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一片蔓延而开的黑。鼻翼间尽是甜腻的香。
唐门晃了晃，敏锐地听见不远处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世界都安静了。白银假面下露出一个复杂的笑。
……到底还是，我赢了啊。
他很想仰天大笑，可失血的昏眩感让他支撑不住坐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弩机的机簧似乎在高强度的使用中断裂了，索性扔到一旁。伸出手在眼前晃一晃，还是一片黑暗。他有些迷茫了。
用这双眼睛，来换取自由……还是，值得的吧……
唐门终于支持不住，昏昏沉沉睡去了。
最后的最后，只闻见一阵清幽淡雅的香。
☆
唐门醒来时脑子里一团糟的乱。撞破宗门邪恶的秘密，仓皇出逃，追杀与反击。漫天飞舞的箭矢暗器，一道道轨迹仿佛拖曳出阵阵光华。
他犹豫地睁开眼，心下一凉，难道竟真的看不见了吗……脸上空空的，假面不知去向。久未见阳光的皮肤敏锐地感受到空气里微微的湿润和温暖。
“咦，你醒了？最好先不要动哦，你受的伤很重呢。”是一个清澈纯粹的少年声音……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他摘了我的假面……？在没搞清楚情况前，唐门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一阵淡淡清雅的香味随着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接近了。是昏倒之前闻见的味道吧。唐门从没有闻过这样的气味，他所熟悉的，只有血的腥甜和毒药那混杂着杀机的气味。他想，也许这就像花一样。
冰凉的手落在他的额头，那一阵气息让唐门觉得有些目眩神迷。“唔，退烧了……啊对了，我叫五毒，才从南疆到中原来没多久，难得出谷一次，竟正好遇见你呢。”颇有些欢快的语气。
“……多谢相救。”唐门撑了撑身子，四肢一阵酸麻，又无力地瘫下去。
五毒连忙扶住他：“诶诶，你还不能动哦……再说了，眼睛还没好呢你想去哪里？唔我听说这里江湖很险恶……”
唐门微微愣了一下：“你说我的眼睛……能治好？”
“那当然啦，我的补天诀可是学得很好呢！长老经常夸我哦，离经大哥也对我的医术很是赞许呢。”五毒听上去很骄傲，唐门心里忽地浮现出一只嗡嗡乱飞的小蜜蜂形象。忍不住就弯了弯唇角。
“……唐门。”
“啊？”困惑地眨眨眼。
“……我的名字。”
“唐门，唐门……好奇怪的名字啊……我叫你阿唐可好？阿唐~阿唐~”少年欢快地让这个字眼在舌尖滚动过几遍，殊不知，却已在心里种下了无法拔除的蛊。
毒尽一生。
五毒替他拉了拉被子：“你身体还虚弱，可不要着凉才好。你饿不饿？我去拿些吃的来。”
“……多谢。”唐门疲惫地闭了眼，似是沉沉睡去了。五毒轻轻带上门，叮当作响的银饰伴着那淡淡的香逐渐远去。
☆
此后一段日子竟是无比平和安逸。
日出的时候却不会有鸡鸣。五毒说，雄鸡常常吞吃了他的蛊虫，因此全被他赶出山谷去了。于是所有的人便都吃不到鸡肉了。
唐门听到这里，面上僵硬冷峻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这个孩子心性的少年，还真是可爱的紧啊。
五毒半是埋怨又半是欣悦地说，离经大哥气他扰乱了作息，罚他每日代替雄鸡报时。于是太阳初升的时刻，都会有一阵阵悠扬缱绻的笛声蔓延开去，缭绕整个山谷，久久不去。
那笛声，有时柔和婉转的好似馥郁香气，轻语着甜蜜地漫入人心；有时却轰鸣惊天，带着金戈铁马玉石俱焚的决然豪气。
五毒每次都会在清早推开唐门的窗，散去浊气，然后扶着唐门坐到窗边。初升的朝阳会散着微暖的热意，覆在他苍白的脸庞。
他静坐。他吹笛。
“……很好听。”唐门突兀地出声。
笛声顿了一秒，接着会扬起一个愉悦的音调。

唐门自认是个沉稳自持的人，一般来说，失态这种事情很难发生在他身上。不过若是在每天的三餐时间，他却宁愿丢人丢到死也不想……
“阿唐阿唐，今日天气真是好呢，我一早起来炖了盅汤，你多喝点，喝完我带你出门晒太阳~”清脆的银饰碰撞声越来越近，唐门僵硬着身子，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腾而上。
