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好,我叫虞竹茗,从记事开始,就呆在纯阳宫了,有一个来自天策府的修习傲血战意的【注1】将军师父,叫做华安渝,并不跟我经常呆在一起,但她会定期来看我,通常会面的地点是论剑峰,人物是师父,老道友还有我。
除去战事,她一个月会上华山一两次,有时给我带桂花糕,有时又是糖葫芦,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一度认为,师父来了,就等于有甜点吃。
这简直让我得瑟得要飞起,毕竟在终年雪落的纯阳宫,甜点之类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奢侈,每当看到同门的师兄师姐乃至刚入门不久的师弟师妹们羡慕嫉妒甚至还有恨的眼神,我就觉得好开心,我也知道这不是个好的心理,但我依旧好开心,也不知道是因为甜点,还是因为师父。
老道友也很反对我有这样的心理,无数次地拉我夜谈,旁边燃着枯木枝儿烧得噼里啪啦的火炉子,老神在在地跟我说,小道友啊,修道之人……
知道为什么要省略吗?因为老道友吧……他很能唠,话特别多,几个字就能交代的东西,他非要扯成长篇大论,刚开始,我还觉得他老厉害了,后来我也依旧觉得他老厉害了,念经老厉害了,不去少林念佛简直可惜他这天赋。
喔,老道友啊?我呢,前边也说过了,我师父吧,是天策府的,跟我不同门派,但她似乎跟老道友有些交情,所以就了托老道友来照顾我。
我记得师父是叫他师伯的,这让我一度茫然于称呼,不过老道友是个很聪明的人,便说我与他皆是修道之人,有同门之缘,不若为友,所以自此以后,他便喊我“小道友”,我也顺水推舟,一口一个“老道友”。
老道友的名字叫做王耀,耀眼夺目的那个耀,我曾开玩笑说,为何不是药材的药,结果一听这话,老道友又招呼我坐下,竟跟我唠起了师父。
他说,你师父并非生自天策府,而是生于万花谷,那里四季如春,三星望月高耸入云,仙迹崖旁飞瀑遍布,更有朱阁水榭石桥,许多万花弟子都会凭栏而望,或吹笛习曲,或研墨作画,瀑布激起的水花就跟雾似的,朦胧了一池的绿荷红莲。另一面则是花海,以晴昼海最为著名,大片大片的黛紫混合着嫣红,连带着树上的花也是紫色,常常有仙鹿成群走过,一派恬然自成一画。
然而当我以为他还没有文艺完,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语气沉痛,十分的恨铁不成钢地说,但是,就是这样灵气凛然的地方,却不知为何造就了你师父这样奇葩的丫头,打小炸裂药罐就是家常便饭,简直生来就跟扎针有仇,拿自己试针没哪次不扎得满手是血,不过幸好是修花间游的,要是修习离经易道,那简直太可怕了。
我也郑重地点点头附和他,那确实有些可怕,我觉得师父要是修习离经——那绝对不是活人不医,而是活人医死啊!医死都好正常好正常的啊!没把自己扎死都好奇迹好奇迹的啊!
当时我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师父不安安生生在万花谷待着,却偏偏要跑去天策府参军,只是很好奇,老道友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就跟从小看着师父长大似的。
当我很诚恳很委婉地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时,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答我,只是拍了拍我的头,笑得有点寂寥,然后转过头,望向窗棂外墨蓝的苍穹,没有星辰,只孤孤单单地挂着一轮孤月,兀自散发着莹白的清辉,倾泻在他一头白发上,映出些清寒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