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吉原之夜，夜夜笙歌；温柔之乡，流连忘返…
然而对于一生受人摆布，只在他人身下承欢的游女太夫而言，这里只不过解放原始欲望的堕落之处，找不到一丝温度……只为求有朝一日能寻到互通心意之人，能够永随相伴之人……永不背弃自己的爱人，与其拥有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处。
春季央起，那年火神大我十一岁。
这些时日，春雨连日落下。火神早在带雾的晨曦初便抱着纸伞独自跑到离江户町的府邸不太远的小树林去玩耍。不然他会觉得整天憋在那座大府邸里可能会闷死。
果然出门不久便下起了毛毛细雨，幸亏先见之明下早就带上了纸伞，但火神回程途中，雨潮已经渐退。
而每次经过这个小树林都会经过一片葵花花海，迎阳抬头的花朵们像极了一个个艳阳向他招手，看见了也令心情特别的好。
今日亦习惯性对葵花花海观赏一遍再走的火神抱着伞子便向树林中央走去，而今日被水珠沾上的迎阳花暂时没有蓝天白云的衬托，但被雾气缭绕着的花海，也别有一番风味。
突然间，就传来「－－嗖－－嗖」不停的声音，也不是普通风声，还混合着男性不明显的低吟，一开始他也着实被吓一了跳。不过看清不远处的事物后，就发现一个高大黝黑的身影在葵花花海旁舞剑。
那是一个顶着一头靛蓝色短发的少年。
火神看到眼前那颀长的身段持剑挥舞，那黑色的野袴着物被点点雨滴曾经染湿过，但稍微黏贴身上的布料一点都不影响那流畅有力的动作，感觉大自然的风也要跟着少年的动作和挥动的剑鞘吹动，雨后从树叶上头掉落的水滴声滴答作响如同副节奏的配乐。成群的雾气在他身旁飘拂，彷如驾于昭云，为凛冽的表演带来了唯美之感。
这人融入了这片花海中，迎阳花欣然扬头面向。
火神一时间就看呆，屏息以待，嘴边禁不住连连流出一声声惊呼赞叹。
霎时间，少年停下了动作，转身看向火神的方向，看来他是发现有其他人的动静了。
「小子，做啥呢？偷看我啊？」
猛地的发话让火神拉回了思绪，看到方才舞剑的人向自己走近，挑着眉歪嘴笑。
「才……才没有，只是刚好经过而已。」被发现自己傻乎乎地欣赏他人舞剑的火神不免窘迫，有点口吃地道。
少年看着火神红通通的脸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天气闷湿的关系，于是调侃地道：「是吗？小子，那你方才看我看得这么入迷？」少年弯了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笠，抬手往深蓝的脑袋戴上。
「才不是！只是觉得……好奇啦！好奇！在花海耍剑这么明显，谁不会过来瞧瞧？」听到眼前的人把他说好像花痴似的，就沉不住气了。虽然刚才是观摩得有那么一点痴迷……
「真是个笨小子。」少年随口喃喃自语。
「啊…你说什么？」
「没，小子你对剑术有兴趣？」
「是……是的！你是武士吗？那你可以教我吗？」火神天真的眼光带着期盼，神绪兴奋地抬头仰望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少年，刚才的不自然早就抛诸脑后了。
少年迟疑了一下：「嘛，我呢…就是个浪人…」接着说：「那什么名字报上来啊～」
少年看进火神那纯净又炽热得过份的石榴红眸子，没有任何杂质，他思量半刻，觉得他的兴致似乎被挑起了。
「火神大我！那你呢？」
「真不客气啊你，青峰大辉。」
春晓，雾蒙蒙，迎阳花海惟仍艳。
十五岁的青峰大辉和十一岁的火神大我的相遇之时，藉着剑舞。

01.
『吉原花街，今日有雨。』
『细雨霏霏，霏霏细雨，如丝如织，如痴如醉。』
夜幕降临，吉原游廓的灯火一盏盏被点亮，张灯结彩。即使深沉的夜色下渗杂着轻凉的绒绒细雨，仍毫不掩饰吉原是繁花盛放之地，一片纸醉金迷。
『朵朵绽开的丛丛伞花中…』
在吉原花街中最醒目的地方座落着这里最大最豪华的馆子，门面处挂上的大牌面－－洛山馆。本来就人声鼎沸，内里客源不断而熙来攘往的洛山馆，这情况今日又更甚了，也显得附近的其他馆子似乎冷清得十分可怜，实在是望尘莫及。
这是因为今夜是洛山馆三个月一度的「夺初之夜」，每隔三个月都会放话，推出一个新的处子头牌出道，露骨而说即是投标新人的初夜，为新人开齤苞。所以今夜客人们宁愿撑伞而至也不能错过不可多得的日子。
这是三年前洛山馆更替了新楼主后才兴起的，果然生意更加兴隆了。这不只让嫖客寻找新鲜感，最重要是能在一夜之间净赚一大笔。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了享受鱼水之欢，获得征服的快感，豪客们一掷千金也是在所不惜的。
在这个镰仓幕府时代，龙阳之癖，既非禁忌，亦非败德。在武士社会中更是甚至比女风更为崇高，在平民之间亦算是雅癖，所以在花街里棒起男娼比比皆是。
而今夜洛山馆的新人是一位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男风太夫，扬言其是「吉原红日」，会有这个说法，是因为听说他有一头过于耀眼的火红色头发，更重要的是他散发着一种别树一格的气质，甚至是不符吉原的气质。
更让人好奇的是，在吉原拥有这种气质到底有何好处？

馆子大厅正中央的台前放眼看去都是密密麻麻等着竞标新太夫的客官，最后面的则是不少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不过那些只是凑热闹而不竞标的群众通常都不会有机会能与太夫得一面之缘，只是隔在人群后感受当刻的气氛，好在日后跟其他人嚼嚼舌根，争口舌之快，炫耀一翻而已。
老鸨从大厅台上的屏风里姗姗走出来，满脸春风地向客人们喊话道：「多谢各位客官大驾光临洛山馆，让贵客们久等了！现在竞标活动就快开始啦，望各位能有美妙的一夜春宵喔！」语尾带上调笑的声音，接着道：「那么现在就请咱们今晚出道的头牌出来让各位贵客过目呗！」
台上的屏风被缓缓拉开，里头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在那一瞬间抓住人们的视线。
馆子的二楼上有一男子优雅地品着茶，一双猫眼般的异色瞳闪烁着一红一金的光泽，高傲地俯瞰着楼下整个场面。
那一抹夺目的身影侧站一边，身穿一袭女版式样的友禅染花奔图的艳红色和服，内层是只露出了衣领的墨绿色丝绸和纯白的长襦袢；腰间绕着黑底海松樱织棉所制的名古屋带，优美地在腰前绑了一个垂摆的结。
一头火焰般红黑双色的发丝大部分为向后挽起，只用了三支深红葵花花簪简单地固定于后脑，剩下的绾作几褛长长地随在胸前，加上由于衣领处并没有收紧，于是光滑的脖颈肌肤都暴露在空气当中。
正当客官们都为之一亮，或凝视或打量着这个身影时，突然背后有乐声奏起，颇为洪厚的女歌声亦在幕后传来，带着激昂却又优雅的味道。
各人猛地发觉，此太夫似乎是要为客官们表演一段「吟剑诗舞」，简明而言即是剑道的艺术流派，「诗舞」为扇舞部分，「吟剑」为剑舞的部分。
台阶下的人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一名太夫居然会武士的艺能把戏？「诗舞」是使用折扇，较柔和也就罢了，台上还有剑把，莫非「剑舞」也能表演？
但他们一看到太夫有所动作时都同时安静下来，为了快点仔细一睹芳容，目光亦专注于他的一举一动。

秋意正浓，当天，江户町的街道旁铺满了已枯萎的落叶，然而其底下还昏睡着一个人儿。
当时还只是七岁孩童的赤司还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只是在那依然纯净的心中，对那个落魄干瘦的身影泛起了怜悯之心。
小赤司拉扯着身旁的父母过来看那孩子，而父亲根本不以为然地发出冷漠的话语：「快接近冬天了吧，很多乞丐都会饿死在路边的，征十郎，不用上心的。」
「没有呢，爹，他胸膛还有起伏。」
父母也不跟小赤司较劲，就让身边的下人去查看，果不其然是一个还有气息的红发小孩，也大概三岁的样子。
说实在的，赤司家不是小门小户，也是名声高调的大家户，家族涉猎的生意也很多，只是没想到风月声色生意才是他们起家的重点生意。
本来利用风俗阁与人打交道、赚钱是不免会被视为低俗的。不过碍于赤司家黑白两道通吃，加上有娼妓合法化的吉原游廓，他们家的馆子又几乎都招待有头有脸的客官，美其名他们只是提供一个美好的环境给客人互相应酬，夜宵临时又能享乐而已。
吉原游廊名气最高最多达官贵人棒场的馆子都非赤司家莫属，他们的红牌花魁，不论是女风还是男风的货色，也是被行内行外公认最美最高质素的。
在赤司长大之后，父母亲的家业生意自然有不少落到他手中管理，其一就是当起了洛山馆的楼主，也不知是因为赤司选人眼光好还是生意头脑好，放到他手中管理后，三年里馆子做得更是有声有色，名声风闻良好，甚至不少为了生存在世道上的年幼男女都愿意自动献身来卖身。
当年，赤司的父母打量着躺在枯叶上的还有血气的孩子，看到他年纪轻轻便显露出来娟好的立体五官，还有比自己家还要红得耀眼的火红短发，满满特色的分岔眉，这样的一个人儿就这样死在路边会不会有点可惜？反正我们也正需要不断接收一些美丽的处子以作男风用途……
于是，赤司夫妇心里就盘算着什么，把这个红发小男孩带回家了。
赤司比火神年长四年，刚一起生活的早三年，赤司还是会作火神的玩伴的，但渐渐地赤司也不再特意陪他。虽然仍是十分温柔地待火神，但他通常都跟书院的孩子来往了。刚开始单纯的火神每每看见自己不免会有失落的嘴脸。
然而聪慧如赤司征十郎，随着年月的增长，他渐渐明白了他和火神的不同，他是这个家高贵崇高的大少爷；而火神养子的地位却并不其然，因为他知道火神未来只是赤司家洛山馆中一件用来赚钱的货品而已。
不过日子久了，火神也好似不再介意自己的冷淡，反倒不时在他有空的时候跟他说自己在外面交到了会教他剑术的友人。赤司也不以为然，反正火神交到了知己就不用打扰他学习了。
可是，两人也果真不再只是挂名兄弟，只是楼主和太夫的主从关系。
所以他就算挤干火神最后一滴利用价值…也不需有歉疚

02.
