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又像是躺在棉花糖里,只有腹部隐隐约约的疼痛能提醒他还活着,周围的环境太舒适了,无论是温度,湿度还是亮度。还没睁开眼,冬日战士已经在心里做出了评估:
——陌生,危险。
右手边有一个人,呼吸平稳,大概是睡着了——不,不,不能这样轻易的做出判定。
冬日战士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摆脱这个人、逃离这里。他直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但为了防止由于多余的动作而引起注意,他没办法通过活动身体来进行更精确的判断。
右手是全身上下最热的地方,冬日战士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掌心已经微微冒汗了,而包裹自己手掌的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传递着热量。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右手被一个人紧紧握着,手腕上的纱布被他手心泌出的汗液浸湿,带来微弱的刺痛感。而那个人坐着椅子,正趴在床边睡觉。即使处于睡眠当中,这人肩胛,背部,以及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依旧清晰致密,冬兵认出他就是在桥上嘴里喊“巴基”的人,这个人并不好对付。
他张大双眼,开始环顾四周。这看起来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洁白干净的墙壁,简单的家具,风从开着的窗子溜进来,使得深色的窗帘微微摆动。窗外能看见一棵树,行人们的交谈隐隐约约的传进来,偶尔响起一声汽车的鸣笛,听起来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气息。但是谁说这样的平静之下不会暗藏杀机呢?
冬日战士大脑飞速转动,他想好了怎样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用哪条路线逃走,能在这个人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
当他最后一次在脑海里梳理自己的逃生路线时,耳边突然传进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嘟哝。
冬日战士从床上一跃而起,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他成功抽出了自己的右手,却在站起来的瞬间浑身脱力,一下子摔倒在地,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半跪着支起上身。
···毫无疑问那个家伙已经被惊醒了。
计划全盘崩溃。
出乎意料,对方没有瞬间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他,或是拿起自己的武器——那个大盾牌,像往常一样抛过来,而是满眼担心的望着他。
斯蒂夫跨过床,落到他面前,动作缓慢而小心翼翼。他的巴基,吃力的蹲在地上,因为之前的大幅度动作而扯到了伤口,额上全是冷汗,却固执的冰冷着一双眸子,充满敌意的盯着他。
“放松,放轻松,巴基。”斯蒂夫向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更没有恶意。他挂着亲切的微笑一点一点挪过去,他知道,只要稍不留意,巴基就会奋力反抗,到时候又会带给他无可挽回的懊悔。
巴基看看他的双手,又上升视线到他的脸部,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后退。
眼看他就要退到墙角,斯蒂夫停下来,微笑着说道:“巴基,我是斯蒂夫,还记得我吗?不要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斯蒂夫仔细观察巴基对他的话产生的反应,效果似乎还不错。“巴基,不用担心,放松···”
巴基的脸上渐渐放下了警惕,转而有些迷茫:“谁他妈的是巴基?”他说话时语气又硬又冷,一个词一个词说的十分缓慢,就好像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
斯蒂夫呆了呆,想起来他第一次和冬日战士正式交手的时候,他叫出他的名字,那时的巴基也是这样,看着他,满眼陌生:“谁他妈的是巴基?”
“你就是巴基。”斯蒂夫轻声开口,“你就是巴基,我是斯蒂夫,斯蒂夫·罗杰斯。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巴基,还记得吗?”
“我是···巴基?”依旧是硬邦邦的语气和缓慢的语速,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在句末带了一些难以察觉的上扬,使这个句子从陈述句变成了疑问句。他的眼球微微转动,双颊因为扯动了伤口而鼓着,他在努力吐纳空气,以调整自己的气息来减弱痛感。
起码他因为斯蒂夫话而做出了思索的样子,斯蒂夫安慰自己。
“巴基,我们站起来说话,怎么样?地板上很凉,你可以去床上躺着,那里很温暖。”斯蒂夫假装不经意的提议到。
冬日战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柔软的大床,又偏过头看了看窗子,窗子大开着,窗帘翻飞。
“不,我不会把窗子关上的,你喜欢它开着,对吗,巴基?”
巴基警惕的点点头。
“很好!”斯蒂夫笑的更加温暖,这个充满了领导者风范的队长此刻用了浑身的感官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巴基,那么我们就让它开着,然后躺到床上去,好吗?”
巴基摇了摇头:“这里很好。”
冰凉,阴暗,靠近窗户又不会轻易的自窗外看见,这里很好。
斯蒂夫看着他认真到有些不自知可爱的表情,心脏微微抽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