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看着乔安的样子，突然想到闫涵喜欢《卡萨布兰卡》，喜欢亨弗莱·鲍
嘉眼里充满泪水，对英格丽·褒曼说“我们拥有巴黎”的样子。他强行打断了自己片段式
的回忆。“让我猜猜看。”他也把腿拿到沙发上，学着乔安的样子，胳膊抱着膝盖，和她
面对面坐，“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革命女烈士劲儿，应该喜欢《乱世佳人》吧。”

乔安摇摇头，露出小动物的可爱样，“不喜欢，斯嘉丽拒绝克拉克·盖博，有点不知好歹。”
陆先生心里笑着，你又何尝不是。“我喜欢《蒂凡尼的早餐》。”乔安说。“因为你喜欢
奥黛丽·赫本？”陆先生问。“不是，我喜欢物欲横流中带点真爱。一点就够了。”一点
才显得珍贵。这句话乔安没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这一点就显得更奢侈了

“乔安笑笑说，我很放松，就是小时候学跳舞，老师觉得我天赋不够好，所以就想在其他方面练好一点，每天都贴着墙面两小时，看书背单词什么的，后来就习惯了。这个话题没继续下去。乔安没有跟人说过，小时候第一个愿望其实是当舞蹈家，可能只有偷看过她日记的齐飞知道吧。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五岁时和爸妈一起去看过一场天鹅湖，觉得舞台上一招一式的美又有力量又让人心碎。后来作为白富美的业余爱好去学舞蹈，老师说她太硬，不适合跳舞，她暗自不服气，却又不希望别人发现她的这个小愿望，每天都靠在墙壁上两个小时偷偷拉筋，有次被妈妈看到了，有点小讽刺地说了一句，不会长大后真的想跳舞吧。早熟的乔安找了个借口，说不想长胖之类的。其实这个仪式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间断过，但是她不让任何人发现，她执迷过一个如此“无用”的美感。”

树里闻歌，枝中见舞，恰对妆台，诸窗倂开，遥看已识，试唤便来。

她和乔安最大的共性在于，她们都善于伪装，只不过乔安总在伪装世故，遇到什么事竭力让自己做到宠
辱不惊，闫涵总在伪装天真，哪怕一只蟑螂也能引起她的尖叫，其实呢，这个姑娘她什么
都不害怕。什么都不害怕。

“我第一次见你，也说过，我凭什么不能在最好的时候拥有一切。”乔安反问他，“当年我爸是不是就是你举报的。”乔安眼里都是泪水，她就这么看着陆先生，想对不所知的一切寻一个答案。我为什么落到这样的境地，我为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我为什么不可以像那些女孩一样，穿着芭蕾舞舞鞋，用拙劣的舞技长大，只是我不得不这样，凡事做到第一名才能活下来，才能被人发现，才能走到今天。只是我不是这样，拼到尽头，什么都不留下，才能换取一个我想要的未来。

“挺胸挺胸挺胸！直起你们东方人总用来卑躬屈膝的腰！你要像蛇游过烧红的铁板那样忍受痛苦，否则你的灵魂还只是一个小脚女人！”那个偏执的礼仪老师来自教皇国的首都翡冷翠。他在翡冷翠是个落泊画家，被资助人抛弃后流浪到了晋都国，在他的眼里原纯似乎是个太过丑陋的石膏模子，无论怎么打磨都没法变成精美的人体雕塑。
第二天原纯收到了老师的辞呈，信中没有任何怨言，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亲爱的学生，你已经是游过烧红铁板的蛇了，褪去了旧的皮，从灵魂深处站了起来颠卝倒众生。恭喜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如果还想了解更多艺术的美，有生之年你应该去一次翡冷翠，带着你的美作为武器。最后想对你说，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像看见了阳光中降下的天使。”