闹剧结束了，火神被老鸨带到一间洛山馆最大之一的和室里，里面的装潢奢豪别致过他本来的房间很多，坐在了柔软的座垫上，前面的矮桌放着徐徐升起温热水气的茶水，飘出了阵阵的茶香。
但处于不是熟悉的环境令火神没有一点舒适感，而且他明白今夜一切围绕的就是他的初夜，未经人事的他根本无法平静，想到快要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交媾，隐约浮上了反胃感。
火神在十四岁那年就知道他往后的命运要屈身于洛山馆，但他从来都不喜欢听天由命，也不甘让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也没什么能反坑的，只是没法无视心底的反应，内心存活的不屈和一直勤练的剑道造就了有别于他人的气魄。
他从未接触过性齤事，也没见过活春宫，但他曾知道欲火…原来可以让人突变。十四岁那年一下子把人生的认知完全颠覆，一直相信着陪伴着自己的人感觉都变了样。火神的思绪飘得有点远，飘到三年前，记得那一天是满十四岁后的叶月后旬……
那时，是火神认识教他剑术的青峰大辉后的第三个酷夏，阳光明媚得不得了。还记得在那不久前更和青峰参加了隅田川的夏日祭花火盛会。
明明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都是那么其乐无穷的。
那一日，不久前一如既往的练完剑，两人胡乱打闹完，因为阳光的炽热，于是两人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休憩着。
火神敞开了男式长着的领子，两手向后撑地，看着坐在对面古铜皮肤的男子正百无聊赖地把捏碎的干粮喂给不知从哪边冒出来的小松鼠。
「打开衣服做什么？」青峰眼尾瞥了火神一眼道。
「很热呢，不是吗？」
青峰则不语继续喂食那只小松鼠。
「看不出来你喜欢小动物。」火神打趣地道。
「呿，我也看不出来你怕狗。」青峰反驳。
「不是说过那是因为我年幼时就被狗咬过才怕的啊！早知道不告诉你！」那是火神住进赤司家后第二年发生的事，当时被咬后他还抱着义哥赤司哭喊着，想想都丢人。没想到青峰会拿出来取笑他。
「那我哪边看起来不像喜欢小动……啊！」青峰把最后一个字吞进肚子里头，他突然惊呼了一声，收回了喂食给松鼠的手。
青峰的声音吸引了火神的注意，原来是因为青峰分心跟火神拌嘴时，手指指腹被松鼠的大牙门狠狠地咬了一口，手指沁出了嫣红的血珠。
「咯咯，现在倒是真的被咬了啊，蠢峰。」火神轻笑着坐近青峰的身旁，拎起他的手指打量伤口。
「整天对着比你年长的人叫什么蠢峰！再说我只是分心才会……你…不用管这些小伤了……」青峰见火神想要帮自己包扎伤口，还没说完，火神就拨开了衣服下摆，从里头的白色长襦袢上用力撕下了布条，上延的裂缝露出了腿部。
「小伤放着不管也不好吧，挺疼对么？这小松鼠还真狠啊。」说罢，便拿起青峰的伤指放到嘴边嘟起嘴吹了吹，轻柔地将手指用布条包裹绑住。
「好了。」包扎完的火神仰头一看便对上青峰海洋般沉蓝的眼眸，那双眼带着异状的炙热目光注视自己，疑惑得想提问时，覆在嘴上的温热及蓝发之人蓦地放大于眼前的俊脸已让他惊讶得愣住。
「唔！青……！」待火神反应过来，青峰已整个人重压在他身上，两唇相贴反复辗转着。在红发少年张嘴惊呼之时，青峰灵巧的舌借机侵入他的口中，尝试挑拨那不停闪躲的软舌。
火神不停扭头想回避青峰的吻，下颌却被使力攫住，双手也被身上这个被他年长的人用单手便将牢牢固定在头顶，令他无法不正面接受着青峰强烈的男性气息。
舌吻而牵丝的津液从火神唇边渗出，吮吸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显得十分煽情。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火神无法因青峰的深吻而情动，因为他满脑子的都是「这算是什么？」「青峰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吻同是身为男子的我？」「到底要怎么办好？」火神被一大串的疑问缠绕着时，却可惜得不到一个答案。此时青峰的吻已转往他的脖颈之处吸啜着，留下好几个暧昧的红印。
「嗄哈…青峰…不要！为什么要…呜…」刚结束让火神快窒息的接吻后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但青峰在他耳下的吐息和短刺的发丝令他痕痒难耐，使他眼眶聚集着水气，两手已被松开，咬着牙不知所措的推着青峰的头。
突然前襟的衣领被猛的扯开，青峰的大掌恣意窜进衣内在樱粒处游移捏抚着。因为这样的触碰身体竟出现未感受过的异样搔痒，让火神有点慌张。
还在恍神的时候，火神却惊觉下身一凉，发现下摆同样被撩开，腹部感觉到有硬挺之物摩挲着，而大腿竟被提起抚摩着内侧，青峰恶劣的大手正往根部探去。
火神受到一下激零，再怎么单纯也明白大概会发生什么事，就感到一股恶寒和未知的害怕，也不管这么多，抬起另一条腿的膝盖就往青峰的肋骨处狠狠撞去，手用尽力发狠推开伏在身上的男人。
「啊！」已被情齤欲全部淹没的青峰根本没有防备火神会反抗，感受到肋间的剧痛的同时也被猛烈推开，跌坐在后方的草地。火神看到跌坐在眼前的青峰怔住了，也定睛看着他，深沉的蓝眸透露着震惊，接着似乎还有悔意。
而那丝「悔意」是火神之后回想起这件事情才发现的。那时的青峰到底在想什么？或许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比想象中大，十八岁的青峰正是年少气盛之时吧，那种肉齤欲比他强烈得多。
但是…何解要找身为玩伴的他？
而且他也没想到这次，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青峰大辉。
到了今时今日，他有时会自嘲自己那时推开了青峰，以他倔强的性子，谁会想到他居然会堕落于吉原？谁想到有一天要在男人身下承欢？若是青峰知道了应该也会很生气吧，可能会觉得自己故作清高。
「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当刻的火神只是忍耐着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对一直敬仰又视他为目标的青峰，此刻只有满满的惊诧。
「火神，我……」青峰试图向他伸手，火神却迅速的后退，咬着牙拉着凌乱的衣服站起并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只剩青峰伸出的手停留在空气中，树荫的阴影打在他手上，本该洒落在他身上的阳光都隐去了……
火神一边往府邸的方向奔跑，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晃着头想忘记刚才的事情，但是不行…整个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刚刚清晰的凌乱情境。
他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不懂为什么青峰压在身上时会变得那么粗鲁可怕，他又不是女子，他是讨厌自己才对自己做这种事吗？
想忍住不断浮上的怒意和羞愤，回到府邸后就立即跑回寝室沐浴了。
火神窝坐在檀木桶里，整个身子浸泡在热水里，暖和的温度好让他找回一点舒适感，更想藉此忘却压在心头的大石。火神低头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目光投向肩颈位置的那些明显的粉色痕迹，吓得他拿起浸湿的手帕狠劲擦拭着，却一点用都没有……
「火神君，您在沐浴中吗？」这时门外传来一位丫鬟的声音。
「是的，有什么事吗？」
「夫人让我告知，请您待会到她房间去，说是有话跟您相谈。」
义娘居然会有事情找他相谈？火神还是应了声好，待丫鬟离去后便踏出木桶，整理好着物，遮好肩颈上的痕迹后便来到赤司夫人的房间了。
火神与赤司爹娘的相处从来不是温情满溢的，但一直都待他不薄，从来没因为他是捡回来的弃儿而虐待或唾弃过他，在他眼里他们都是严肃又让人敬畏的长辈。
