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
天下着雪。
人们从身边走过,大步穿过马路。但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过是祈求在飘着小雪的夜里赶快回家。我不这么想,但我喜欢他们这么想。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骑车的老太太。真巧,我没骑车。是人撞车还是车撞人?我不知道,幸好大家都知道。
绿灯开始闪烁。
老太太越骑越快了。
老太太骑到了我身边。
我瞅准自行车后轱辘,猛地一脚。
“诶呦!”车一歪,老人摔在地上,扑通一声。
我俯下身子问:“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人听见有人问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哭丧着脸叫唤:“诶呦小姑娘,你撞了我,我能没事吗!”
多么标准的回答。
我一脸委屈:“老人家,我可没撞您啊!”
“你没撞我?我好好地骑着车,我能自己摔了吗?”
“我......”
“你看看,我脸是不是戗破了?看看?”
我看着老人揪住过路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看了看,叹口气走了。
老人不高兴。我更不高兴。没有群众,这出戏没法演。好在绿灯又一次亮起,对岸的行人早已按耐不住好奇了。
见有人来了,老人开始大声地数落我:“小姑娘,你说说你,你跑步那么快,你也看看路啊!”嗓门特别的大,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转眼间,十多个男女老少把我和老人围在中间,都背好了手。我立马回答:“诶呀老人家,我一个走路的,您一个骑车的,我得跑多快能撞着您哪!”老人没管我说的啥,瞅着旁边的人,开始来回地揉自己的两条腿,嘴里还一边轻轻叫唤:“诶呦...诶呦喂...”
围观群众基本懂了。哦,一个老太太摔了腿,正在和一个小伙子理论。怪可怜的,这么个天,把腿摔了。
同情是一种力量。覆灭的同情是更为强大的力量。我缓缓地起身,后退两步,脱下一条书包带。老人一抬眼,没看着我,再一看,小伙子正往后退呢!老人急了,立马爬起来一把抓住了书包带,在手里死死攥住。“你可不能跑啊!”“诶呀老人家,您干什么啊!”我瞟了一眼周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神里的同情全没有了。有几个看事不大,已经悄悄离开。我微微笑了笑。
“你撞了我还想跑?”老人不依不饶。我更委屈地说:“奶奶,我没撞您,我也没想跑啊!您要是没事就松开我吧,我还得上课去呢!”老人不听,一手攥着书包带,一手比划着向众人讲起了事情的“经过”:“这孩子搁红灯过来的,我正搁绿灯尾巴上呢,他咣家伙就给我撞倒了!”估计如果问老人我跑步的姿势,她也能说的一清二楚。看众人还在怀疑,我赶快哽咽:“奶奶啊,我就是看您摔了想给您扶起来,我怎么就撞了您了呢!我求您了您放我走吧,我上课马上要迟到了!”“不行!今天这事不给我解决了我就不让你走了!”围观群众恍然大悟:啊,这不就是前两天那老人讹人的事吗!这群老太太又出门讹人来了!有个胆大的人发话了:“人家孩子好心好意,你怎么讹人呢?”老人一听就急了:“我没讹他!肯定是这孩子把我给撞了!”另一个上前一步:“你一个骑车的,人家一个走路的,怎么就能撞了你呢?”“路滑,您老自己弯拐急了,关人家孩子啥事啊?”不知是谁在喊。“不对不对!”老人徒劳的对人群大喊着。人们指指点点,对着老人就说开了。我也开始哭,声音不大,众人却听得真切。有几个可怜我,“赶紧让孩子走吧!一会上课该晚了。”老人听闻这话,手里松了一些,可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对着人群还在解释。我于是转过身,直接对着老人哭。老人看看我,又看看旁边人们的脸色,悻悻地松开了手,慢慢放下了。老人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审视着围观的人,最后终于委屈的转身,向倒在一边的自行车蹭过去。
说实话,我是很同情讹人的老人的。他们讹人,只是因为他们害怕。他们害怕受伤,害怕医药费,害怕承认自己老了,身体不行了,更害怕伤被儿女看到,被儿女数落。当众多令老人恐惧的事物已经浮现在眼前时,某一个路过的好心行人便成了他们要死死抓住的,最后的救命稻草。凶恶,蛮横的外表下,是一个老人孤独,脆弱,无助的灵魂。老人们其实并不坏,老人们只是老了,只是老了。
但这个老人并没有讹人,现在也不是同情她的时候。我冲着老人的背影喊:“完了!这下不打车肯定迟到!我还没带钱!”有人附和:“老人家,要不是您,孩子也不能迟到啊!”老人的脚步一下子僵住了。我几步绕道
到老人面前,低声说:“奶奶,您借我二十块钱吧,我打个车。”老人用痛苦的眼神看着我,躲躲闪闪地说:“我...我身上没带零钱...我就带了一张大的...”啊,怕我狮子大开口?那不是必然的吗?“没关系,我明天还打这过,到时候我再找您钱。”一张红色纸币从老人的衣兜里慢慢抽出。我从老人手里抽走钱,迅速揣进兜里,转身挤出人群。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满足,他们刚刚维护了“正义”。我听见有人喊:“小姑娘,别怕人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总会有人主持公道的!”我回应道:“是是是!谢谢大家!也许有的人心眼不正,但是帮助别人这颗善心,咱们可得守望好,不能丢!”“说的好!”人群为我鼓掌叫好,声音惊天动地。我在掌声中昂首阔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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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票可真不小啊!”我掏出一百元,狠狠地拍在了他们的十块钱,二十块钱上面。“诶呦我......”另几个人一阵羡慕,欣赏着难得的大票。看着看着,一个人忽然指着纸币大叫起来。我也觉得不对劲,举起纸币对着灯光一照。
假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