五毒倒是没有察觉，欢快道：“上次的汤你都没有喝完，这次可不许了！我特地加了几味难得的料呢，滋味肯定要比上次的更好。”
上次……唐门掐断自己不由自主的回忆，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怎么逃避这场灾难……？
装旧伤复发？似乎有些过了。而且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补汤”送到他面前……想到这里都不寒而栗。
婉言吃不下？五毒的性子还是挺固执的，肯定要自己说出个缘由，说不准还会胡乱猜测些什么。可若是直言相告那让人生不如死的滋味……唐门微微拧了眉。
想来少年脸上必定是带了些小心翼翼和讨赏邀功般的期冀吧。这一盆凉水泼下去，他黑亮的眼睛该是要黯淡下来……他心里定会很不好受，又强颜欢笑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渴望得到赞许和夸奖的少年罢了……
唐门轻轻叹了口气，道：“嗯。”五毒便很是高兴地端了白瓷罐过来，揭了盖子，紫色的汤水在袅袅白雾的映衬下，变化着深深浅浅的色彩，如梦似幻地美丽。唐门虽看不到，却暗自疑惑，明明是让人精神一振且舒缓淡雅的清香，为什么会是那样“别致”的滋味……
唐门接了汤匙，却迟迟不动手。五毒干脆夺过汤匙，舀了一勺上唇轻触试了试温度，复又送到唐门唇边：“不要磨蹭啦，我喂你，张嘴。”
唐门垂下的眼睫略微颤了颤，最终还是顺从地张开口。出乎意料的是入口不是上次那惨烈记忆中的味道。馥郁芳香，有种别致的鲜甜浓浓地回荡，似乎把所有味蕾都调动起来，让人回味无穷。
“我……我之前不知你们的口味，想来南疆的食物对你来说太难接受……”五毒看着唐门脸上惊异的表情小心地道，“其实看着你皱眉强忍的样子我真的很感动啦……这次我先问了离经大哥，四更天就起来重熬了好多次呢，倒是浪费了许多材料。阿唐，你尝尝吧，不好吃也不必勉强自己！”
唐门愣了愣，低低的声音带了些感动和无奈：“你吃过了么？”
“没、没呢。是不是很难吃？那，那便倒了吧……”五毒懊恼地想，还是搞砸了啊……默默低下头收拾起来。
“给我勺子。”唐门平静地说。五毒呆呆地递给他。
摸索着舀了一勺，送到五毒嘴边：“张嘴。”五毒仍是没转过神的样子，就着唐门的手吞了下去。还不错的味道啊，应该算不上难吃吧……？他疑惑地看向唐门。
唐门一手托着半边脸，一手伸到五毒面前，唇边带着细微的弧度，没有束起的长发被朝阳染上淡淡的金，衬得那平时冷峻平静的英挺容貌都温柔起来。
怎么变成这样的？刚刚……明明是自己在喂他喝汤怎么忽然交换了角色？
五毒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忽然想起这汤匙是对方刚刚用过的，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
唐门想象着五毒脸上可能出现的红晕色彩，暗暗笑了笑。“一起吃吧。”
“我不用……我还不饿呢……”五毒飞快地说完，将瓷罐往唐门面前一推，伴着一串清脆声响蹿到门外去了。
居然，害羞了……唐门微微有些愉快地搅拌着紫色的汤羹。
五毒靠在门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新雨过后的湿润。花朵和泥土的芬芳让人很是舒服。
在这山谷呆了也半年有余了。从萧瑟肃杀的深秋到现在草长莺飞的暮春，安逸的生活几乎让唐门忘记从前勾心斗角刀头舔血的日子。
五毒拉着唐门的衣袖，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花间小径。棕灰色的野兔擦着脚边一溜烟儿跑过，远处偶有几只半大不小的鹿睁着湿润温驯的黑亮眼睛，略带几分好奇地看着他们经过。
花开得正艳。多数是种植的草药，也有纯粹的野花。姹紫嫣红争艳吐芳，百蝶缭绕蜜蜂嗡鸣，美不胜收。
唐门虽然是看不到，可听见五毒清澈的声音愉快地扬起，感觉到他蹦蹦跳跳的脚步，没怎么听进五毒的描述，心情却也不自觉地好起来。
