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裂帛》【2014.6.11】
云朵见到风时,是在暮春薄夏的负轭。
天空是澄黄而明净的,仿佛用手轻轻一抹就能呈现出底色般清透。云朵懒洋洋地飘在半空中,远方春山的脊线宛如少女优美的身姿,每一寸起落间都喷薄出青涩的妖娆。她浮在高山之巅,四处张望,但见那片山谷里有一处清喜的水泽。
此生就是这样开始的。
云朵每每忆起总会微笑,那人越水而来时世间万物都静止了,湖面上缠绕着浅淡的植物馨香,她和他之间的空气中泛起了温柔地漩涡。
——我叫风。他神情冷漠,面庞清凛,一双眼睛如紫电般闪亮。
云朵笑着点点头。
后来——你问后来?
云朵和风顺理成章地一起行走,穿越许多时年: 他们携手飞过稚嫩而战栗的那棵草,观望过一尺星光闭合下那只失偶夜枭的泪水,停驻过那只走走停停的蝴蝶掠过阳光折射下的斑点,许诺过那场深秋无眠的理想……一方海水的荡漾约等于一角天的蔚蓝,一缕炊烟的升起约等于一朵山花的仰望,我的回眸约等于你的往事,而你的琴声约等于我遥远的空旷。
风。
飞鸟呼啦啦振翅轻快地掠过天空,云丝沿轨迹合拢。
云朵唤着风的名字,雅静的脸上蒙了冬雪清爽的影子 :这么多年,我很幸运成为你最大的分享者,每一次见面,你从不吝惜把你内心丰溢的生息倾注于我的杯。她微笑着看着他漠无表情的脸,你让我不至于成为一个盲从的知障者,激励我追求无上自由的意志……云朵顿了顿,请相信,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也要心神领会,我的固执不是因为对你对任何一桩现实的责难,而是对己生命忠贞不贰的守信。
风静静看着她,唇畔勾起清逸的弧度,眼睛亮得不可逼视。云朵依旧温柔地笑, 抬起手挥了挥——指尖流过无限繁盛馥郁的念想,剧烈,且永不复回。
你甚美丽,你一向甚我美丽。
云朵转过身潸然,天空蓦地炸响惊雷。
把自己放轻,云朵。风离去前的喟叹尚萦绕耳畔,不想未来,生命中许多事既是沉重婉转至不可说,我们的路途遥远孤绝,与其执念过去,不如珍惜当下,你生命的经文注定无法由我讲解——你若遇着可喜可爱的姐妹,我当祈福祝祷。你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该为我而空。
就这样告别。
云朵轻轻笑了,山水两相忘,日月无瓜葛,迦南地近在眼前。
她抬眼望向天边交缠翻滚的乌云,此景一如当年。天尽处传来轰隆巨响, 四月大雨倾盆落下,哀思散逸如烟。
一生又一生。云朵默然而立,手指狠狠勾过烈风琴弦。
声如裂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