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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嚴蕊其人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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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由纪之心 同意转载 http://user.qzone.qq.com/1152280330/blog/1437665392


IP属地:福建1楼2017-04-20 13:21回复
    又台州官妓嚴蕊,尤有才思,而通書究達今古。唐與正爲守,頗屬目。朱元晦提舉浙東,按部發其事,捕蕊下獄,杖其背,猶以爲伍佰行杖輕,復押至會稽,再論決。蕊墮酷刑,而繫樂籍如故。岳商鯽霖提點刑獄,因疏決至台,蕊陳狀乞自便。岳令作詞,應聲口占云:“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花落花開自在時,總是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岳即判從良。【景泰說】(洪邁《夷堅志庚·卷第十·吳淑姬嚴蕊》)
    天台營妓嚴蕊字幼芳,善琴弈歌舞、絲竹書畫,色藝冠一時。間作詩詞有新語,頗通古今。善逢迎,四方聞其名,有不遠千里而登門者。
    唐與正守台日,酒邊,嘗命賦紅白桃花,即成《如夢令》云:“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與正賞之雙縑。
    又七夕,郡齋開宴,坐有謝元卿者,豪士也,夙聞其名,因命之賦詞,以己之姓爲韻。酒方行,而已成《鵲橋仙》云:“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元卿爲之心醉,留其家半載,盡客囊橐饋贈之而歸。
    其後朱晦庵以使節行部至台,欲摭與正之罪,遂指其嘗與蕊爲濫。繫獄月餘,蕊雖備受棰楚,而一語不及唐,然猶不免受杖。移籍紹興,且復就越置獄,鞫之,久不得其情。獄吏因好言誘之曰:“汝何不早認,亦不過杖罪。況已經斷,罪不重科,何爲受此辛苦邪?”蕊答云:“身爲賤妓,縱是與太守有濫,科亦不至死罪。然是非真偽,豈可妄言以汙士大夫,雖死不可誣也。”其辭既堅,於是再痛杖之,仍繫於獄。兩月之間,一再受杖,委頓幾死,然聲價愈騰,至徹阜陵之聽。未幾,朱公改除,而岳霖商卿爲憲,因賀朔之際,憐其病瘁,命之作詞自陳。蕊略不構思,即口占《卜算子》云:“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即日判令從良。繼而宗室近屬,納爲小婦以終身焉。《夷堅志》亦嘗略載其事而不能詳,余蓋得之天台故家云。(南宋·周密《齊東野語·卷二十·台妓嚴蕊》)
    唐悅齋仲友字與正,知台州。朱晦庵爲浙東提舉,數不相得,至於互申。壽皇問宰執二人曲直。對曰:“秀才爭閒氣耳。”悅齋眷官妓嚴蕊奴,晦庵捕送囹圄。提刑岳商卿霖行部疏決,蕊奴乞自便。憲使問去將安歸?蕊奴賦《卜算子》,末云:“住也如何住,去又終須去。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憲笑而釋之。(南宋·邵桂子《雪舟脞語》,元·陶宗儀《說郛·卷五十七》亦有引)
    宋人小說,多不足信。如《雪舟脞語》謂,台州知府唐仲友眷官伎嚴蕊奴,朱晦庵繫治之。及晦庵移去,提刑岳霖行部至台,蕊乞自便。岳問曰:“去將安歸?”蕊賦《卜算子》詞云“住也如何住”云云。按:此詞係仲友戚高宣教作,使蕊歌以侑觴者,見朱子《糾唐仲友奏牘》。則《齊東野語》所紀朱、唐公案,恐亦未可信也。(王國維《人間詞話》)