“阿唐，你听说过花海情缘的故事么？”唐门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侧头示意他讲下去。“嗯，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呢。”据说，躺在万花谷那一片花海中，就会等到你的情缘。缘起缘灭，花开花落。花海不干涸，你的情缘便不会散去。
五毒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悄然隐入那一片花海中去了。
唐门静静站着，忽而皱了眉：“不要出来。”脚步已是轻轻挪了挪，辨着一个方向走去。
怎么会出来。五毒躺在柔软的地面上，心想。你……能找到我吗？
天空又高又远，澄澈的不像真实。心里像被挠着似的期盼着。被温暖的风这么吹拂着，渐渐就睡去了。
最终他还是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伴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五毒，你在么。”唐门的声音低哑，带着点虚弱的感觉。五毒惊恐地看见唐门一身的血迹，散乱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左肩伤口惊心动魄。

唐门再次醒来的时候，依然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囚室。
一个少年正隔着粗重的铁栏低头看他见他醒转，总算舒了口气：“你终于醒了！别动，感觉怎么样？”
相似的话语似乎与记忆重叠。
“我……我想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师父一定会再疯掉的……”
再……疯掉……？
少年随意地坐在地上开始讲述。
“我拜在师父门下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只有你知晓他最初的样子了。
“因缘巧合之下，师父偶然救了我。但是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根治我的病，于是将我带谷中。
“师父的性子很淡，每天只说不多的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一个从不让人进入的房间里发呆。他总随身带一支笛，却从来不吹。
“有的时候离经先生会来拜访，只有这时师父才会有点人气，不再像石刻木雕一般。只是那种落寞寂廖又强颜欢笑的样子，还不如什么感情都无。
“他们会救治一切来到谷中寻医问药的人，从不论身份地位。因此善恶两边对他们都是又爱又恨。直到有一天，浩气盟借口他们助纣为虐，帮助恶人谷治疗了无数穷凶极恶的坏人，对谷中发起了围剿。
“离经先生被当着师父的面残忍虐杀，师父当场失控，也不知怎么便杀光了来人毁了一切。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师父颓然地跪在地上，如同疯了一般的仰天大笑，那笑声绝望得像能撕裂苍穹。
“他问我，愿不愿意学他的补天诀，我自是应了。此后他便回复那副平淡如水的样子，只一心教导我。
“当我学有小成的时候他又是那副癫狂之状，我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废掉了自己的武功。
“他说，终此一生，也不再救一人。大概是受了太多的伤，再不愿面对了吧。
“此后他开始修炼毒经，豢养毒物，终日与此为伴。随着修炼的深入，他的脾气开始变了，变得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可是形容又越发艳丽妖娆，蛊惑人心。
“当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从前的样子时，他领着我加入了恶人谷，直到今天这个样子……”
少年的声音也是清澈通透的，却带着看破一切的淡然和悲悯。
“现在，只有你……可以让他回来。”
少年站起身，微微叹了口气。
“你若是不愿，我即刻便放你走。”