相谈一开始赤司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劈头第一句就说：「大我啊，是时候报答我们对你这些年的养育恩情了。」
「呃…义娘，我一定会报答您们的。」
「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洛山馆吧。」
「我…知道。」火神在这个家里生活的日子里当然略有所闻，也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赤司夫人的唇角意味不明的勾起，纤柔的手伸出抚着火神的脸颊：「义娘在想啊…大我长得这么好看，不应该白白浪费呢。」
火神倏地一睁大了眼，吞了吞水道：「您的意思是……」他感觉到一丝寒意从脚底直传上来，浸凉了整个背脊。
「大我啊，如果我把你送到洛山馆去，你不会恨义娘我吧？」
火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愣住以后就默默地答应赤司夫人了，望见她裂开的笑容，说着「大我果然是乖孩子，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明白自己受人恩惠，其命难违。
在刚住进赤司家时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三岁幼儿牙牙学语，只是勉强听懂大人的话语。
赤司夫人看着厨娘喂着狼吞虎咽后就精神饱满的他，眼里没有任何笑意，但嘴角却微微上扬说：「慢慢吃，怎么像只小老虎似的？这火焰一样发丝，明亮的红瞳，以后就叫……火神……大我，嗯，火神大我。」
不容拒绝地被赐予了名字，小孩只是兴奋地点了头。
火神在这段日子里他都是被当作赤司家的养子、赤司的弟弟般生活，但在这个奢华的家里过得并不奢华。
教学也有很大程度上的区别，像是赤司一直被专注于找夫子教学，理所当然地更学习行商之道；而火神却莫名地被要求学习琴棋书画等等女子般的艺能。
在家中虽有仆人照顾，但下人们也不会尊称他「少爷」，总是「火神君」这样称呼他，毕竟没有让他姓赤司也很明显了。
而名字的姓则是跟随家中厨娘的姓，但他也乐得轻松，也没那么拘谨，厨娘和仆人们都待他很好，日子过得很是快乐的。比起过往，在赤司府上根本是极乐。胃口惊人的他能得三餐温饱，有安定的居所，有棉衣华服，有人陪伴着，他还需要奢求什么？
火神偶尔会去庖厨帮忙做些小点心，请厨娘指教，「娘亲娘亲」那样叫着厨娘也逗得她很是开心。这些是他在这个家其中一个乐趣，他也顺便练得不少好厨艺。
不过火神清楚记得十一岁时某一日在庖厨里，有个仆人脱口地告诉他说「到了您十四岁后，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其实火神那时候也没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已有一个意识，有一个心理准备。
可是此刻开始，他懂了。
沉浸在回忆里的火神无可奈何地哼笑一声，原来府里的人从很久以前已经知道赤司夫人接他回赤司府的意图。他有恨过赤司家吗？
似乎是不可能的。他这条命是赤司家给的，不然他早就饿死街头了，正如曾经的义娘所说的，他只是要报答养育之恩而已。
想一想，就算自从来了这里赤司也从不待薄他啊，除了老鸨对他犯错后的小惩罚外，老鸨要自己学那些烦琐的游廓用语和媚态，自己总说「真是麻烦」的时候，赤司也不会说些什么，也不阻止他继续练习剑术，明明是不常规。
于是静静放纵自己的小任性、自己心里不想忘却的坚持和自我。只是现在无奈的怎么都还是要履行答应于此当上游女的工作而已。
自从被送到洛山馆后，能够出门在外可说是毫无机会。
虽然青峰对自己做出越轨行为是让他介怀并疑惑良久，但人心肉造，他过了一阵子后很快又释怀了，他并不希望这般就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即使已失去像以往般随时溜出去与青峰赴约的时日，有好几次仍是没忍住冒着被老鸨惩罚的风险，悄悄跑到他与青峰常去的那个树林和市集去看看有没有机会碰上，可是每一次都没有找到那一抹熟悉的靛蓝色。
然而他每次溜出去几乎都被馆子的人发现，赤司得知也是沉着脸斥责他，老鸨更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被罚捧着一大铜盆的水站到天亮。还被威胁着只是因他有赤司照看他，再真的有下一次就会像其他新造犯错一样受到更严厉的体罚。
最后因为每每逃去寻找青峰都无果而回，也惊觉两人根本没有向对方透露过居所的位置，久而久之火神就放弃了。
就如此，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的改变…曾经的义父、义娘和义哥变成顾主，本来喜爱无比的师父、对手、玩伴结一身之人也从他生命中消失了，甚至在最后留给他难以启齿的回忆……
话说回想过去，十四岁那年…呵，还真的是精彩。
-待續-

03.
「唰－－」
和室的隔扇被人拉开，打断了火神的沉思，是刚刚那个俊美如玉的黄发男子，这才发觉他身穿的是白金色紬羽织，上面印有孔雀蓝的紫蓝花花丛绘羽，显得这男子高雅既清爽。
这是他今晚要侍奉的人缓缓走了进来。
火神感觉到自己喉咙的干哑，紧张地吞咽着，想起了在游廓里教的事情，不自觉稍微叹气，接着便有点僵直地伏向铺上迭席的地面，向黄发男子轻声说着：「－－欢迎前来，共度良宵。」
「火神太夫是吧，你真可爱啊，感觉和其他太夫很不一样呢。」
火神听着男子第一句满怀笑意的突兀话语，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不明所以。称赞他可爱什么的可不会令他高兴呢…话说此人好像是名叫黄濑凉太？
「黄濑少爷…汝何出此言？」
黄濑瞧见眼前的火神毫不掩饰地皱眉侧头疑问，游廓用语说得略为别扭。这人与一般的太夫优雅悠然的姿态大相径庭，相反自然得有着傻气，刚才表演的凌厉也不复见了。
但这种所谓「出于污泥而不染」的气质着实挺可爱的，他倒是没怎么尝过。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小火神你居然敢推开客人，也不怕惹祸上身吗？」语毕便轻快地走上前坐在火神旁边。
小火神…是个什么称呼啊？相当轻挑的男子。「这…咱没想这么多。那现在给赤司惹麻烦了吗？」火神闻言就真的担忧起来。
「没有没有，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暴发户，才不会难倒你们家的小赤司呢！」黄濑直直瞧着火神安心下来的神色，抬手玩弄着眼前之人垂在耳边的火红色发丝，佯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道：「你不会像拒绝那个男人一般推开我吧？」
「不…不会啊。」他都竞标成功了，也没拒绝的可能和余地。
「还有咱要谢谢汝。」火神受不了黄濑那带着相当热切又委屈的眼神和靠近许多的精致俊颜，悄悄撇开了目光，但却没有拨开男子向自己伸出的手。
「哦？怎么说？」黄濑饶富趣味地又挂上笑脸。
「汝方才不是帮咱解围了吗？」
「呵呵，算是吧～小火神，那你打算报答我吗？」
「啊？报答……」火神正困惑地瞥向黄濑，却见男子已欺身上前，围绕在发丝的手已伸向后颈，两人之间只剩下一寸距离。
黄濑调戏般地轻笑，说着无关的话语：「头上的红花好适合你，是什么花？」
「那是…红色的迎阳花，也就是葵花。」
「真好看。」
「嗯…」
「那现在我要抱你了喔，小火神。」黄濑霎时勾起让人为之沦陷的灿笑，把火神按倒在身后柔软无比的榻榻米上，开始解开他的腰带，宽松了着物。
果真要来了吗？火神望着黄熟稔的动作，有点僵直了身体，不知应该迎合响应还是不为所动。想当初，被迫要阅读春宫图来学习床第之事，以及练习待客的技巧，即使练习时看似熟络，但事实上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能把那些花言巧语和小心思使得出来呢？
黄濑也不急于一时，不介意火神的生涩，反正有一整夜去享用这个有趣的太夫，识时讨讨太夫的欢心也是能让他更享受的。他俯下身朝火神的脸颊轻啄了一吻，手指滑过他副线条美的身体，直视着那绛红的瞳孔轻笑道：「我会很温柔的，小火神，不用担心。」
