情啊。”
笠松轻轻眨了眨眼睛:“这样。”
黄濑收回了一脸讨好的表情,看了看笠松——前辈,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脸没变、身高没变,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变了,以前那个会被他惹的炸毛的前辈,似乎很平静。
高中时候黄濑最喜欢惹笠松生气了,因为他觉得那样生气的前辈好可爱啊,总是会照着他所想的生气,照着他所想的给他一拳,然后在自己叫痛的时候一边说着活该一边又悄悄担心。
根本是个被自己牵着走的可爱前辈啊。
可是刚才的笠松——不一样。
他很平静,果然啊,毕竟那时候的自己,是被爱着的。而现在,前辈已经不爱了。
黄濑看向笠松,微微笑了——真是陌生啊,这样的前辈。
——“笠松桑,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么?”
“挺喜欢的把。”
“有原因么?”
“因为这样的生活……很正常。”
没有了惊险起伏,没有了生生死死,如同机械一般的零件生活才是正常,谁让现实游戏是一场如此无聊的游戏。
又是谁让这场游戏如此有聊,让玩游戏的人不敢怠慢——输掉,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