唐门心里一味复杂，只觉无数纷乱思绪狠狠搅着脑子，胸腔一阵紧缩。他最终还是轻声道：“我不需要你相助。”他顿了顿，语气中竟多了分笑意和斩钉截铁的断然，“我会把他找回来。”
又是非人能忍受的折磨。
唐门一向淡然平静的脸扭曲着，青筋从皮肤下暴凸出来，表情狰狞可怖。汗水流进一片模糊的眼中，血丝红得愈加浓重。
五毒站在一边，听着他极力压制的痛苦呻吟，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毫无表情的脸上划过。
唐门喘息的声音在变得微弱，在他耳中这变化是那样清晰，几乎是催命符般让他的心越来越惊慌。
他相信自己是恨他的。恨他的冰冷绝情，恨他的毫不在乎。可是他爱他，那么那么深，所以他恨他。
见到唐门的时候，他表演的太过精彩，可只有自己才知道心里那种无比绝望的委屈悲伤和毫无意义的渴望。他的心在叫嚣着，留下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他！
他要狠狠地折磨他，将他碎尸万段锉骨扬灰，他要将这些年来无时无刻所受的痛苦一点不差的还回去！
可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他根本，做不到。看着他痛苦，却好像自己的心都被撕裂开来，张口再也说不出嘲讽或威逼的话语，满腔酸涩全数化作无休无止的眼泪，重重洒在生疼的心上。
“……你赢了。”五毒慢慢地后退几步，完全止不住指尖和音调的颤抖。他念了几句咒平息了蛊虫对唐门的折磨。
“你要走，我不拦你。可是我要让你永远忘了这个念头，永远留下来。”他的脸上带着阴狠疯狂的笑容，声音却是梦幻般的飘乎，配着未干的泪痕有种病态的美感。
不管代价是什么，你都别想再离开！
睁开眼，紫意氤氲的眸子微微闪烁着光，他的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长啸，白晰的指尖钻出一条晶莹剔透的虫来。他温柔的抚摸着它，蹲下身，将脸贴到无法动弹的唐门左胸，听着他有些虚弱但依然很有节奏的心跳，扬起唇角笑的像个孩子。
“阿唐，我们会在一起的……”那只虫从唐门心脏的位置钻了进去，像是融化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唐门的身子微微震了震，手指似乎不甘地想抓住什么，终是无力的放了下去。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慢慢涣散开去，变得迷茫空洞。
五毒轻轻地笑出了声，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变成抑制不住的狂笑。他用力捂住嘴，发现自己竟已经泪流满面。

好温暖……
不想动弹……
扑通，扑通。
谁？谁的心跳在耳边回响……？
他……在笑。
谁在笑？
不想知道。
好刺眼。
光……？
五毒睁开眼，随即被明艳的阳光刺的又眯上。浓密的睫毛敛去灼人的光亮。
他惊愕地眨眨眼，记忆如同潮水倒灌而回，冲的他脑袋生疼。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他却完全不想去理会。
唐门将他搂进怀中，他的手微微发着颤。“你……终于醒了……”
阿唐……还在……
“现在告诉我，相信我了么？”他捧着他的脸，深邃更胜星辰的眼眸与他对上，仿佛隔开了很久很久的时光。只是这么些年后的第一次对望，五毒却知道，自己终于又沉溺进去，再也逃脱不出。
那些认真的情感，那些执着的追求。这一刻，他才相信，他和他，真的怀着同样的心情。
等待，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包含着无奈和深情，一点甜，一点酸，一点欣慰，一点迷茫。
“嗯。”
昧光而望，容颜依旧，韶华未逝，岁月静好。
昧光番外①-《赌约》
“在想什么？”低低的轻笑声从耳后传来，伴着熟悉的温热气息，弄的后颈痒痒的。
“除了想你，我还能想什么？”五毒似嗔似怪地瞪了唐门一眼，拍掉自己腰上的手。低头看看药篓里还剩大半的草药，再看看地上，明明自己是在分类却仍杂乱无比五颜六色混在一起的草药，索性气呼呼把手里东西一扔，抱着胳膊看向唐门。
