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01.
夏光缩在密闭车厢的角落里,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未来,她甚至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一切都消失了。
狭小的车厢里回荡着女子轻轻的啜泣声,在如此黑暗闷热的空间里简直就像是鬼音,卡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行进,频繁的颠簸令人犯晕,夏光捂着嘴,干呕起来。
没有在意身边女子厌恶的眼神,她粗鲁地抹去嘴角的胃酸,然后在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粗布衣上擦了擦手,身子后倾,靠着被阳光晒热的车皮大口喘起气来,车内混浊的空气令她觉得呼吸困难。
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难受。
夏光生平第一次怀念起那座贫瘠的村庄来,即使现在它已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化为灰烬。
再见。
夏光抿着嘴角,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到,漆黑的杏眼望过层层黑暗。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幸福,同样的,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痛苦。
她想起车门紧闭上的前一瞬间,从狭小的门缝里瞥见的滔天火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接连响起的枪声,还有人痛苦挣扎的求救声。
那里有她的家,那里有她的父母。
那是她唯一的净土。
她的一切,都在那把火里化为灰烬。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痛苦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幸福了。
夏光仰起头,迅速地眨动着眼睛,眼角已有些泛红,她抽了抽塞住的鼻子,很难受。
好难过。
身边的年轻女子朝她投来厌恶的眼神,随即状似无意地击中了她的腰侧,用手肘。
夏光没有理她,只是忍着全身的酸痛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双手环着曲起的双腿,她弯下腰,将头埋在双臂间,背靠着车皮,有些暖,她将自己努力缩成更小的一团,沉默着。
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了众人的世界之外一样。
好安静。
像是沉入了深海之底。
夏光是被身边的人一巴掌拍醒的,那个女子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招呼到她身上,留下一个泛红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她被吓了一跳,惊慌地抬起头来,警惕地扫视一周后才发现是那个熟悉的女子,她暗自松了口气,半垂着惺忪的眼,脑袋一点,又差点睡过去。
脑袋混沌得不像话,连思考都成了一种煎熬。
夏光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奈何喉咙干涩得难以发声,也只好作罢。
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夏光抿着嘴角,抬手覆上额头,比常人烫上不少。
真是糟糕,无力地拍了拍额头,漆黑色的眼瞳混沌而晦暗,她转动着不太灵光的脑子,有些失落的想到,指不定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随即她听到一阵沉闷的,车门开启的声音,一丝阳光从门缝中钻进来,然后光源越来越亮,整个车厢都被照亮,远目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车子早已停下,原来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她想,这反倒是另一种折磨的开始。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突然而至的阳光,自动分泌出的生理泪水保护着眼睛不被灼伤。
夏光瞌上眼睑,任由眼泪流淌。
她忘了自己在黑暗里待了多久,她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有多久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