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1
故乡唯一一口水井，很深
夏天也很凉
养活过几代人
母亲的眼睛，也很深
很深
童年时，我不小心掉进过
磕掉的门牙，再也长不出来
母亲常常提起
2
母亲没有上过学，不识字
不会讲普通话
小山村很小
足够，她走完一辈子
也足够，村庄里的乡亲们
走完一辈子
他们，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而悲伤
3
一天天。母亲皱纹
越来越深了
我也越来越不敢，看她的脸
生怕，不小心陷进去
4
母亲，有一双闲不下来
不敢闲下来的手
5
二十年前，从母亲的身体下来
我越走越远
再也没有住回过她的心里
6
母亲记性不好
忘记自己的生日
忘记买好吃的东西
忘记买新衣服
但她，从来不会忘记
我的生日
7
上大学后，不会打电话的母亲
天天背起了手机
一拨通，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此刻，我宁愿做一个哑巴
8
母亲的头发，一根接着一根白掉了
仿佛。白花花的头发
就是一根根银丝，母亲突然变成了土豪
不然，她总反复叮嘱我
没钱随时跟她要
9
一定要娶一个故乡的姑娘
母亲，经常强调
10
母亲，不知道她的儿子会写诗
我也永远不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