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我的前女友，没有你我一样过得很好

前面是家哈根达斯店，我去过一次，就一次。那还是学生时代，和她一起。我记得那天是我和她在一起的三周年，我存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但是还是不够她喜欢的那款冰淇淋火锅。
我苦笑着，前面又堵车了，车恰好停在哈根达斯店门口，我把靠椅放平，听着曲子休息。

《出埃及记》。
我记得我认识她的时候，在练琴房里，她正好弹的也是这首曲子。 好像我们分手的时候，舞台上她弹的也是这首曲子。

出埃及记， 如好景，都似梦游，为何彷徨依旧？ 如伸手，不见尽头，叫这世界倒退。
我想说的是，文艺？去你MLGBD！老子早已经戒了。 迟早有一天，连她连时光一起戒掉。
可是有时候…
有时候你越想在心里藏起一个人，这个人却越会出现在你眼前。 哈根达斯的门口赫然站着她。 只不过当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帆布鞋变成了短裙和黑丝。 笔直的黑发烫成了一个酒红色的波浪卷。 左手上挎着一个巨大的LV包，其实那个包不大，只是“LV”这两个字母相对包来说很大。 右手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正拿着一个甜筒开心地吃着。
我想把车窗关上，躲避她的眼神。 可是我发现她的目光顺着车身和车牌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能看出她脸上明显的诧异表情。 因为这辆价值370万的阿斯顿马丁车上坐着的是我。是那个当年连一个370块钱的冰淇淋火锅都买不起的我。
是她在酒吧驻唱的时候被人欺负，等我过来的时候只能给人跪着求别人放她走而不是那个出手不凡动作犀利一招退敌然后潇洒地带她走的我。
回忆如脱困猛兽，泛滥到眼眶模糊。

更多的却是愤怒。 愤怒金钱势力因为别人送她一架钢琴而从我生活中彻底消失的她。 愤怒她妈妈当时那张恨不得把钱砸到脸上让我滚的表情， 愤怒当时不作为的自己。
但是这个时候，我更想听她怎么解释？ 痛哭着说后悔？ 还是憋住气回去发泄给她老公？
OK，这些都过去了。
至少，现在，这辆阿斯顿马丁上坐着的是我。
我下了车，她对我笑了笑，是那种很….形容不出的笑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回头的那一笑。 她旁边的小女孩甜甜地喊了一句：“叔叔好。”
我讪讪地回了一句。
突然想起车上还有一包瑞士糖，转身回车里，拿了一大包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糖，蹦蹦跳跳地说：“谢谢叔叔，我爸爸一天都只给我五颗呢。” 她轻轻地扯了下小女孩，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就乖乖地站在她身后，专心对付手上的糖果。

我们在一家KFC坐着，因为旁边有专供小孩子玩的小型游乐场。
她坐在我对面，第一次和她去吃KFC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杯中可、一份薯条，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我跟她说我这些年的发家历史，怎么怎么传奇，怎么怎么惊险，现在又怎么怎么富贵。 但是她还是那么平平淡淡的，偶尔回一句：“是吗？”
她拿起一根薯条，慢慢地嚼着，回味地说：“好久没吃薯条了。”
一瞬间眼泪不争气地想流出来。
掩饰性地拿过她面前的可乐灌了一口。 却又突然想起，这不再是以前了。 这是她的可乐，不是我们的。
我举着可乐尴尬地不知道是拿还是放。 她非常自然地说：“没关系，你喝吧。”

我瞬间觉得我很窝囊。
一口气灌下整杯可乐，冰块混杂着可乐被我吞进肚子里。 不断爆炸的气体和冰块，我的脸瞬间苍白了起来，不断地咳嗽。 她慌了神，紧张地帮我拍打后背。
等我脸色恢复了点血色，她幽怨地了一句：“还是小孩子脾气。”
我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 我觉得我已经麻木了，我觉得我再也没有任何的愤怒啊恨啊思念啊回忆之类的东西。
这个时候小女孩跑来过来牵着她的手，看着小女孩，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摸了摸她的额头，很亲切的感觉。
我看着她牵着小女孩，夕阳在她身后，把她勾勒出圣母一样。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妈还好吧？”
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迟疑，然后还是风淡云清地说：“前几年去世了。”