    五月十六日筵會,仲友親戚高宣教撰曲一首,名《卜算子》,後一段云:“去又如何去,住又如何住。待得山花插滿頭,休問奴歸處。”(《朱子大全•卷十九•按唐仲友第四狀》)


    IP属地:福建2楼2017-04-20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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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源案:洪景盧爲當事之人反不如周密道聽途說所知,焉有是理?況夫《夷堅志》何作哉?志怪小說也!焉比信史?景盧誠有是心,直記於《容齋》方爲事佳,且彼時朱子如案上肉,何須懼之?又末言“景泰說”,景泰者,景盧兄弟。所謂嚴蕊作《如夢令》《鵲橋仙》,焉知非周密偽作?又《寶慶續會稽志·提刑題名》有言:“提點刑獄置使始於淳化三年,兩浙皆隸所部。熙寧九年,分兩浙爲東西路,明年復合。建炎四年,用熙寧法復分爲二。自置使以來中間嘗兼用武臣,建炎間省去,乾道中復置,淳熙末又省。自紹聖以上其姓名皆不可考,元符以後始有壁記故得以著錄。……傅淇,淳熙八年九月以朝請大夫到任,淳熙九年九月改浙西提刑。張詔,淳熙八年十一月以武經大夫到任,淳熙十年五月改江東提刑。”考遍全作及《宋史》更未有言岳商鯽曾任浙東提刑,嚴蕊其人其事甚是可疑。
      (明·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卷十二·硬勘案大儒爭閒氣 甘受刑俠女著芳名》)
      詩云:
      世事莫有成心,成心專會認錯。
      任是大聖大賢,也要當着不着。
      看官聽說:從來說的書不過談些風月,述些異聞,圖個好聽。最有益的,論些世情,說些因果,等聽了的觸着心裏,把平日邪路念頭化將轉來。這個就是說書的一片道學心腸,卻從不曾講着道學。而今爲甚麼說個不可有成心?只爲人心最靈,專是那空虛的才有公道。一點成心入在肚裏,把好歹多錯認了,就是聖賢也要偏執起來,自以爲是,卻不知事體竟不是這樣的了。道學的正派,莫如朱文公晦翁。讀書的人那一個不尊奉他,豈不是個大賢?只爲成心上邊,也曾錯斷了事,當日在福建崇安縣知縣事,有一小民告一狀道:“有祖先墳塋,縣中大姓奪占做了自己的墳墓,公然安葬了。”晦翁精於風水,況且福建又極重此事,豪門富戶見有好風水吉地,專要占奪了小民的,以致興訟,這樣事日日有的。晦翁准了他狀,提那大姓到官。大姓說:“是自家做的墳墓,與別人毫不相干的,怎麼說起占奪來?”小民道:“原是我家祖上的墓,是他富豪倚勢占了。”兩家爭個不歇。叫中證問時,各人為着一邊,也沒個的據。晦翁道:“此皆口說無憑,待我親去踏看明白。”
      當下帶了一干人犯及隨從人等,親到墳頭。看見山明水秀,鳳舞龍飛,果然是一個好去處。晦翁心裏道:“如此吉地,怪道有人爭奪。”心裏先有些疑心,必是小民先世葬着,大姓看得好,起心要他的了。大姓先稟道:“這是小人家裏新造的墳,泥土工程,一應皆是新的,如何說是他家舊墳?相公龍目一看,便了然明白。”小民道:“上面新工程是他家的,底下須有老土。這原是家裏的,他奪了才裝新起來。”晦翁叫取鋤頭鐵鍬,在墳前挖開來看。挖到鬆泥將盡之處,鐺的一聲響,把個挖泥的人振得手疼。撥開浮泥看去,乃是一塊青石頭,上面依稀有字,晦翁叫取起來看。從人拂去泥沙,將水洗淨,字文見將出來,卻是“某氏之墓”四個大字;旁邊刻着細行,多是小民家裏祖先名字。大姓吃驚道:“這東西那裏來的?”晦翁喝道:“分明是他家舊墳,你倚強奪了他的!石刻見在,有何可說?”小民只是叩頭道:“青天在上,小人再不必多口了。”晦翁道是見得已真,起身竟回縣中,把墳斷歸小民,把大姓問了個強佔田土之罪。小民口口“青天”,拜謝而去。
