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我跟你说啊,这人自打进来就没消停过,我们这儿也难办得很啊。”辅导员絮絮埋怨着,没有注意到钢千翅因输血过多而泛着苍白的神面容。
铠甲神终于看不过眼:“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但请稍微休息会儿好吗?他已经很累了。”
“这什么话,谁还没个倒霉事儿呢!你太计较了!”那人见话头被打断心里有些不舒坦。
“他是名向导。”
这话简直不能再管用,别说那辅导员,整个医务室都忽然静下来。
他能感觉到周围探究的目光以及好奇玩味的心绪。换做以前,他应该会很冲动的诘问吧。那样桀骜的自己,不肯教人轻蔑分毫的自己,拥有无数梦想和希冀的自己。
“走吧。”他熟稔的拔掉针管站起身,穿好披在肩头的西装,“再晚就赶不上了。”
铠甲神微微颔首然后礼貌的向呆住的众人道别。
钢千翅走向门口的脚步越来越慢,他最终停住,微皱着眉回头望去。深处的深处,钢甲炮倦怠的沉沉睡去,身边围着状态紧张的看守。那张本该洋溢着天真笑意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
钢家曾经惨遭灭门,塔为这个传奇的家族极尽哀荣并将他们安葬于烈士公墓。这件事在当年很轰动,很多公民为他们哀悼,每年清明都有前来义务扫墓的好心人。
钢千翅却一次也没来过。
开始只是害怕,怕被两个组织找麻烦,更怕父母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弟弟。后来不知怎的,越来越逃避这些事情,他不喜欢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
落日的余晖染透半边天,零星散落的光华流转在寒风中挺立的绿松针叶间,像是粼粼的波光。肃穆的气氛环绕在公墓四周,隐隐有低低的抽泣声传进耳朵。
他抱着大捧的花束走在去往钢家墓地的石子小径上,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原来他竟已挨过了那样长那样长孤独的时光,他已是个年十八岁的稳重的向导。他的旧家,他的新家。生命里人来人去匆匆而过,却只有他永远不退场。
铠甲神摸出两枚折叠整齐的黑色袖套,别在他的上臂。同时朝他抻抻胳膊,表示自己也有戴。
他偏头看向对方,神情竟是难得的惶然,惊鸿般翩然掠起千层浪。
“你该去的。”铠甲神直视他的眼睛,那样澄澈的眼睛。
他的父母生前是极为默契的组合,两人或许不存在太多时间培养感情,但也的确算得上是引人钦羡了。如塔所示,哨向的结合大都勉强,他们为战斗而生,自我价值本来就是卑微的。
“我记得,他们常常要半夜出任务,历经生死一线然后回来亲一亲我和小炮的额头。”钢千翅将花束放在两老合葬的碑前,神思有些飘忽,“他们真的…很温柔。”
“爸,妈,这些年没来看你们,是我不对。小炮已经找回来了,只是他这个人有点倔,可能得适应一段时日才能跟我一起来看你们。我已经在塔工作,任务都还算顺利。你们放心吧。”
铠甲神站在他身后几步远,冷不丁想起来部队里那些重复的训练,以前并不觉得怎样的训练,现下却无端感到略微的失望。他觉得在逝者碑前这样想不合适,于是走上前放下简单的新鲜的祭品,九十度弯腰鞠下躬去。
铠甲神默哀片刻,下意识退开时却被他轻轻扯住袖口。毫无预兆的,他郑重双膝跪地,一下一下,向两座紧挨的碑磕了三个头。
铠甲神陪他并排跪下:“其实你不必如此。”
“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他摇头,“我是家中长子——最该冲锋在前的人。可我太懦弱了。”
铠甲神怅然叹息着不再规劝,迅速转移了话题:“伯父好,伯母好,我是千翅的…”
“爱人。”他语气坚决。
“…哨兵”这两个字吊在铠甲神嗓子眼半晌。
“我们相爱。”他缓缓扣紧对方指节发白的手掌。
“你再说一遍。”
“我们相爱。”
“可我们…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要是因为介意别人的舌根而放弃爱人那我才真是疯了。”他苍白的侧颜在昏沉的余晖映照下格外魅惑,“我很幸福,你们也会祝福我的吧。”
铠甲神本来还想跟两老宣誓两句,哨兵的占有欲却让他迫不及待的啃上了他的嘴唇。
TBC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