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我见过她妈三次。
第一次，是读大三的时候，她妈请我们去吃饭，一家大厅华丽到我踩进去都怕把地板踩脏的酒店。去之前，我总觉得她妈一定会问我，家境啊这些的，但是却一直没有。她妈和蔼可亲的招待我们吃饭，没有谈及任何一点可能会伤及我自尊的事情。
第二次，是在我们毕业汇演的时候，临近毕业的两个月，她跟我说，她家里已经好几个月没给她卡里打钱了，平时她的卡里按月按月的打过来，基本准时准分，像是有一个人是专职给她打钱那样。而这次，似乎出什么事了。碰巧的是，她的钢琴坏了。毕业汇演，要么买一架，要么租一架。我看着我钱包里的那点毛票，深深地。。。
第三次，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高富帅开着一辆保时捷和她妈一起过来，车直接停在她们寝室楼下，把她接走。
第二天晚上，她妈过来和我说，以后不要和她联系了。
我TM当时以为她妈是在试探我，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直到她妈把一个信封砸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事可能不对劲了。

毕业汇演上，我再一次看见她。
她安静地坐在钢琴前，长发依旧、清秀依旧。
我站在剧场最后一排的幕布旁，手上拿着三束玫瑰。
我想等她安静地弹完，然后把玫瑰递给她。
看她什么反应，如果她接了，我就趁势抱住她，如果她还是没反抗，我就深吻她，如果她没推开我，我就。。
我摸了摸口袋，艹TM的，没戒指，求毛婚啊！
在意淫中，突然想起，和她在一起的这几年，一只玫瑰都没有送过。
一首《出埃及记》飘飘然弹完了，我还没来得及欣赏，她就弹完了。
我还没来得及把走到台上，上次出现的那个男生捧着一大束玫瑰已经递到了她的手上。
我看了看手上的这三支，又抬头看着台上她手上捧着的那一大束，心中一虚，手上的玫瑰就掉在了地上，为了掩饰心虚，我把脚踩在了玫瑰上，像踩烟头一样，放佛在扭踩中能把那飘渺的虚荣心踩回来。

台上的她，捧着玫瑰，一束聚光灯从头顶清澈地洒下。
脸上挂着笑容，大清纯里带着点小妩媚。
那个男生站在她的旁边，一身正装，微笑着鼓掌。
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眼睛一酸，感觉眼泪会像大河溃坝。
我扯了扯身上的森马，径直就往剧场外面走。
走在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正巧，她也在看我。
她好像要说什么？一直在对我做手势。
但是我想，没必要回去，踏着大步就往前走。
那个时候，突然想到一句台词。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从此，我们再无见面。
毕业之后，同学聚会也再没有看到过她。
听一些同学说，她爸怎么怎么犯了事？她又怎么怎么样了？
直到后来听说，她结婚了。

我看着这个时候的她，岁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长发变成了波浪。
她旁边的小女孩，一直拉扯着她。
我觉得再呆下去，我会没骨气地掉泪。
于是跟他们告别。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叫住了我，递给我一张卫生纸，上面写着她的号码。 随手塞在裤袋子里。

开车往前走，回头，她隔着玻璃一直看着我。 我把车开到拐角，再也忍不住了，掏出那张卫生纸，拿出手机。
一条短信删删减减后只留下了一句：“我很想你。” 很快她回复了：“我也一样。”
开车回去的时候我在想。
要是当时在哈根达斯，我不是畏畏缩缩地看着菜单后面的价格表不敢点，而是拿出一张卡对她说：“宝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要是当时在酒吧，我没有跪下来给人磕头求别人，而是拿起椅子和人硬拼，让她先走，就算被人捅死也比现在这样好吧？
要是在她比赛之前，能给她买一台钢琴，不，就算借一台钢琴，那么也不至于会那么狼狈吧。
要是她表演结束的时候，我能回过头去站在她面前拥抱她，那个小女孩，叫我就不会是“叔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