      晦翁斷了此事,自家道:“此等鋤強扶弱的事,不是我,誰人肯做?”深爲得意,豈知反落了奸民之計!元來小民詭詐,曉得晦翁有此執性,專怪富豪大戶欺侮百姓,此本是一片好心,卻被他們看破的拿定了。因貪大姓所做墳地風水好,造下一計,把青石刻成字,偷埋在他墓前了多時,忽然告此一狀。大姓睡夢之中,說是自家新做的墳,一看就明白的。誰知地下先做成此等圈套,當官發將出來。晦翁見此明驗,豈得不信?況且從來只有大家占小人的,那曾見有小人謀大家的?所以執法而斷。那大姓委實受冤,心裏不伏,到上邊監司處再告將下來,仍發崇安縣問理。晦翁越加喧惱,道是大姓刁悍抗拒。一發狠,着地方勒令大姓遷出棺柩,把地給與小民安厝祖先,了完事件。爭奈外邊多曉得是小民欺詐,晦翁錯問了事,公議不平,沸騰喧嚷,也有風聞到晦翁耳朵內。晦翁認是大姓力量大,致得人言如此,慨然歎息道:“看此世界,直道終不可行!“遂棄官不做,隱居本處武夷山中。
      後來有事經過其地,見林木蓊然,記得是前日踏勘斷還小民之地。再行閒步一看,看得風水真好,葬下該大發人家。因尋其旁居民問道:“此是何等人家,有福分葬此吉地?”居民道:“若說這家墳墓,多是欺心得來的。難道有好風水報應他不成?”晦翁道:“怎生樣欺心?”居民把小民當日埋石在墓內,騙了縣官,詐了大姓這塊墳地,葬了祖先的話,是長是短,各細說了一遍。晦翁聽罷,不覺兩頰通紅,悔之無及,道:“我前日認是奉公執法,怎知反被奸徒所騙!”一點恨心自丹田裏直貫到頭頂來。想道:“據着如此風水,該有發跡好處;據着如此用心貪謀來的,又不該有好處到他了。”遂對天祝下四句道:
      此地若發,是有地理;
      此地不發,是有天理。
      祝罷而去。是夜大雨如傾,雷電交作,霹靂一聲,屋瓦皆響。次日看那墳墓,已毀成了潭,連屍棺多不見了。可見有了成心,雖是晦庵大賢,不能無誤。及後來事體明白,才知悔悟,天就顯出報應來,此乃天理不泯之處。人若欺心,就騙過了聖賢,佔過了便宜,葬過了風水,天地原不容的。
      而今爲何把這件說這半日?只爲朱晦翁還有一件爲着成心上邊硬斷一事,屈了一個下賤婦人,反致得他名聞天子,四海稱揚,得了個好結果。有詩爲證:
      白面秀才落得爭,紅顏女子落得苦。
      寬仁聖主兩分張,反使娼流名萬古。
      話說天台營中有一上廳行首,姓嚴名蕊,表字幼芳,乃是個絕色的女子。一應琴棋書畫,歌舞管弦之類,無所不通。善能作詩詞,多自家新造句子,詞人推服。又博曉古今故事。行事最有義氣,待人常是真心。所以人見了的,沒一個不失魂蕩魄在他身上。四方聞其大名,有少年子弟慕他的,不遠千里,直到台州來求一識面。正是:
      十年不識君王面,始信蟬娟解誤人。
      此時台州太守乃是唐與正,字仲友,少年高才,風流文彩。宋時法度,官府有酒,皆召歌妓承應,只站着歌唱送酒,不許私侍寢席;卻是與他謔浪狎昵,也算不得許多清處。仲友見嚴蕊如此十全可喜,盡有眷顧之意,只爲官箴拘束,不敢胡爲。但是良辰佳節,或賓客席上,必定召他來侑酒。一日,紅白桃花盛開,仲友置酒賞玩,嚴蕊少不得來供應。飲酒中間,仲友曉得他善於詞詠,就將紅白桃花爲題,命賦小詞。嚴蕊應聲成一闕,詞云: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詞寄《如夢今》。
      吟罷,呈上仲友。仲友看畢大喜,賞了他兩匹縑帛。
      又一日,時逢七夕,府中開宴。仲友有一個朋友謝元卿,極是豪爽之土,是日也在席上。他一向聞得嚴幼芳之名,今得相見,不勝欣幸。看了他這些行動舉止,談諧歌唱,件件動人,道:“果然名不虛傳!”大觥連飲,興趣愈高。對唐太守道:“久聞此子長於詞賦,可當面一試否?”仲友道:“既有佳客,宜賦新詞。此子頗能,正可請教。”元卿道:“就把七夕爲題,以小生之姓爲韻,求賦一詞。小生當飲滿三大甌。”嚴蕊領命,即口吟一詞道:
      碧梧初墜,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詞寄《鵲橋仙》。
