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肃杀之气弥漫,萧瑟秋风乍起,偌大的城楼已经空旷如野,一抹红衣独立风中,箫声凄凉无比,打在人心上颤动心神。
李重俊见那一抹红衣,目眦尽裂。鲜红的裙衫映衬着惨白脸庞和散落的黑发,正是孟凡当年在寿宴上的打扮。孟凡抬起头望着城下那个鲜衣金甲的将军,嘴角露出一丝凄美的笑容。李重俊仿佛又听到了孟凡当时趴在他胸口说的那句话:“重俊,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你?”
距离那么近,李隆基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眼底变幻的光影,不遗一丝一毫。
李重俊手持长枪直刺云霄,在马上仰天长啸,孟凡紧皱眉头心里如撕裂般疼痛,口中一甜,一口鲜血涌出嘴角。
此时,有一个人双拳紧握,牙关被咬的嘎崩直响,往日温文如玉的面庞现在却目露狰狞。他阴冷的对身边的将军说道:“刘将军,挡住废太子,不能让他接近城门。”刘将军一挥硕大的金斧兴奋的杀了过去,李隆基在刘景仁身后面色阴冷的笑道:“孟凡,就算你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刘景仁大叫一声:“反贼,看招!”金斧猛的一别,宝剑竟然被折断,剑尖飞射出去正打掉了李重俊的束发金冠。
黑发在狂风中飞舞,正是英雄末路,困兽犹斗。
李重俊艰难的站起身,抬头温柔的望向城楼上的妻子,她嘴角似有血迹但是却依然笑意暖暖:
重俊,就让我为你送着最后一程!
孟凡,我不会辜负你的箫声壮行!
惊痛,绝望,直到如今,只余一片哀凉如水。
她看着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兵士,微微一笑,长发在风中飞舞。
隆基。
他听到她的声音,异常轻柔,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她并不曾真的开口,这只是盘旋在他脑海中的声音,那么多年了,还是一直顽强的不肯散去。
他有些迟疑的伸出了手,向着她的方向。
而她唇边的浅浅笑影,一点一点扩大,终究幻化为倾国倾城的弧度。
箫声却戛然而止,孟凡猛的扔下玉箫,纵身从城楼一跃而下。飘渺的红衣,黑发难掩苍白的面容。
她向着那个男人伸出手,两人仿佛在空中交叠相拥。
他的心倏然一沉,却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跃下城楼,那样的决绝,又是那样的沉静,翩若惊鸿般的美丽。
风刀在侧,他的右手手臂一直维持着方才前伸的姿势,古怪的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身体僵冷麻木,心也一样,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
“王爷英明,天佑大唐……”
在身后将士的跪拜欢呼声中,他缓缓的,一点一点收回了自己的手。
“回宫。”
握着缰绳,他淡漠的开口。
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雪中,惊碎一室冷寂。
“殿下……”
门外传来总管方生略带忧心的声音,李隆基微微闭目,同样的梦魇,五年来,如影随形。
他起身,淡淡开口:“什么事?”
方生停了片刻,声音恭谨的响在门外:“姚大人到了,正在前厅候着。”
方生静静的等在门外,听屋内一片寂然。
并不担心的,他看着殿下长大,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很清楚他的心性有多坚韧,他懂得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门不一会便开了,他并没有等太久。
李隆基一袭玄色长袍,装束随意,却掩不住,贵胄天成。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边,月如钩。
并不多说什么,弧形优美的唇角淡淡勾出一个凉薄笑意,他越过于安径直朝前厅的方向走去。
到了如今,生命中,还有什么是舍弃不了的?女人永远只是男人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