虽然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原纯却没有想到马库斯真的会走。她只是不想认输。她越是在意谁，越不想在谁面前认输。对父亲大概也是一样的。她第一次见马库斯是在废弃的宫殿里，阳光从破了洞的窗口斜射而下，光柱中尘埃飞扬。尘埃中立着画架，马库斯坐在木凳上绘一幅大画，蕾丝衬衣的袖口上都是斑驳的墨色。那幅画是沦陷在地狱中圣女，她被恶魔嶙峋的尾骨紧紧地束缚，像是献给黑暗的祭品，却没有惊恐的表情，而且轻轻地吻在恶魔的侧脸上，美丽的脸仿佛被阳光照亮。
马库斯的墨水笔停滞在半空中，停在圣女的眼睛上，笔尖一滴墨就要低落下来。但他一动不动，好像忘了时间。原纯也忘了时间，她错以为这间废宫中的时间是永恒的，还有马库斯那张清瘦苍白的脸，还有他瞳孔里那么多那么多的爱。

"不，只是觉得你不适合刺绣，所以帮你毁了。”原诚淡淡地说，“别浪费时间了，你天生一双握剑的手。”

"要去颠覆一个国家，怎能不全副武装？以他为傀儡，在教皇国建立你自己的势力。”原诚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光，“找合适的时机，杀掉他！”
“这个我不能保证哦，也许我被西泽尔降服，反过来帮助他颠覆了父亲的国家。父亲到时候不会埋怨我吧？”
原纯对父亲微笑，她快到出阁的年纪了，笑容妩媚得让人心惊胆战。
“作为国君自然会埋怨。可是作为父亲，养出的女儿是族能垫付一个国家的祸水，无论被颠覆的是伟大的教皇国，还是晋都这样的小国，我都没什么可埋怨的！”原诚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告别。

这一年她二十岁，谈过多次恋爱，见过很多异国人。英国男人鼻子高而异样，肤色白皙所以显得表情冷淡，金发碧眼看久了倒也很想念黑发的人。

所以，对于这样流氓一样的同屋。林筱安在内心里自我了解了下面一句抱怨。踩着实木地板走到二楼的卫生间把水扑到脸上，然后看时间，晚上九点半。二楼80平的阁楼是自己真正租用的地方。书桌，床。还有一台笔记本。一个大书橱，一个大衣橱。这是林筱安的几样家当，以及她不可以缺少的香水；口红；化妆品。
她把书包放下来，然后把身体塞进了椅子里。从九点半开始，温习功课到夜里十二点半。等待楼下安静以后去做夜宵，然后再持续写作一小时到两点，熄灯睡觉。
习惯就好了。林筱安的动力就是考到美国的大学然后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就可以结束了。

周四下午有空闲，Spencer来到玫瑰曰私立中学的阅览室。阅览室的．书架高至天花板，这里有大量的参考书。带台座的大地球仪放在角落，对面墙上是彩色玻璃窗。在整个校园里，阅览室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站在空荡荡的阅览室中，先吸口气——熟悉的皮面书的味道。
今天所有的事都很合她的意：天气不正常地突然转冷，她正好能穿上刚买来的衣服，一件马克•雅可布设计的灰蓝色羊毛外衣；玫瑰曰私立中学咖啡厅的咖啡师给她调了杯完美的特浓拖脂拿铁；她在法语口试中刚拿了个A；另外，今天晚上她就会搬进谷仓，而Melissa还要睡在狭窄的旧卧室里。

十五岁的迹部景吾是看着井上薰在一夜之间变落魄的。不，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落魄」，因为井上薰从没觉得自己落魄过。井上财阀破产的消息被刊登在了日本所有报纸的头版，可第二天井上薰出现在学校时却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眼眶不是红的，脸色也并不苍白。迹部景吾站在走廊尽头的学生会室门口，抱臂看着她穿过无数同情的视线朝自己走来。如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她依旧目不斜视并且步伐稳健，黑发柔顺地披于肩上，皮鞋踩在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哒哒作响，百褶裙摆随着身体移动拉出弧度，圆润并且优美。
「不过是奖学金从零花钱变成了糊口费。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giulia farne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