      詞已吟成,元卿三甌酒剛吃得兩甌,不覺躍然而起道:“詞既新奇,調又適景,且才思敏捷,真天上人也!我輩何幸,得親沾芳澤!”亟取大觥相酬,道:“也要幼芳公飲此甌,略見小生欽慕之意。”嚴蕊接過吃了。太守看見兩人光景,便道:“元卿客邊,可到嚴子家中做一程兒伴去。”元卿大笑,作個揖道:“不敢請耳,固所願也。但未知幼芳心不如何。”仲友笑道:“嚴子解人,豈不願事佳客?況爲太守做主人,一發該的了。”嚴蕊不敢推辭得。酒散,竟同謝元卿一路到家,是夜遂留同枕席之歡。元卿意氣豪爽,見此佳麗聰明女子,十分趁懷,只恐不得他歡心,在太守處凡有所得,盡情送與他家,留連年年,方才別去,也用掉若干銀兩,心裏還是歉然的,可見嚴蕊真能令人消魂也。表過不題。


      IP属地:福建3楼2017-04-20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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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婺州永康縣有個有名的秀才,姓陳名亮,字同父。賦性慷慨,任俠使氣,一時稱爲豪傑。凡綏紳土大夫有氣節的,無不與之交好。淮帥辛稼軒居鉛山時,同父曾去訪他。將近居旁,遇一小橋,騎的馬不肯定。同父將馬三躍,馬三次退卻。同父大怒,拔出所佩之劍,一劍揮去馬首,馬倒地上。同父面不改容,待步而去。稼軒適在樓上看見,大以爲奇,遂與定交。平日行徑如此,所以唐仲友也與他相好。因到台州來看仲友,仲友資給館穀,留住了他。閒暇之時,往來講論。仲友喜的是俊爽名流,惱的是道學先生。同父意見亦同,常說道:“而今的世界只管講那道學。說正心誠意的,多是一班害了風痹病,不知痛癢之人。君父大仇全然不理,方且揚眉袖手,高談性命,不知性命是甚麼東西!”所以與仲友說得來。只一件,同父雖怪道學,卻與朱晦庵相好,晦庵也曾薦過同父來。同父道他是實學有用的,不比世儒遼闊。惟有唐仲友平恃才,極輕薄的是朱晦庵,道他字也不識的。爲此,兩個議論有些左處。


        IP属地:福建4楼2017-04-20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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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蕊到了監中,獄官着實可憐他,分付獄中牢卒,不許難爲,好言問道:“上司加你刑罰,不過要你招認,你何不早招認了?這罪是有分限的。女人家犯淫,極重不過是杖罪,況且已經杖斷過了,罪無重科。何苦捨着身子,熬這等苦楚?”嚴蕊道:“身爲賤伎,縱是與太守爲好,料然不到得死罪,招認了,有何大害?但天下事,真則是真,假則是假,豈可自惜微軀,信口妄言,以汙土大夫!今日寧可置我死地,要我誣人,斷然不成的!”獄官見他詞色凜然,十分起敬,盡把其言真知太守。太守道:“既如此,只依上邊原斷施行罷。可惡這妮子倔強,雖然上邊發落已過,這裏原要決斷。”又把嚴蕊帶出監來,再加痛杖,這也是奉承晦庵的意思。疊成文書,正要回復提舉司,看他口氣,別行定奪,卻得晦庵改調消息,方才放了嚴蕊出監。嚴蕊恁地悔氣,官人每自爭閒氣,做他不着,兩處監裏無端的監了兩個月,強坐得他一個不應罪名,到受了兩番科斷;其餘逼招拷打,又是分外的受用。正是:
          規回方竹杖,漆卻斷紋琴。
          好物不動念,方成道學心。
          嚴蕊吃了無限的磨折,放得出來,氣息奄奄,幾番欲死,將息杖瘡。幾時見不得客,卻是門前車馬,比前更盛。只因死不肯招唐仲友一事,四方之人重他義氣。那些少年尚氣節的朋友,一發道是堪比古來義俠之倫,一向認得的要來問他安,不曾認得的要來識他面。所以挨擠不開。一班風月場中人自然與道學不對,但是來看嚴蕊的,沒一個不罵朱晦庵兩句。
          晦庵此番竟不曾奈何得唐仲友,落得動了好些唇舌,外邊人言喧沸,嚴蕊聲價騰湧,直傳到孝宗耳朵內。孝宗道:“早是前日兩平處了。若聽了一偏之詞,貶謫了唐與正,卻不屈了這有義氣的女子沒申訴處?”