温柔又暖和的话语传进火神的耳畔，让他不由得心头一颤，除了颔首响应也无他了。
而的而且确，黄濑在这晚真的柔情得似一汪水，虽然后来有些急切，初次有疼痛也不为过的。但满载勾人的话语围绕耳边，火神是没有想到的行欢比想象好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真的在男人身下羞耻呻吟，并忘情地紧抱男人压在身上的背膀，似是把他对交合的疑虑都抹去。
黄濑甚至在隔天早晨在火神身旁留下信纸，表示很快会再次见面，一切行径都令初经人事的火神深深地被黄濑的温柔所折服，开始对其到来有所期待。
第一个是他，挺好的。
黄濑风趣而幽默，情事上又那么令人倾倒于他的情调和暖流中。虽然他是男儿身这么想不免有些怪哉，但身为一介太夫，身在这冷雨下的吉原，毕竟论谁能被人如此温情对待也是会有所动容吧。
果真，往后才十多天里头，黄濑就已经来了七、八遍了，让洛山馆里的人，包括赤司和火神自身也有点惊讶，因为赤司了解常常对他说要寻新口味的黄濑很少会长期指名同一个太夫的。
黄濑每次到来虽然都会照例欢爱，但是在此之前两人更像一对相见恨晚的友人般把酒言欢，在谈话中更乐于分享吉原外的世界给火神，不亦乐乎。而黄濑每次指名都需要付一笔相当的银两，但彷若毫不在意，每每大砸一手笔。
从倾谈和相处中得知火神爱吃的个性后，更每次都带上各样价值不蜚的膳食送予火神，也不容对方拒绝。
有一次黄濑把昂贵的樱花入饯的糕点带来送予火神，他端详着火神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笑意盎然，手肘支着弧度优美的下颌，自己也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小火神，好吃吧？」
「很好吃，咱谢过汝了！」
「喜欢樱花吧？樱花季可到来了，真想带小火神去赏樱啊！」
「当真的话，咱可是很高兴的喔。」
「不过比起樱花，咱其实更喜欢葵花喔。」火神垂下眼帘，抿唇淡淡地扬起了笑意。
「那葵花也能吃吗？」黄濑眼角瞄过火神发上的几朵红艳，却显得有点兴致缺缺。
「可以唷，葵花入饯，虽不比樱花香甜，却有股干净的清香。」
「那小火神会做吗？」
「以前很拿手的说。」
「呵呵，那有机会一定要尝尝看了！」
「若是汝想吃，咱就要去练习练习了。」
黄濑再笑得咯咯作响。
「话说小火神的发簪一直都是红葵吧。」
「对的。」
「一直觉得很适合小火神啊，其他人也有说过吧。」
「好像是有吧…」
……
那天晚上，火神做了一个平静温暖的梦。
梦里，一身墨蓝色的人在阳光下与他并肩而坐，果然还是在那遍地开满迎阳花的地方，总是一片鸟语花香。
这个古铜肤色的男人脸上歪着薄唇挂着固有的笑容，与其英俊的脸容不自觉魅惑了他人。
「没想到平日是个笨神，居然能做到这么可口的东西，这葵花团子我收下了。」
听到常见似乎调侃不饶人的话语，事实上是满载赞扬的，火神又是乱了一阵心跳。也不知道悸动从何而来，但看着这个人一直待在日光沐浴底下，对向自己的笑，那股温暖由心而发。
「我要吃的时候就做给我吧。」
「可以是可以，但你真麻烦。」
「这里这么多葵花，会有多麻烦？」
火神笑而不语，脸朝男人调皮地吐了吐舌。
……
半夜里，火神晃晃悠悠地迷糊醒来，其实本是睡得十分安稳，完全不是在梦中惊醒之人。
－－是青峰大辉
真是梦见了多么久违的人。
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且比起是一个梦境，这更像是一段记忆犹新的回忆，里头的感受深刻不已，彷佛只不过是昨日发生的事，青峰好似真的在他身边一般。
火神伸展了一下身体，翻了翻身，记起身旁还躺着共眠的黄濑。他伸手轻抚黄濑柔顺如丝的黄发，盯住那精致得让人脸红的脸庞。
而火神觉得果然是因为黄濑给予自己的感觉有点像以前那一抹靛蓝，尽管他们的个性长相绝不相似，他与两人互相的关系也大相径庭，但是如此舒服，一见如故的相处模式却如此此曾相识，令他沉醉其中，究竟多久没这么豁然开朗过呢？有人陪伴倾诉的日子好似回到了十四岁前。
可是，那曾经让他沉溺的青峰早已从他的世界上流走。
如果有另一个，他甘愿再次当一次沉溺者。
「汝为何对咱如此上心？」
「因为我喜欢小火神啊！」,
火神在某一夜黄濑来的时候，欢愉过后，两人对卧于榻上，这么问了一句。而他就不假思索，如此理所当然地笑盈盈回了他这么一句。
「听汝的语气果然不可信。」
「什么嘛？小火神！我是真心的喔！」
「看嘛，我都要非小火神不可了！」
这看似简单的几句，火神却顿时发觉黄濑要给他建构了一个获得归属的错觉了。或许黄濑只是逢场作戏，又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这种被人需要着的感觉真好啊，不再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那他，也喜欢黄濑吗？

04.
『吉原游廓，今夜亦雨。』
「啊啊，真是麻烦透了，长途跋涉才刚回到江户就又被你们给揪来游廓了！」一袭靛青色短发的男子极度不耐地挖了挖耳朵，随性又邋遢的动作，与他身上突显身份，绘有飞鸟绘羽的蓝黑色御召和服和鹤处鸡群的外貌身高俨然是不相配的。
「对不起，对不起，青峰少爷！小的也只是按老爷的安排带您去的！」栗色短发的随从两手撑托起纸伞，一边惊惶失措地福着身子，任由自己半边肩膀被两水浸湿也要为主人挡雨，一边带青峰走向前方的茶屋。
「行了行了，樱井你真是吵。」青峰睨了旁人一眼，受不了的挥了挥手，临至茶屋跟前后止住了脚步。而樱井依然说起了很抱歉、对不起的云云。
「洛山馆的茶屋？」
「是的，少爷…」
「青峰少爷，」一把带着诡谲笑意的熟悉声调从茶屋传过来：「老爷说了唷，要您与伊藤家与持田家等大人见见面，共赴晚宴。」来者一如以往地明明没笑意却眼弯如月牙，嘴角上扬着道。
「今吉？你也来做什么？」青峰蹙起眉梢，原来是老头子的谋士，这人不自然的笑容看多少遍都觉得不顺眼。
「老爷要在下今晚也看着少爷，希望您能习惯与官场之人打好交道，好让日后对领土割据问题能和气相谈。您于他们之上，就让他们讨好讨好。」今吉偏了偏头，哼笑出来后道：「让在下领路到扬屋吧。那些大人说，在洛山馆里头有好货色介绍给您的说。」
又是应酬，明明这段时日在南方已经是日以继夜的应酬。青峰不屑地呼出鼻息，又是这种龌龊的诃谀奉承吗？如果是两年前初起的自己会欢颜接受，所以那时候才会过得如此风花雪月。
但如今已感索然无味，真是遇多了也会腻了。
虽然青峰果然是逾时落座于晚宴上，但伊藤家和持田家的大人看似毫不介意，满脸堆笑地请身为少将军的青峰坐到中央的位置上。宴席上，每个人的身旁都有一游女相伴在旁。
青峰在心底对这群虚伪的官商鄙视了一番，虽然他也懂假面具、论权位是在世道上生存及竞争的方法之一，他对着他们也是充满伪装的，但并不代表他乐意。
如果能找到心目中的命定之人一同闯荡，他宁愿当个自由自在的剑客武士，而不是位高权重，看似自在其实备受压力的将军之位。
青峰不认为自己是自命清高，毕竟他还是十分享受生来是将军之子所得到的利益和强大，但果然在能力允许以后，他果然还是想要可以试着为生命追求一份热度，有倾注心力去努力的事情，而不是为了现在自己厌倦的事情而奔波。
只可惜，失去的热情早以散去，也再寻不了另一份光热。
晚宴已即将接近尾声，烦重的官谈幸未有过多争议，但当然尚未有定局。今夜剩下的只有灯红酒绿的声色娱宾，一群男人把酒拥美人，对话略嫌低俗。
而女娼男娼皆有被指名于此，没想到这里大部分都为有妇之夫的人会对男风有兴趣？看来与女子成亲可能只是承父母之命传宗接代？
青峰如此臆测着，一笑置之，看着这些厌烦的人形成的糜烂光景，既对身旁的游女兴致缺缺，浮躁的神色再次表露无遗。
于是看在今吉的份上，努力压抑着不悦，清了清嗓开声：「各位大人，本少将军就先行告辞了，你们请便。」
青峰正欲离席站起身来，左侧的伊藤大人却按住了他的肩，别有用意地笑容可掬：「少将军莫急着先走，在下为您准备的重头戏快到了啊！听说大人您也好男风，还挺钟情红发美人的对吧？」
「你是什么意思？」青峰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微微嗔怒地拨开了伊藤的手。
