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秋末
忆往昔尝共品果蔬,你却从不肯分梨。
看着那残破枯败的叶子,怎的就如自己一般。酷夏竟这么快的就过去了。今年的秋日格外萧条,许是已到秋末,冬将至。
身子竟愈发的差了,连自己出门转转都成了问题。前一阵子,染了风寒,现在不仅整个人恹恹的,用司徒的话讲,就是我这脸色,简直还不抵一张生宣。
那厮虽是嘴上恶毒,却也是为我好,还宽慰我好好修养,不出时日便会好起来了。
只是,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许是撑不了多久了。
都说人在抱有求死之心时,是真真了无了牵挂,然而,我却记不起到底是谁断了我尘世的所有羁绊。
真是可怜。
对了,也不知道,最近,他有没有来。一切,都随缘吧,于是便不再奢求。
我忽的记起,自己好像忘了好多东西,似是自己的记性大抵不似从前。连自己都不知为何,何时,就来到了这里。又譬如自己在这呆了多少久,全然不知。之前的种种也全然记不起,有那么一段记忆就像被人的洗了去般,只留的一片空白。
连自己都不记得了的事情,又有谁能告诉我?
是夜,正要入睡,胸口忽的一紧,提不上气来。我挣扎着起来,想去开窗,才发现完全使不上力来。猛的咳了一阵后,如同耗尽了自己的所有气力般,只剩下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到了林子中,然后,那名红衣男子出现了。
他出现了!他终于出现了!我不知为何自己如此期待见到他,但是我只知道,此刻我简直欣喜若狂!
“风?你又来见我了!”
只见他听罢此话,脸上一喜,连眼睛都亮了起来,“流云,你终于记起我了!”
“不不,是你上次同我讲过的,你不记得了?”
“……这样啊。”那笑脸倏地就不见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云,我只愿你能好好活着,其余再他求。
罢了罢了,忘了更好。”
他脸上此刻写满了悲哀,我隐隐约约觉得和我有关。
“我只求你能忘了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求你身子快快好起来,从此以后无病无灾,找个温婉的妻子,膝下有个一儿半女。
云,我不会再来见你了,这佩就交于你,全做是念想了。
珍重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但是我暗下忖着,总觉得以后真的就见不到他了,于是忙用一手紧紧的攥着他递过来的玉佩,另一手也拼尽了全力去扯住他的衣角。
他被我扯得身形一顿,蓦然附下身来,轻轻的在我嘴角吻了一下,我便整个人如同过了电般,心中酥的一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呆住了。
他一脸得意,一手附上了我的面庞,笑笑道,“快些回去吧,司徒他们可是要被你急哭了。”
然后,原本附上我面庞的手,此刻却狠狠的推了我一把,不知身后何时变成了断崖,我跌了下去。
“……云!我求求你,快些醒醒吧。”外头当真是吵的紧,那么聒噪,是在做什么?不对,我不是掉下崖了么?风呢?他人呢!我拼了命的睁开眼睛,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如此信任他,他却这样待我,我定要同他理论一番不可!
“云,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了整整三天了!你再不醒来,我真怕你熬不过这一秋。”
“他人呢?”我一时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我只想知道,风他人呢?
“谁?”
你声音抖什么!
“风呢?风他人呢!”
“你可是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
可不可以不要和我打哑谜!
“不不,没什么,我不认识,你赶快好生歇着,身子要紧。”
“他说,他刚刚和我说,他再也不会来见我了。”说到这时,我才发现手中不知为何物,一直被自己紧紧的攥着,硌得生疼。
我把手掌缓缓摊开,一个和我身上戴的一模一样的玉正稳稳的,躺在我的手心里。
我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之后的数月,一直到冬天到来前,我一直缠绵病中,卧于塌上。
那无情的秋风,扫尽了树上的枯叶,同时,也把我的心扫的空空荡荡,一干二净。
你……好狠心啊。
岁在乙未年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