唐门没有戴他平日的那副假面，挑着眉，原本冷峻的面部线条很是柔和，用着五毒很是喜欢的那双深邃星眸凝视着他，唇边带着些温暖的宠溺。五毒坐在地上，唐门弯着腰看他，长长的发辫从肩头垂下来，辫梢几根过长的发丝晃晃悠悠，撩的五毒心里一丝一丝地泛了褶皱。
……没事干嘛生的这么好看。
五毒心里想着，有些不满，伸手拉他的衣角：“阿唐，坐下来。”唐门顺从地坐在他身侧，询问地看向他。五毒半跪起身子，凑上去在他唇边若即若离地吻了一下：“在我回来前把这些草药分好类哦。”不容分辩地跑出院子，五毒欢快地笑着回头看他一眼，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唐门坐在地上，只淡淡地笑。
幸好。即使受了伤折了翅，封闭自己化了茧，最终还是破壳而出，当年那只快乐的小蝴蝶，又回来了我身边。
☆
当年，唐门向五毒证明自己没有中蛊的时候，已经发觉他的精神濒临崩溃的地步，可他还是步步紧逼着迫他接受一切，这一次若是失败，日后大概怎样也挽回不了了。
但他有种预感躁动在胸腔之中，吼叫着告诉他，继续下去的代价，可能是他永远无法接受的大。
所以他孤注一掷地将五毒那个心思深沉的徒弟交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用上了——珍贵的，可遇不可求的凤凰蛊。
后来唐门回想，若是没有下这个决定，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他固然可以不去动五毒，可是五毒用爱和真心来逼他，就像他自己逼迫五毒一样。如果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就是置他于痛苦中不顾，他也就真的放弃了。
唐门把手放在五毒颈边的一刹，却是毫不犹豫的。若是那凤凰蛊没有效用……唐门想，我便与他一起过那奈何桥吧。
然后震碎他的动脉，等着他的尸体一点点冷却。唐门带着些病态地凝视五毒嘴角一丝丝释然的笑意，耳畔是自己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直到绚丽的光芒亮起，才发觉自己早已汗湿重衣。
直接带着他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山谷。
等待。等待他醒来。等待他想明白。
只是等待。唐门知道，他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回来。
☆
五毒在答了那句“嗯”之后，才想起之前……死之前的最后想法。
再，看看他……
现在愿望……实现了。
初遇的时候，是唐门被毒伤了眼，他从来看不到，自己是用着怎样的眼神看他。然后退避，逃跑，他就这么妄图忘掉一切。五毒恨过怨过，最后也就漠然了。
再后来，在那么多事之后，性情已经变得不是自己，狠戾的一面给激出来，自己看不见的眼竟也犯了与他一样的错，忽略了渴求着却不敢相信真的能够拥有的东西。
想来……两人真正“见过面”的时间也就那么短短一天都不足。
一直以来的昧光而行，以为彼此渐行渐远，却连近了，都不自知。
五毒安下心靠在唐门怀里的时候，却在想，凤凰蛊……这样的东西都能找到，乖徒儿，看来比自己知道的要有能耐的多呢。

五毒瘫软着喘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迷糊地想这次似乎做的太过了……
唐门轻柔地吻着他的唇，手上却毫不含糊地将五毒翻过身，揽着他的腰开始了新一轮的冲撞。
空气中混杂着暧昧的气息和草药淡淡的芬芳，小院被密林掩盖着，低沉的喘息呻吟隐隐约约传出，惊飞几只夜鸟。
夜很长，这才刚刚开始。
【番外之赌约　完】
毒哥（扶腰）：阿唐你真的够了……谁说你是柳下惠的？？？
炮爷（低笑着抱住给揉腰，手指不安分地滑进衣服里）
毒哥（怒）：你放手……唔唔……
毛小贱：○(≥▽≤)○有机油反映昧光里的炮爷太柳下惠，其实那只是他的别扭和温柔啦……
这个甜肉各位还满意么？后妈也是会写甜文的喔。
冬至快乐，吃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