          陳同父知道了,也悔道:“我只向晦庵說得他兩句話,不道認真的大弄起來。今唐仲友只疑是我害他,無可辨處。”因致書與晦庵道:亮平生不曾會說人是非,唐與正乃見疑相譖,真足當田光之死矣。然困窮之中,又自惜此潑命。一笑。看來陳同父只爲唐仲友破了他趙娟之事,一時心中憤氣,故把仲友平日說話對晦庵講了出來。原不料晦庵狠毒,就要擺佈仲友起來。至於連累嚴蕊,受此苦拷,皆非同父之意也。這也是晦庵成心不化,偏執之過,以後改調去了。
          交代的是岳商卿,名霖。到任之時,妓女拜賀。商卿問:“那個是嚴蕊?”嚴蕊上前答應。商卿抬眼一看,見他舉止異人,在一班妓女之中,卻像雞群內野鶴獨立,卻是容顏憔悴。商卿曉得前事,他受過折挫,甚覺可憐。因對他道:“聞你長於詞翰,你把自家心事,做成一詞訴我,我自有主意。”嚴蕊領命,略不構思,應聲口占《卜算子》道: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商卿聽罷,大加稱賞道:“你從良之意決矣。此是好事,我當爲你做主。”立刻取伎籍來,與他除了名字,判與從良。
          嚴蕊叩頭謝了,出得門去。有人得知此說的,千斤市聘,爭來求討,嚴蕊多不從他。有一宗室近屬於弟,喪了正配,悲哀過切,百事俱唐。賓客們恐其傷性,拉他到伎館散心。說着別處多不肯去,直等說到嚴蕊家裏,才肯同來。嚴蕊見此人滿面戚容,問知爲苦喪耦之故,曉得是個有情之人,關在心裏。那宗室也慕嚴蕊大名,飲酒中間,彼此喜樂,因而留住。傾心來往多時,畢竟納了嚴蕊爲妾。嚴蕊也一意隨他,遂成了終身結果。雖然不到得夫人,縣君,卻是宗室自取嚴蕊之後,深爲得意,竟不續婚。一根一蒂,立了婦名,享用到底,也是嚴蕊立心正直之報也。後人評論這個嚴蕊,乃是真正講得道學的。有七言古風一篇,單說他的好處:
          天佔有女真奇絕,揮毫能賦謝庭雪。
          搽粉虞侯太守筵,酒酣未必呼燭滅。
          忽爾監司飛檄至,桁楊橫掠頭搶地。
          章臺不犯士師條,肺石會疏刺史事。
          賤質何妨輕一死,豈承浪語汙君子?
          罪不重科兩得答,獄吏之威止是耳。
          君侯能講毋自欺,乃遣女子誣人爲!
          雖在縲絏非其罪,尼父之語胡忘之?
          君不見,
          貫高當時白趙王,身無完膚猶自強?
          今日蛾眉亦能爾,千載同聞俠骨香!
          含顰帶笑出狴犴,寄聲合眼閉眉漢。
          山花滿鬥歸夫來,於潢自有梁鴻案。
          柱源案:且先不說這一篇評話到處與史實相違背,如:按宋律猥褻官妓是重罪(雖然事實上這一法律並未得到徹底執行),唐仲友實際是一個文化流氓(只需閱讀他的著作《帝王經世圖譜》便可知道他的所謂名滿天下主蘇學實是阿諛奉承的帝王之學,與蘇學根本風牛馬不相及),在台州實是因爲和他包養的官妓一起貪污欺壓百姓而被朱熹按律彈劾。而朱熹未到台州,唐仲友和他包養的官妓等人早已下獄,朱熹剛到台州就被宰相王淮撤職了,哪來的拷打嚴蕊的可能性?何況事實本無此事。而且更可疑的是嚴蕊此人的存在真偽,只在志怪小說中流傳,以及那些所謂出自嚴蕊之手的詞,更是偽造。而這場公案以及之後的慶元黨禁中,不論朱熹還是唐仲友,都沒有好下場,朱熹又何來的打了嚴蕊四海聞名?而宋代的官妓往往結交攀附權貴,爲虎作倀,魚肉鄉里,又何來的俠義恩情之說?而岳霖又何曾做過浙東提刑?朱熹巡歷浙東,唐仲友這個貪髒枉法的屬官躲朱熹還來不及,朱熹又何必要唐仲友提及唸叨好處?
          再說格調,此篇文章通篇透露出屌絲書生的淫邪歪念,不遜唐代筆記中劉彥昌因看到三聖母塑像美麗就寫色情淫穢詩作要強姦三聖母一般下作,堪比當代起點網絡的仲馬之文。向來風流俊爽書生,能有幾個好貨?而通篇格調無非是爲沒能碰上美女,而對道學肆意發洩歪曲瞎噴(可笑的是,三言二拍中,莊子喪妻一事也被意淫成仲馬下作之文,作者果真懂道家學說?),觀其開頭所謂“這個就是說書的一片道學心腸,卻從不曾講着道學。”,然而通篇文章何曾有道學的思想在其中?只有低俗惡劣的品味,下作醜陋的意淫嘴臉,若是拿此文當信史,實在可笑!更何況這篇文章的體裁本是評話小說!
          此類八卦文章,十足表現出無聊之人的八婆獵奇品性,而後世之人卻寧可相信小說家言爲一個實則魚肉鄉里,才華只是據說出眾的官妓叫冤,而對各種質疑文獻視若無睹,對被此人魚肉的百姓的血淚艱辛更是視若罔聞,何其悲哉!


          IP属地:福建5楼2017-04-20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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