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旧卷而细阅，感怅恨于千端。惟文通之郁律，羌韵重而词惨。忽太白其步武，气崇隆而增叹。漫逾迈于千祀，迹累累而难观。敢不惭而命辞，描长怀之永憾。
至如屈原既放，游于江潭。憔悴长想，心念芷兰。惜芳荪之易谢，萎秋霜而凋残。怅菉葹其盈室，众竟服而怡然。阻三湘之浩荡，迷云梦之风烟。神惘惘而莫归，从所居于彭咸。
复如乐毅被谗，含恨去燕。肝胆靡诉，流离经年。思先君之已逝，空金台之巍然。惧佞夫其犹存，每怀归而不敢。彼神骏之衰顿，能竭嘶而驰坂。及伯乐之既没，徒日暮而迁延。
复如史迁下狱，名辱身残。左右弗顾，金铁交关。时追惟其节损，辄流背而发汗。感李陵之忠介，乃自托于苦寒。辄旁搜而精思，诉激扬于笔端。义士闻而惜愤，壮夫哽而无言。
复如稼轩被黜，郁郁不欢。池引鸥鹭，门对春山。感玄鸟之骤逝，乍秋雁其来瞻。草《九论》与《十议》，阍长闭而莫观。思发匣以拭剑，惊铜华之斑斑。每中宵而魄动，骋万里之江山。
复如文公被虏，唾彼文轩。潜处重牢，幽不见天。守直养之正气，秉寸心之流丹。量故国之既覆，敢偷活于草间。纵斧锯其至前，色拟初而莫变。临歧路而大笑，鹏乃今而图南。
至于思宗即位，内外多患。流民南起，强虏北瞰。剪饕餮之余威，每临朝而增叹。惜国中之无人，竟谁与而御乱。国步蹙其已久，岂一人之能挽。忽蚁贼其纷沓，哀自缢于煤山。
凡彼狷夫介子之属，才人秀士之伦。社稷万民之主，疆场良谋之臣。或怀不羁之志，或负皓皓之忱。或穷天人之际，或究鬼神之文。莫不零落行路，埋没黄尘。岂意志怀之浩荡，命途之苦辛哉！
已矣哉！怅恨极兮世事艰，运命蹇连兮何迍邅，抱憾卒兮其谁堪。蹙蹙靡所骋，孰云天地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