「少将军您宠爱过的男竉都是红发的不对吗？大家都因此冒昧猜想了……」
「那又如何？不需要你费心。」青峰抿嘴再次不语。
青峰大辉早在六岁未满便开始习武练剑，凭借异常的天赋、自身浓厚的兴趣和努力的并驰之下，他做到的就只有大放异彩，才十五岁的他跟师傅比试时便一分高下，已习得师傅一生所学，更显示他的青出于蓝胜于蓝。
但是果然太强大就会把事情变得无趣。
久而久之的，除了不停地对他赞不绝口，师父已无心向他，转移训练青峰家的弟弟们。虽然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本来对师父极尊崇的心情已逐渐淡然，而弟弟们和同龄人的剑术不但不堪一击，更是因为自卑感作祟而不敢挑战他。
而他也知道不少同窗因此而与自己割席，在他面前则是造作又奉承，但却以至于疏远他，在他背后讽刺他的能力像是个妖怪，去道场的日子枯燥又可怖。
尽是一群糟糕的废物。
正因为如此他才宁愿独乐乐，还不如装成一个浪人在树林练练剑、打发时间，更不愿意留在乏味的道场。
而他爹亦似乎有意将他培养成继承人，十五岁已战斗能力超群的青峰已被容许跟随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学习听政。
但是面对无感事物更是无法解决他索然无味的心境。
那一日春雨天后，没料到，遇到了一个稀奇的家伙。
自季春火神和青峰相识后，两人见面的次数愈来愈多，有时隔两三天就会见面，一直都会相约在那个小树林。
一开始青峰就为了逗逗火神，自己也就算初出茅庐，也没想过要真心想要当师傅授人剑术，明知火神年纪比他小拿不动那么重的名剑，以为他会气馁地知难而退，顺便恶质地调笑他一番。
谁知道他却被火神认真得吓人的态度和不屈的小脸给吓到了，明知自己不够能力也不疑有诈，努力地举着那快要跟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剑，怎么样都要请教青峰怎么做。青峰自己反而叫起他放弃时，这个火神却刚强地还以一句：「是怕教会我后很快就超越你吗？」随后嘴边燃起神气活现的笑脸。
嗯，他的心跳在那一刻猝不及防地落了一拍。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人的说。
自始，青峰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罪恶感还是被火神的挑衅感染，于是还真的多带了一把木剑，真的跟自己师傅的方式如法炮制，训练体力，教导火神剑术。而火神天资实在不俗，甚至比自己那几个弟弟是有天赋得多，十分地好教，加上那坚不可摧的态度，青峰看着这努力不懈的小身影总会由心而发地勾起笑颜。
有时候，火神会特意带上自己做的点心给青峰品尝。其实第一次会带上的契机是因为某一次练完剑后，被青峰笑着揶揄：「我教得你那么辛苦，都不用报答我啊。」
于是火神思考了一下，想想也对，别人并没义务教自己的，年纪轻轻的他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只好做些拿手的慰劳一下青峰，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点自信。
不过青峰当时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毕竟玩弄这个认真的小家伙是一件有趣的事。也没想到之后的见面火神都带着自己做的各式各样的点心或是咸食来报答他，他也乐得其所，因为真的很美味。有时甚至会想要吃上火神烹调的三餐，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其中青峰最爱的果然是那款从来没有在别处吃过，用葵花花瓣和花籽入饯的团子糕点，甜而不腻的味道，咀嚼的口感清新软糯，被包裹在内的葵花籽糖馅带有果仁独特的香醇，吞咽过后甘甜的花香更在口中散开，却没有丝毫植物的涩味，感觉肠胃都被净化了。
第一次把葵花团子送来的时候，火神对他说：「喜欢葵花吗？」
「还不错，所以你才会待在满是葵花的树林吧。没想到能这样吃。你呢？」
「是最喜欢的花朵呢。而且我觉得这花儿挺像你的。」火神手肘放在膝盖，撑着下颌似乎思索着。
「啊？为何？」
「就这么觉得。」火神这时偏头，直看向青峰不自觉低笑。
那和悦柔和的微笑闯进青峰的双目，他第一次目睹火神那么温柔的笑靥，明明平日都只是精神饱满的样子而已，上一次的那种心跳落拍之感又再出现。
「哈，你才是像葵花的人吧。」那么黄灿灿地闪着耀人的光。
在认识的第三年，二人之间没什么改变，虽然本就有年龄差距，但一直都没什么代沟，只是各自亦长大了不少，高了不少之后，之间的距离就更贴近了。
还是一如以往地经常相约在小树林练剑，而火神则进步神速，虽然身高能力还是比青峰逊几成，但也甚至可以和青峰切磋技巧了。
青峰很少会承认一个人，但即使是他也不时会想，认为可惜了火神天份，若是能受到正统武士训练的话，不然也不会输他几分吧。
不过如此被他追赶在身后的感觉，有一种说不上的好，让不愿被他竭尽所能超越的心情，也驱使他抱有孜孜不倦的动力。
-待續-

05.
「青峰青峰！也太多好吃的啦！」火神踩着「咔咯」作响的木屐，兴奋不已地摇晃青峰的肩膀。
「我知道你喜欢吃，不然怎么会答应带你来，吵死了你，别嚷这么大声啊笨蛋！」青峰挖着耳朵语气不耐的道，但神情却没有一丝不悦。
春日赏樱花，夏日观花火。
盛夏中的人们纷纷换上縇丽的浴衣、脚踩木屐前来欣赏参加夏日风物诗。祭典上挂有摇晃的灯笼，火光穿过红纸透出神秘的光泽，通往神社的道路上有各种平日不常见的玩物及小吃摊子，与众同乐，充满庆典盛况空前的繁华欢乐。
自从青峰跟火神说过夏日的祭典花火大会摆卖的食肆琳琅满目，而且能观赏只从耳闻过的花火后，火神便一直急不及待地想要让青峰带他去参加期待已久的花火大会。因为赤司府上根本不会有人特别带他去游玩外出，顶多也只于添购柴米油盐时有跟随过下人去几次市集，而这天青峰让他得偿所愿了。
虽然青峰本人并不享受喧哗热闹的场合，正正就是这种祭典。不过当时看见火神过于期许的态度就软化了，让他觉得可能和这热血沸腾的傻瓜去应该会挺有趣的。
「唉…叶月时份，我带你去隅田川吧。」
「那里有花火大会！？」
「对，最远近驰名的。」
「青峰你太好了！」
「是是，能比我好的只有我自己了。」
「哗，说什么话呢这是……」
「兔崽子，你皮痒了啊？麻烦死了，果然不带你去…」
「那有这样的！」
……
看到火神望着祭典中的特色佳肴而垂涎三尺的模样让青峰不禁失笑，他只要每经过一个摆摊就停留一次，连奇趣小物的档口也无一放过。看来一切对于他来说真的很是新颖吧？
不消一时半刻，火神便满载而归，捧着堆积如山的零嘴儿就准备一边吃着一边遊祭典，有些根本一个人拿不完的也在青峰的不情愿之下帮忙棒着。火神一口叼着烧饼，左手举着成串的酱油和菓子，右手抱着一袋暖烘烘的鲷鱼烧，扬出心满意足的神采。
「果然你来这就是为了吃啊…」青峰望着火神大快朵颐的模样无奈出声。
「难得…有这机会呢…当然…不能浪费…」火神也顾不上那么多，嘴里的食物尚未吞咽便口齿不清的说着。
不只如此，火神的胃口也令青峰啧啧称奇，自己的食量已是比常人多，但这小子的大食量跟他也不是一个程度的了。
「从小都是要吃这个饭量，很正常…」火神又模糊不清地回答他。
「正常个鬼。」青峰撇嘴嘟囔了一句，忍不住伸出食指往火神因为塞满了食物而鼓起的嘴边肉戳了戳。
软乎乎的。
青峰刀锋般的嘴角挂上惬意的笑意，继续戳印着火神柔软的脸颊。火神疑惑地看着青峰，有点不满地躲了躲，但他却依然故我地玩弄着。
「这是做什么呢……」
「吃得像松鼠似的，还挺好玩的。」
「才不好玩，你要玩，玩自个的去！」
不理会火神的抱怨，接着青峰轻捏了火神的腮帮子，笑得不着痕迹，呢喃地说：「反正我只爱玩你的。」
夜幕低垂之时，便是花火盛放的时刻。
火神随意坐在草坡上，手上还拿着最后的苹果糖，伸出舌尖点点舔舐着。青峰则慵懒地双手交叉在后脑，直接平躺在渗透着泥土味道的草皮上，意外地舒惬。两人的头顶半挂着一青一红的狐脸面具。
「嘭！」
一声巨响下，本来漆黑无光的夜空中乍然闪烁着一朵又一朵的烂漫的火花，一片气象万千，一朵朵坠落的火光亦若神态各异的花奔般欣然绽放。
