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她常常记得那一次的分别。看着那个小小的男孩被大人半推半拖着踉跄走远,她驻步在门檐下,转头怯生生地问:“爸,许家怎么了?”
“他们要出远门了。”门内的父亲提腕收笔,将羊毫笔架在一旁的砚台上,“过来,把今日的字写了。”
她默默点头,收住远眺的目光。
很多关于那一天的细节,在她的脑海里都清晰如昔。比如那一日临的《快雪时晴帖》,男孩挣扎中呜耶着喊着她的声音,还有地上残雪被踩出的斑驳泥泞。
唯独不记得的,是男孩的模样。认真起来是怎样的,生气了又是怎样的,沉思时是怎样的,奔跑时又是怎样的。
不知是从他走后就忘记了这些,还是时间已经久到,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描摹中反而模糊了记忆。一切关于他的影像,都在脑海中融成影影绰绰、支离破碎的片段。
快雪时晴,佳。想安善。
002〕
许千树烦躁地把书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收进书包里,谁想碰掉了抽屉里的一摞纸牌,啪的一声就撒了一地。
他的动作停了一秒,终于是把书包放在一边,低下头去。
视线里已经有一双手在收拾那些纸牌,他一愣,不知该不该伸出手去。
“你没事吧?”
他抬头,看见一个女生推过来收拾好的纸牌,整齐地码在他的课桌上。
他记得这个女生,每天他在这里自习的时候,这女生都坐在前面那桌。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和她说过话,好像是问过她的名字,又好像没有,他张了张嘴,有些尴尬。脑海里是各种各样纷乱的思绪在翻滚膨胀,他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
“每天自习都能看见你,但感觉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女生笑起来,伸出右手,“路遥知。”
许千树感觉自己的脑海死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同桌常常念叨的那个上学期才转来的、被一众男生封为女神的ABC女生,然后紧接着意识到,对方伸手的意思是,握手。
“许千树。”他回过神来,伸出手去,“今天可能……有些累吧。我,嗯,还有些事,得先走了。”
“嗯,很高兴认识你。”路遥知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许千树挤出一个笑容,用力把喉咙里那句打转着的“Me too”咽下去,扭头走了。
并不是他不喜欢和路遥知说话,实在是,今天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话的兴趣。
每个季度末,他都得去找他那个三个月未见的亲爹拿他的生活费。
事实上他是不用去的,因为他现在的父亲总是说,他能养他,并不需要他生父给的那点钱。
但他觉得,既然是那个男人给了他生命,总得让那个人承担点责任。已经缺失了作为一个父亲在教育上的角色,那么总得来点物质上的补偿吧。
何况,现在的爹娶的是妈妈,又不是自己。
但很显然,要让那个男人付出物质上的补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每三个月,他总得烦心一次。
已经将近年底,过了新年,就要期末了。他最不喜欢这样大型的考试,倒不是害怕,而是总觉得这样的安排,会打乱他现在的生活节奏。他喜欢规律的生活,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到达学校,几点放学,几点踩着单车出去兜风,几点窝在卧室里健身,几点躺到床上。
他厌恶甚至惧怕生活中的变动。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那一天好像把他的人生分割成了两半,之前的他和之后的他,像是生活在不同的星球。他总觉得那天给他留下的伤口结成了痂,把之前的自己永远地封印在伤口的深处。那里有很多未完的梦境,和厌氧菌一起潜伏着。
梦境里有一个女孩子,他很想她。
可他已经记不起她的模样,只知道她笑起来时,比路遥知更漂亮。
那是唯一没有被时间模糊的东西。
她常常记得那一次的分别。看着那个小小的男孩被大人半推半拖着踉跄走远,她驻步在门檐下,转头怯生生地问:“爸,许家怎么了?”
“他们要出远门了。”门内的父亲提腕收笔,将羊毫笔架在一旁的砚台上,“过来,把今日的字写了。”
她默默点头,收住远眺的目光。
很多关于那一天的细节,在她的脑海里都清晰如昔。比如那一日临的《快雪时晴帖》,男孩挣扎中呜耶着喊着她的声音,还有地上残雪被踩出的斑驳泥泞。
唯独不记得的,是男孩的模样。认真起来是怎样的,生气了又是怎样的,沉思时是怎样的,奔跑时又是怎样的。
不知是从他走后就忘记了这些,还是时间已经久到,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描摹中反而模糊了记忆。一切关于他的影像,都在脑海中融成影影绰绰、支离破碎的片段。
快雪时晴,佳。想安善。
002〕
许千树烦躁地把书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收进书包里,谁想碰掉了抽屉里的一摞纸牌,啪的一声就撒了一地。
他的动作停了一秒,终于是把书包放在一边,低下头去。
视线里已经有一双手在收拾那些纸牌,他一愣,不知该不该伸出手去。
“你没事吧?”
他抬头,看见一个女生推过来收拾好的纸牌,整齐地码在他的课桌上。
他记得这个女生,每天他在这里自习的时候,这女生都坐在前面那桌。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和她说过话,好像是问过她的名字,又好像没有,他张了张嘴,有些尴尬。脑海里是各种各样纷乱的思绪在翻滚膨胀,他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
“每天自习都能看见你,但感觉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女生笑起来,伸出右手,“路遥知。”
许千树感觉自己的脑海死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同桌常常念叨的那个上学期才转来的、被一众男生封为女神的ABC女生,然后紧接着意识到,对方伸手的意思是,握手。
“许千树。”他回过神来,伸出手去,“今天可能……有些累吧。我,嗯,还有些事,得先走了。”
“嗯,很高兴认识你。”路遥知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许千树挤出一个笑容,用力把喉咙里那句打转着的“Me too”咽下去,扭头走了。
并不是他不喜欢和路遥知说话,实在是,今天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话的兴趣。
每个季度末,他都得去找他那个三个月未见的亲爹拿他的生活费。
事实上他是不用去的,因为他现在的父亲总是说,他能养他,并不需要他生父给的那点钱。
但他觉得,既然是那个男人给了他生命,总得让那个人承担点责任。已经缺失了作为一个父亲在教育上的角色,那么总得来点物质上的补偿吧。
何况,现在的爹娶的是妈妈,又不是自己。
但很显然,要让那个男人付出物质上的补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每三个月,他总得烦心一次。
已经将近年底,过了新年,就要期末了。他最不喜欢这样大型的考试,倒不是害怕,而是总觉得这样的安排,会打乱他现在的生活节奏。他喜欢规律的生活,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到达学校,几点放学,几点踩着单车出去兜风,几点窝在卧室里健身,几点躺到床上。
他厌恶甚至惧怕生活中的变动。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那一天好像把他的人生分割成了两半,之前的他和之后的他,像是生活在不同的星球。他总觉得那天给他留下的伤口结成了痂,把之前的自己永远地封印在伤口的深处。那里有很多未完的梦境,和厌氧菌一起潜伏着。
梦境里有一个女孩子,他很想她。
可他已经记不起她的模样,只知道她笑起来时,比路遥知更漂亮。
那是唯一没有被时间模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