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虽是必然,可没有人想到它竟来得这般令人猝不及防。
崇宁八年元月,白炎军攻帝都天岁。
正午,冬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城下大军重重围困,漫山遍野,甲光耀日。他负着画囊匆忙出城,来到了碣山之上。
从这里开始,亦从这里结束,恰是完满。
他微笑着。手中已攥紧了那幅画卷。足下便是万丈深渊,当一切了结,他便应坠入其中,同这幅伴了他十年的画卷一道,于山水之间永得安宁。他无比感谢上天赐予他丹青之术,使他能有这一幅画,纪念他人生中最绚烂却无人参与的盛放。
隔着晴空,他仿佛听到巫晟低沉玄妙的吟唱,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流逝着。结束的时刻,新生的开始就要来临了吧?
墨离眼中笑意更深。他静静地看着,等着。
他看着巫晟凌空立于城头,青丝作雪在朔风中四散,成为天岁最后的坚守。
看着日夜更迭,炎军绵延不尽,宏伟的城墙渐次倾塌,天岁陷落。
看着…城破之时,那一点朱砂,风华不减,绽落城下…
笑意瞬间凝固了,没顶的惊恐与失措之下,他甚至来不及维持素日的行止风度,颓然跪坐在地。手中的画卷轻轻落下,于半空中被风吹展,一点嫣红一闪而没,瞬息惊艳。
他已无暇顾及这些,满目尽是那一片洁白与鲜红-—为何?为何?!天地不公至此!他以至珍的灵根禀赋乃至性命相谢,竟连易一寻常人的命数也是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