「太美了……青峰，火花怎么会这么美？」第一次看烟火的火神看得移不开双目，只能喃喃地赞叹不已。
「对啊，很美吧。」青峰早已在儿时便观赏过，这时他已坐了起来，却渐渐从烟火中脱离了眼光，瞥向沉醉花火之中的火神。
烟雨的烨然炫目打在火神仰望的脸上，好似阴影却是色彩斑斓的，使得红发男孩也更加光彩夺目。
似乎青峰沉沦的并不只是天空的炫耀。
因为他身旁之人更是瞩目。
这一朵朵的烟雨有数不清的色彩，艳红的、孔雀蓝的、黄的、银的、金的各种耀眼的颜色都聚集成群，奼紫嫣红，美得令人窒息。
然而只有一剎间，如同点点星尘，金粉纷纷的坠落，一切洒往平静水面。
一刻间，便化为乌有。
这时天空已归于黑暗寂静，四周鸦雀无声，只剩飞虫零星的拍翼，轻飘的风吹草动。
「咦，消失了？」火神呆滞住了。
青峰见火神看向了他，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头顶回复平静的黑幕：「结束了，没有啦。」
「什么？这么就完了？」
「火花放完了当然就完结了。」青峰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
「那方才的光呢？」
「烟火只属昙花一现，烧完了就会消失。」
「但是，刚才明明这么亮这么美…还像花朵一样。」
「火花就是那样子的，笨蛋。」
「好可惜…果然还是真正的花儿比较好。」
「两者哪能比拟的。」
「能啊…因为我觉得一瞬即逝的事物，好令人感伤。」火神露出了琢磨不透的表情思忖着，看似感触良多。
「但是花朵也不是永恒的啊。」居然这么认真的态度，为何呢？青峰不由得狐疑。
「可是花朵生生不息，忘记树林的葵花花海了吗？他们一直都在呢。」火神的语气轻松起来。
「是是，死掉了还能做成花干陪在你身边呢。」
「你说的话真的很奇异。」
「如何奇异了？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吗？」
火神想了想，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这个师父良朋真的很有趣。
有他在身旁真好。
反正至少他应该会是那朵不管如何都会在他身边的迎阳花吧？
「你这兔崽子真是够了…话说你的苹果糖还没吃完吗？」
「嗯…对呢。」说着似乎是想起了手中的苹果糖，立即轻咬了一口，糖粉碎屑掉落了几点。
「吃这么慢。」说毕，青峰便抓住火神的手，凑近头颅往糖果大力啃了一下。
嗯，果然好甜。甜香的糖浆味充斥在味蕾上。
「啊啊！你怎么吃这么大口？好过份！」火神十分不满地嚷着，不可置信地盯着青峰含着大口糖果的得意脸。
「太甜了，还不如你做的葵花团子好吃。」
「那你不要吃，葵花团子你想吃，我任何时候都能做啊。」
青峰哼笑了一声，不经意地往火神嘴边看，发现那噘起表示不满的嘴唇异常惹眼，可能因为有过糖浆的滋润，饱满红润的唇上有点湿黏，竟添上了诱惑的气息。
青峰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把头往火神靠过去，但这一次不是为了苹果糖。但是火神则担心他再抢食，便迅速移开隔在两人之间的糖果，却不知令二人的距离更为接近。
青峰感到心中一阵紊乱，两唇几乎要贴上，鼻息间果然飘扬甜腻不已的味道，但不是糖果飘过来的，那是火神嘴唇上的甜味。
好甜好香，怎么比起苹果糖，更想啃咬眼前嫣红的软嫰？
「怎么了？吃了这么大口还想吃啊？」火神突然的发声让青峰脑袋清晰过来，方才的欲望游走似乎打散了。
但青峰还是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火神的唇瓣才退离身影，想着居然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啊。火神以为嘴角沾上东西，也抬手擦了擦。
「谁叫你吃这么久。」
不过幸好就此打住，不然就出大事了。
「还没到时辰不是吗？这里很舒适，再歇会吧。」
「行。今天我带你来吃这么多好的，明天老地方见，带多点拿手小吃过来，特别是葵花团子。」
「知道了，那回去的时候一起采点葵花。」
「好好好。」
青峰深邃的蓝眸再次瞟向火神，按耐不住悸动，心底一片涟漪泛起，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情谊正在萌芽。
……
青峰忆想起与火神的一点一滴总是高兴的，期待于和火神见面，享受火神与他分享的真诚和热度，相处的日子无一不是一起头脑发热，即使在寒冬里也不感冷冽。
同时就是因为太过满意这个人，过多的喜爱让他亦逐渐真正察觉自己前所未有，而且或许不应该有的情感。
他清楚牢记三年前的叶月后旬的时候，那一次练剑过后发生的事。在此之前已感自己对待火神不再是纯粹的徒弟益友，想到自己会对他抱有情欲，就不能再正常看待他，感觉自己有点不象话。
那时，酷热使火神毫不避讳地面对青峰敞开着物，他就暗叫不妙，就算视线都不想正视。那个景象实在令人太多遐想了。
可是导火的赤发男孩却完全不自觉，为他包扎伤口时温濡的吹风、衣服撕裂所展露的腿部、汗水悄悄滑进若隐若现的锁骨胸膛、尚还稚嫩的肌肤……无一不刺眼的扎进青峰的眼底。此人什么时候如此色气过？
若是以前，他会无感看待，但现在却绝不可能！
眼前的光景令青峰不可抑制的想入非非，于是欲火冲晕了头脑之下他果然强吻了火神，那双湿润的红瞳更使他无法自控，尽情地触碰着觊觎已久的身子……但是最后却被火神推开了。
火神强烈的拒绝后，看向他似是抱有恼怒与厌弃的眼神狠狠地刺疼了他……他觉得自己犯错了，同时对于火神对自己如此强烈的抗拒有所受伤。
而令青峰最感罪孽深重的是，在过后的深夜，独自躺卧自己的和室之中欲齤火难耐之时，他的脑海飘过火神的身影……从无害的笑容，到被他压制于身下的无力，还有碰触过其身躯的手感，这一切都默默地帮助他安慰了自己的火热。
当配合一声低吼，手掌沾满发泄后的白溃后，他不禁为自己龌龊的想象咒骂了一句。
该死。
虽然青峰对火神鬼迷心窍做的事他一开始有说不出的悔意，后悔于还未确定火神的情感就急迫出手。但此外却对火神的拒绝而感到不甚甘心，毕竟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没有失手过。因为自尊，他不想面对火神，所以他不再去树林了。
而且他不认为对他表现恨意的火神会再找自己。
过后不久，青峰便正式成为少将军，开始接触不同官场之事，他的不可一世和狂妄可说是日愈趋增。
之后甚至有人开始向他献礼送贡品，无非就是曲从拍马。
其中之一是宠妾。
第一次送到他手上的是一位平平无趣女宠，出身游廓，态度做作，他根本不屑一顾，但看在其丰满美态，玩弄二日后便毫不留情地送走了她。
而事实上武士社会，的确男色风气更为盛行，男宠自然沦为权势者持有的玩物。
而第三个送给他的很难得一见的是个红发男孩，年仅十四，此人儿使他第一眼一瞬间就想到了火神。
虽然其红发不及火神的火红得炫目，瞳孔也只是很深的黑眸，跟心里日思夜想之人的独特红瞳可说是天壤之别。不过不论是红发、体态、个头和年龄，还有那股尚未被染指过的干净眼神，都令他和火神看似有过多的相像。
短短三年不足间，各样的男宠都被送来过，而这个男孩是在青峰身边曾经待得最久的男宠。绝大只因他在外貌上与火神相似，以及懂得用仅有的厨艺讨好他。
那些时日，青峰总让男孩多穿着红色的和服，红色的身影的围绕在旁边，尚有是那人在自己身边玩耍的错觉。
床第与之缠绕的时刻，几乎都是把身下之人想象成那个迷恋的红发男孩，醒来时望见枕边之人，回想其乖巧的举动根本不会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人时，总会不其然仰天不屑自己一遍。
于是果然还是厌倦了就送走了，尽管外表可能相似，但论性子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往后，所以一群习惯道听途说的人传言说他应该是钟爱红发美人，于是自然透过外交使节、将军下属等将不少「适合青峰口味」的年少男宠为他奉上。青峰那时的确是来者不拒，玩世不恭，然而他只想要填补内心的空缺，过一时快活，他得到的还不是他想得到的那个人。
青峰并不需要一个对他柔顺如绢的人，只会使他厌烦，他需要一个能为他带来热衷与挑战的人。
-待續-

06.
