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音连一如往日地来到城郊这片荒地。
无论刮风下雨,连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在乱石岗中搜寻他所需要的机械零件——自从他被他曾就职的单位解雇后就一直如此。偶尔,他会在杂草丛生的土堆里刨出一辆被遗弃的老旧内燃机汽车,每当发现它们,连的心中总是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仿佛自己帮助这些老车恢复了生命。
他沿着小路一点点爬上乱石岗,从那里他可以俯瞰整个空地。空地尽头那具巨大的骨骼还是一如既往地趴在那里承受风吹日晒,没人记得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躺在这里的,它的历史一定比这座城市还要久远——在连的记忆里,他的父亲曾经提起过这具遗骸。他用他故乡流传的一个神话里的怪物——海神“吴尔罗”来称呼它。那帮半吊子科学家围着这个骨骸转了一圈又一圈,但除了得到那些是个人就看得出来的分类信息之外,一无所获。之前和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吴尔罗的残骸,或者活着的怪物。
连弯下腰,开始在草丛和岩石堆里搜寻金属的痕迹。他拿了个电磁铁,不过这个装置对于铜铝等没有磁反应的金属材料完全无效,因此很大程度上还是得依靠肉眼搜索。好在连的视力并不算差,很快他就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一台残破的差不多的五速手动变速器,上面的变速齿轮和传动链条看起来还能够使用。
发现好东西的兴奋使得镜音连忘记了危险——这片地区经常有饥肠辘辘的肉食猛兽徘徊。白天,爬行类的陆行鳄和巨蜥在这里捕杀路过的一切比他们小的生命;晚上,这里还会有猫科野兽。即使是那些食尸者在这些猛兽面前也必须立即逃跑,它们身上的恶臭和恶心的外表并不能帮助它们逃出捕食者的魔掌。
当连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的脚踩在砂石地面上的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转过身来,看到那个足足有六米长的身体——那条球磨巨蜥正以非凡的气势冲过10米远的崎岖地面,准备将它重达757公斤的身体压在镜音连的身上——连转头就跑,但根本没用。巨蜥跳起来,将前肢按在连的肩头,整个身体的重量随即转移到前肢的一共十根尖利的大爪子上。连摔倒在地,巨蜥的爪子深深刺进他的肩膀。他看到巨蜥张开嘴,口中香蕉一般的牙齿一共有48颗,带着大量细菌的唾液正沿着口腔侧壁往下流淌。他闭上眼睛,却又闻到蜥蜴嘴里的恶臭味,感到蜥蜴低下头,用牙齿钳住了他的头顶。只要一秒钟,蜥蜴强大的咬合力就会将他的脑颅敲的粉碎。连决定把自己交给命运。
突然间他感到身上的重量降低了不少,于是睁开了眼睛。很显然,他并没有死。他看到那头蜥蜴的上半身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米开外的地面上一滩如同西红柿和豆腐脑混合后砸上去留下的痕迹的红白混合物,而剩下四米长的后半截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此刻正痛苦地在地上蜿蜒扭曲,显然大限将至。
他想站起来,但却有些脱力。他向着与蜥蜴的尸体方向相反的位置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了是谁救了自己。
黑色长发,穿着狩猎长裤和奇特铠甲的少女左肩上的炮状武器停顿了一下,随后随着她扭头的动作转向连。蓝色电光缠绕着她的全身。她的右侧耳机投射出三道红色激光束,在空气中大量胶体颗粒的作用下看起来像是三棱柱。这三道红色激光束最终落在连的额头上,肩炮也随之转过来,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他。
“站起来。”少女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平静。
连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刚刚的遭遇,他的双腿一直在颤抖。
“看着我。”她走近了两步,连感到她的动作稍稍有些不自然。“你叫什么名字?”
“镜音......镜音连。”
红色激光束消失,肩炮收纳回护肩甲的凹陷处。“很好。”那个少女走到镜音连面前,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连的脖子。
连痛苦地咳嗽......话虽如此,其实少女根本就没有用力。她轻轻拧转手腕,逼迫连和自己对视。连在那双暗绿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反射出来的自己的形象。
片刻后少女松了手。“镜音连对吧。”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带我去你家,现在。”
连有些震惊......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到底要干什么?救了自己一命,随后做出各种不明所以的举动。他告诫自己要谨慎。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么您也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吧。”
“不要用敬语。很烦。”少女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结城,”她说。“结城奈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