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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宴第29期】分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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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4-11-23 22:03回复
      尽管医院里似乎人手紧张,而且无疑也是如此,可是依我看,有一个部门配员过多,那就是擦背部门。在擦背一事上,显然既无计划,亦无规律——只是在护士有心情而且能抽出几分钟时,往其日常工作中增加的一种服务而已。有天上午十到十二点之间,我的背部给擦了三次,分别由三位仁慈的天使所擦。但是很奇怪的是,当天上午我的背部不需要擦。我起床后像以前一样干了家务活,等到最后样样干好,在十点差一刻爬回到床上后,我的背部血液在奔流,需要的只是自个儿待一阵子。我一声没吭地接受了三次擦背,可是袭击的猛烈程度和频度让我的鼻子出血更厉害了。午饭端来时,我累得吃不下。刚过午饭时间,有位从来没见过的护士——位大个头、热心肠的女孩——款步走进病房,开始把铺盖剥掉。
      “怎么了,护士?”我问。
      “我要给你擦背。”她回答道。
      “你看,”我一边说,一边虚弱地把床单往里掖。“咱们就让这背呀什么的歇几分钟,你说好吗?”
      然而大多数时间,时间一天天、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过去,一个大活人也看不到。因为爱国,我很少按铃,所以很少有人来看我。有次我洗了个澡,是手术后的第二天。有位护士一大早来了,她一句话没说,猛地把小衣柜门拉开,拿出一个盆子、一条毛巾和一块香皂。
      “你能洗澡吗?”她说话干脆。
      “近几年我一直能。”我回答道。
      她把洗澡用具放到架在床上方的粗糙桌子上,递给我一条毛巾。“脱掉上衣,从上往下洗。然后把裤子卷起来,从下往上洗。”她厉声说道,“别把床弄湿了!”
      等到她走得看不见了,我悄悄下床把盆子端走,把水倒掉,进了我和另一个人共用的浴缸,放了一浴缸水,美美地洗了个澡。护士们可真是形式主义者啊。
      关于这个特别愉快而且有益健康的周末,记忆中最经常想起来的,是某个夜班护士奇怪的查房一事。听说她午夜时来上班,七点钟下班。她习惯在早上五点前几分钟进我的病房,当时我尚在安眠药控制之下,她啪的一声打开灯就给我量体温。她进来时,我会艰难万分地坐起身子,在灯光下傻乎乎地眨着眼,张开嘴让又细又直的体温计放到我又厚又卷的舌头下面。这位护士——她的名字以“A”打头,以某种有刺灌木的名字结尾——极为恬静地站在一旁,在量体温所需的漫长的三分钟里,一直安详地俯视着我。她嘴角流露出微微笑意,兼有嘲笑和纵容。新的一天过早开始,就在这个万般难受的时辰,她忠实地履行她可笑的职责。灯光下,她纹丝不动,沉着冷静,显得既疯狂,又美丽。她似乎——当然不可能——完美无暇。我在药效控制下的意识徒劳地想把她的相貌归类时,温度计抵着我的舌头,水银柱开始缓慢而费时甚久地向着正常标度爬升。我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她长得高还是矮,头发是黑色还是金黄色的,姿色平平还是漂亮,可是在她平静而不合理地关心我的体温这件事上,在那个不合理的时辰,她就是美丽和荒谬的化身,生活便是如此微妙地混合着。我住院的最后一天早晨,我打破了神秘的沉默,以前我们这种仪式一直为沉默所包围。
      “大姐,”我总算能咕咕哝哝地说出话来,让温度计无情地跟我的门牙磕碰。“干吗天不亮就把我弄醒,来上演这出不痛不庠的哑剧?”
      她的表情一直没变,不过我字字清晰地听到了她嘴里说的话:“眼下正在打仗,老兄。”她说,“我下班前要量二十六个体温,我从你开始量,也没什么鬼理由。”
      我露出一丝自豪的微笑,举起右手做了个“V”字手势,就像我在照片上看到丘吉尔所做的。然后药效又控制了我,醒来时,她已经走了。第二天,我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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