那个人的替代品，青峰已经找够了。不是他的话，再相似也没有意义……
「您这个月里都在南方，不知道洛山馆前阵子有一位造成不少话题的新太夫出道吧？听说此人很特别，所以在下特意为您指名来表演他的拿手活剑舞。」
「剑舞？」
「哈哈，青峰少将军也觉得很有意思对吧？太夫居然也懂剑。」
「那又如何？本少将军也没兴趣。」
「大人看看也无妨吧，哈哈。话说这火神太夫可被称作『吉原红日』，不就是说吉原的太阳吗？还真是好奇他有什么本事！」
「哈哈哈，该不会是行欢技巧了得吧！」
一旁有人一听就俗不可耐地高谈阔论着，而此刻的的青峰却整个人都呆若木鸡，脑海只剩下伊藤所脱口说出的姓氏。
青峰猛然抓住伊藤衣领，瞳孔不免颤抖着问：「等等，你刚刚说那太夫姓火神？」
「是…是的，有兴致了吗少将军？」被吓到的伊藤嘴角抽了抽动，扯出笑容接着回答：「其名为…」
「火神大我。」
……
『端坐镜前，妆点红唇，乖巧顺从，全然接受？ 』
「啧，好麻烦。」火红色头发的男子拨了拨绾于胸前的青丝，不耐地出声。
「但是火神君的头发是最美的。」湖蓝色头发的男孩拎住火神惯用的几支红葵花簪和银质垂饰，替他插进脑后被挽起的半发髻。
「并不只有长发麻烦啊，黑子。」火神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拿着妆笔于眼尾画上了一抹美艳的朱红，衬托着眼眶里透亮的绛红眼珠，很是诱人。
「火神君还不习惯吗？」
「些许吧，只是每次被黄濑以外的客人指名就会不安啊。又要妆发什么的……」难得在亲近的人面前，火神他就会抛开廓语，尽情用自己的方式说自己想说的话儿。
「您被黄濑少爷指名也是要这么做的吧。」
「但是，始终比较安心。而且今日这种指名更繁重……」
「是无可避免的。」
如果黄濑可以让他更随性轻松一点去见他，哈，他会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吧。
火神如此悻悻地想着。
「黑子啊，我羡慕你没有出道……」
「火神君，您在嘲讽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玩笑而已，因为我觉得我这点很值得羡慕的说。」
「啊…黑子你还真是**……」
「请不要这么说我，火神君。」
被火神称作黑子的男孩名为哲也，是洛山馆其中一个秃，年纪却不算太小，三年间一直照顾待侯火神。而他也是火神在这个地方中唯一能敞开心扉的人。
黑子性子温文，拥有透白肌肤，纤细的身型，与火神的味道截然相反。可惜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更不善表达情感，于是使他存在感薄弱，不然早已出道。
但是黑子并不希望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宁愿当个无人问津的小卒，陪伴自己亲近的人，打理一些小事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那些心死的遊女让人疼惜的故事实在听说过太多了……
希望火神君您可不要步那些姐姐们的后尘，明明这么纯真的一个人，待在吉原太浪费了。
黑子边顺着火神流淌在背后如瀑布的红色长发，边注视火神修饰眼尾的动作，习惯脸无表情的他有时也会无意地嘴角漏笑：「忘了，火神君的眼睛才是最美的。天生的红瞳，吉原里只有您一人而已。」
火神拢起被略微修细的分岔眉，透过铜镜表情奇怪地瞅向身后的黑子：「我并不是在跟你谈到这些东西吧？」
「我只是想这么说说而已。话说火神君如果不喜欢长发倒是剪掉吧。」
「剪掉？那我那一天一定会先被杀掉…」
「并不是说当下就剪，只要您想，就总有机会的。」黑子调整了一下火神发上红葵，圆大的水蓝色眼睛给予火神一个别有意味的目光。
如果是火神君的话，应该有勇气去寻觅自己想要的吧…一直相信您就像您那双独特的眼眸一般，不要因为时日的流逝或伤痛而在此处随波逐流。
「火神太夫，时间到了，请跟随咱移玉步至扬屋。」
火神正不解于黑子的稳晦的话语，门外便传来遣手催促的声音。他轻叹口气，就着繁重的紫底红花、墨绿打挂的华服就站起来了。
「麻烦你了黑子，你今晚要跟我去对吗？」
「是的，会跟随火神君去的。」
几人走在通往扬屋的道路，一路平静，只有火神偶然与黑子交谈数句。
这时走在最前方的遣人缓步徐行，含笑缓缓地说道：「今日的指名，火神太夫可要把握机会喔。」
「啊…这是为何？」
「因为今夜指名的客官可是江户幕府的大名与贵商的宴会，能够得到他们其中一位的垂青是大好事呢。」
「是这样吗…？」火神抿抿唇，复杂的目光投向身旁高度只及他肩膀的黑子，他也只能回以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当然呢！而且能受各大人们一同指名，证明火神太夫您可是红牌了。况且连青峰家的少将军也莅临本馆了，真是极大光荣，火神太夫别要浪费机遇唷。」
「欸…？您方才说…青峰家？」火神一刻间以为自己耳误，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姓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那位可是青峰大将军家的长子。」
大将军？如此这般，一定不可能，我认识的青峰只不过是一介浪人，何来大将军家之说。
黑子见火神神情有异，便试探性一问：「怎么了火神君？是认识之人？」
「怎么可能？那可是少将军，我猜…只是与我儿时玩伴同姓之人而已。」虽说如此，但火神还是有所在意的，心情十分微妙，好像突然有些什么涌上心头。
「已至，请火神太夫稍作准备。」
……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到了。」伊藤大人满脸兴致地说着，众人皆看向拉开隔扇进来的几人。
「欢迎大驾光临，已领火神太夫于此，小人先行退下。」遣人将一切安置后便退到一边。
而火神无暇顾及数十双目不转睛目光，只是福了福身子，等由身边的秃将「吟剑诗舞」必需的剑和扇安放好，乐声奏起后，他便一如以往地摆动起折扇及刀剑，熟练地舞蹈。
殊不知，坐于宴席最远方的中央，有一双瞳孔颤抖不已的海蓝眸子，以何等灼热的目光紧紧抓住他不放。
每当火神舞起剑，是他最能提醒自身是谁的时刻，提醒他曾经是怎么样的人。他往往无视于何人是他的观众，也是不在乎。且让他可以沉醉于尽兴的歌舞之中，可以难得放纵自身对剑术的强烈兴趣，不忘仰慕之人所教导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并不讨厌在吉原的洛山馆里耍起他拿手艺能，因此当初赤司让他继续习剑，甚至请人提升他「吟剑诗舞」的技艺更令他喜出望外。
在吉原里，就算你原本多么的生涩，很快也能荡然无存；以往的羞怯反抗，不久也会成了矫揉造作；曾经的风光璀璨也只是过眼烟云，最后也只成残花败柳，若是沦于落魄的甚至是人尽可夫。但一切却身不由己。
这样的事情，在吉原谁都知道，而且作为男子也成如此不堪的话，究竟有多可悲？
于是对于火神而言，在这里表演剑舞不是为了娱宾，只是想，在其中找回一些自我还存在的证明与价值，不要把最原本的自己归于尘土。
「待表演结束后，给我安排单独指名他。」墨蓝发色的男子脸色阴沉地低声道。
「少将军看来很满意这位火神太夫……」伊藤大人露出一副得逞的笑意，果然做了让这拔扈的少将军称心的事情。
「少废话，做就是了。」
但是事关青峰一副脸色铁青的模样却令人有所狐疑，但也还是堆起奉承的笑脸说：「少将军莫急，在下立即命遣人安排。」
这时伊藤旁边一名官员不知死活地议论：「此红发太夫果然合青峰少将军的口味，呵呵，什么时候我们也去指名看看……」
「若是你敢再多说一句就把你那张臭嘴给缝上。」低沉的怒斥伴随那人往往如同黑豹般的精光让旁边几人懵然，不敢吱声，纷纷识趣地不再对此作出调笑。
乐声静下，火神呼了一口气垂首站于原地，心里本是默默祈求不要有单独指名。谁知遣人却过来俯身于他耳边道：「太好了，火神太夫，坐在最前方，中央那位青峰少将军要求单独指名于您呢。」
火神闻言略微拢起眉心，些许不安地向遣手所指的方向看去。霎时间整个人愣住，映入眼帘的是…记忆中的青发男子。
剑拔弩张的气息，黝黑阳刚的肤色，一点都没有变，居然果真是青峰大辉……
-待續-

07.
『朵朵绽开的丛丛伞花中，濡湿的我，便是那雨滴。 』
『即便如此，我却并不廉价。』
青峰看着火神熟练地温热酒水，制式地使用廓语习惯地迎接他的来临，动作虽然不算优雅，至少却是有条不紊的，十足的遊女样。
明明一看这张脸儿和红黑色的头发就知道是那朝思暮想之人。
青峰不经意「啧」了一声。
「少将军可有不满意咱的事情？」火神与青峰面对面而坐，也不主动相认，似是有意装傻糊弄。
「三年未见，你可变了真多。」
「是么？汝是指外表抑或…？」
「我看都有。」青峰顺道瞥过火神那使人过度在意的及腰红黑秀发。
「咱却觉得汝没有怎么变，仍是常常怒形于色。」火神的视线定格于青峰一如往日经常皱紧的英眉。
「哟，我还以为火神太夫不记得本少将军了。」
「确是记不得了，咱记忆中并无认识过像汝那样的大人物喔。」火神仍是若无其事地拿起被温过的酒壶，为青峰斟满佳酿。
莫非火神是对于以往自己欺瞒身份，自称是浪人有所介怀？青峰摊腿而坐，哼笑了一声，戏谑的道：「本少将也不记得火神大我原来是吉原到处卖春的游女。」
火神乍然脸色发白，显然是对青峰的话语感到受辱，但仍然抑压着情绪：「汝何时看见咱到处卖春的说？」在这里，也把他容易暴躁的脾性给练得比以往稍微懂得收敛点吧。
「在吉原里不正是如此吗？」青峰咬牙愠怒，神色一凛，扬首灌了一杯酒，顺道揪住火神的着物，将其贯倒于身后的塌塌米上。后背被撞上的火神还没来得及缓冲，青峰便准确地撞上他的唇瓣，一阵血腥连同尚未吞咽的酒窜进他的檀口，更被进而舔噬着软嫰的唇肉，红发男子只能再次对于青峰的霸道而瞪瞠。
如同三年前那般，青峰粗暴的举动依旧使火神无法招架，不是厌恶，只不过是由于太过突然的亲密接触及唇上的痛感还是令他手脚不由得做出反抗。
「嗯…放…放开，青峰……」
「你于此让其他男子抱，却三番四次地如此拒绝我？」青峰始终都是威武的少将军，就算火神并没有放弃过练剑，力量果真略逊一筹，于是双臂还是被青峰攥紧并平举于发顶。
「不是，是该想想因为 阁下说的话太过份的说！」
「哈，本少将说错了么？难道作为游女也是有洁身自爱的美感？」
「吉原也是有自爱的人的，身在吉原并不代表放荡。」
「一副游女姿态，我就会认为你是这样的人，不然给我收起你造作遊廓用语！」
「够了！用廓语只是规矩，是对于你的尊重，不代表我的人格，这里的其他姐姐也是这般。游女的痛，身不由己，早也并不指望你们这些没受过苦的达官贵人会明瞭。」
青峰的瞳孔赫然一阵收缩。身不由己？那火神也是？而他自身的身份不也是吗？
「现在却不用廓语了吗？」
「你以为我爱好用？明明最讨厌了。」
「那就不许再对我用。还有……为何你还在练剑？」青峰的大掌扫过火神线条结实的下臂，狭长的双目细微地瞇了一瞇。想起他舞剑时的举手投足，还有不差普通武士之对刀的举法、斩法、持法，心想果然是持久练剑的躯体。
「因为我喜爱，你应该早知晓不对吗？我才不愿意把自己变得如此柔弱。」
「果真还记得我教导的？」
「那是当然！」
青峰终于舒展开一直拢起的眉头：「很好。」记忆中的火神大我看来真的在他眼前了。
「你果真是喜怒无常的混账。给我起来吧…重死了。」
「不要。」
「啊？」
「我要抱你。我一直都想抱你，早就想了，你也是应该早就知道不是么？」青峰不驯的笑容又浮现于这副俊脸上。
「你……」火神知晓青峰所指，一时哑口无言。他似乎没有理由反驳，而重要的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不喜？
「而我要抱的是原来的火神大我，不是吉原的火神太夫。」
「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的是原原本本的火神，要好好接受我……」
「喜欢…？唔…」轻柔湿润的吻落在火神唇上，后面的话语被迫吞进肚子。与方才的霸道截然不同，不禁让火神诧异，这居然是青峰的亲吻？
-待續-

520短短更一個 嗯，告訴大家可怕的故事——我卡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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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昨夜的激情响彻云霄，到了早晨两人的身上依然尽是一片情事后的腥膻。
红日升起，照亮了凌乱的和室，火神缓缓睁开布上水气的红眸，轻轻蹙起眉头。他强忍腰背的酸软，艰难的伸展了身子，意外地察觉到晨光并没有刺眼地打扰到他。
「醒了？」头顶传来低沉又熟悉的的男声。
靛蓝短发的男子逆光侧卧于身旁，撑头打量着他。
男子背着身后的阳光，却看似是他身上散发似的，火神一时迷糊了，觉得有些眼花。
「你还在？笑什么呢？」
「因为醒来之后，我要看清楚枕边的是否真的是火神大我啊。」
「在说什么呢…？」
「现在我肯定了，所以高兴得不行。那你呢？不想醒来看到我？」
「也不坏…啊…」火神没有直视青峰的双眼回复，摀嘴打了个哈欠，一幅懒洋洋地模样翻了个身，转而背向了青峰，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任谁都能发现其猛地通红的耳垂。
确实，火神看到青峰还在身旁感到意外的惊喜，因为即使多情温暖的黄濑，也几乎没有彻夜留宿过，往往是月落西沉稍歇一会便离去。第二日一觉醒来身边的余温早已散去，顶多留下字句就使他很高兴了。
如今青峰却……甚至还这么说是何解？
怎么有种不可言状的暖意？
「哟。」
「做什么？」
「火神，我问你……至今有多少个男人抱过你？」青峰扳过火神的身子，让他面对自己的疑问。
「重要吗？」
「重要。」
「怎了少将军？嫌我脏？」火神虚弱地笑了笑。
「我昨夜说的不过是气话，你没有推开我真是太好。」
「那你怎么如此一问？」
「你怎么没想过我才可能是脏的人吗？我可是堂堂少将军，抱过多少人你可知晓？」
「此事我可管不着。」火神承认自己是口是心非，不然心底怎么会酸溜溜的？
「啊，那你怎么在意起我瞒骗了你，说我是浪人的事情？」青峰维持歪首的姿势，唇角挂着玩味的一笑。
「因为…我并不懂你当初何解要说谎罢了。」
青峰垂下脸，把自己埋到火神暖和的颈窝，轻淡地叹息：「你该不会在想什么蠢事吧？例如觉得我怕你认为高攀不起我、害怕我什么的……但我反而是因为怕你不敢高攀我啊。」
「少自作多情啊蠢峰，不管你是谁，我才不因为这种破事而退缩。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不会轻言放弃。」火神露出了鄙夷的脸色。
「哈，那就好。话说，好久好久没听过有人敢这么称呼我了，笨神，果然只有你没变。你真是太棒了。」
「我也望我身边的人们待我如往昔啊……」
「我不就是。」
青峰突然间扬起头得意地笑着，深海般的眸子却闪烁认真无比的坚定，幽蓝色里只映出火神大我一人。
此时的他再次使人沦陷。
对呢，曾经以为青峰消失了，没想到他回来了。
这样的他，除了我，还有在其他人眼前展现过吗？
「你才不是好吗？师傅对徒弟可不会做昨夜的事情喔。」
「哼，只是你不知我心里早有这般待你的心情。」青峰玩弄着火神手指的指骨，幽幽地望着他。
而火神也只能词穷了。
「真是蠢峰。」
青峰看见火神没好气的模样，二话不说便轻印上眼前人的唇，封住呢喃的话语，亲吻只是浅尝辄止，如同蜻蜓点水。
「我不要你再拒绝我。」
「我并没权力随意拒绝客人啊。」
「难不成你内心是讨厌我？」青峰的手不自觉收紧了火神的手腕骨。
「才…才不啊…你抓疼我了。」火神不满地挑起眉宇。
「抱歉……话说你到底是何解会屈身于洛山馆？」
「说来话长，但我是自愿的。」
「……」
「是真的，不要妄想一些傻事。」火神见青峰露出奇怪的表情，安慰似的出声。
「啊，算了。公事忙完了，两日后我会再来，那好好迎接我吧－－本少将的笨神。」
「少恶心我，随少将军的便。」
……
赤司的和室内漫延一股莫名严肃的气氛，来人脸色不悦，又似乎是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不知，青峰少将军特意前来是有何贵干？」赤司先行打开话匣子。
「本少将来首先想求证，你到底是如何把火神大我骗来这里的？」
「大我？这孩子可是自愿的。」
「啧，那个家伙也是这么说。但少戏弄我了，以他这性子怎么可能是自愿来这种地方工作？」青峰闻言咋舌，骂骂咧咧地道。
「那青峰少将军不妨直言，何解这般在意大我？」赤司两手调整肩上的外披，嘴边挂上饶有兴致的笑意。
「我亦不妨直说，我已经决定会赎走火神了。」
「是吗？大我如此得你欢心？」
「嗯，此事你不必管。只要火神想，我随时都能带他走。」
「即使本人提出天价？」
「是的。」青峰想过可能是头一次如此庆幸生于将军家，对于赎金金额上至少不会是信口雌黄。
赤司端视着青峰说得丁是丁，卯是卯的模样，忍不住笑意更盛，似是一幅等着看戏的模样。
「大我还真是遇到贵客了。」
「等等，别想再糊弄本少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他为何沦为游女的！」
「既然少将军有心要带走大我，那实不相瞒，其实大我儿时只是一名弃儿。」
「弃儿？所以你们就把他拐带回来？」
「拐带？还请少将军客气点，莫诬告罪名。赤司家可没有亏待这孩子，当初见他流落街头，才善心收养了他，供他吃、住、学习，现在不过是他报恩的机会。」赤司听到青峰所言藐语，语气不免有些愠怒。
早已听说洛山馆的楼主行事重自身原则，作风独断独行，气场常见震慑众人，看来的确属实？
但令他心底更不舒坦的是，初遇时见火神穿着光鲜，单纯无垢，以为他应该是某家涉世未深的小少爷，没想到他却是如此坎坷。无形中，自己对他似是多一份心疼。
赤司见青峰不语，再度打破沉默：「相信阁下想知晓的已经得到了答案，少将军又打算怎么做呢？」
「如此，我不允许他随便当暖床，你要是要用他来赚钱，就找上我，我自然会往他身上花。」
「那我真替大我谢过少将军。不过，大我的意愿亦非本人左右，客官如流水，岂知何人能为太夫的意中人？」
青峰略为愣住，他一心一意想将火神据为己有，的确从不思量火神在他还没再度出现时，有否把身心已附于他人……
但是自己以往从不奢求能再度找到火神，现在却这般让他碰上了，绝对是上天赐予的机会。
「他只能是我的。」
-待續-

@佑夀i 這邊ww kuro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