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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周更新虐得心肝疼,于是捡起了好久不用的l。只是满足自己一个求而不得的心愿吧,给他们一次双箭头。因为不知道子煜的死因,暂时就写到这集。以后应该还会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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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明费力的搬动着树枝试图遮盖子煜。枯枝败叶凌乱而锋利,割破他的皮肤,他浑然不觉。
子煜的生气一点点消散,执明长途跋涉还带着人,也快要体力不支。他意识到子煜不能再跑了,便想将他就地藏好,由自己引开敌人。
子煜的箭伤很深,他不敢轻易去拔。失去,失去,一整晚都在失去。旧的心伤还没愈合,就又原地撕开血淋淋的皮肉,执明已经麻木,不觉得心痛,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再失去了。他甚至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毅力,只拼命的重复,居然还真在敌人到来之前弄好了。这些事情,别说亲力亲为,今日之前他甚至不曾听过。
人的潜力当真无限,人心,亦可笑至极。
不过区区一天,旧时光景,也只在记忆里头了。那年昱照山外,高台垒雪,弱柳扬花,他坐在湖边,盯着一簇簇盛开的羽琼,不耐的吐着葡萄皮,引得游鱼竞相争食。而他底下是波光照影,群臣拥簇。
雄踞一方的江山,取之不竭的财富,他一直拥有,也并不稀罕,此时失去倒不觉可惜。执明刻意放缓脚步,等着身后马匹声近了,确定那些人看到了他,才重又跑了起来。
只是他仍会怀念。
怀念那个罚他跪在列代祖先灵前,气的胡子发抖,高举鞭子却从未落下的老人家。
怀念那个他一闯祸就急忙劝阻,从未得成还总替他背锅,满脸委屈的近小胖子。
还有许许多多人…从前他随着性子步履匆匆,好像哪里都能去得,天高海阔任他快活。想不到今天,不仅是哪里都去不得,还来不及停下来,好好跟他们道个别。
亡国后,怎样的凋敝兴亡,都不意外。所有相见,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双腿如何敌得过精壮的战马,不多时他便被撵上。
“执明国主,不要再一意孤行了。跟我们回去吧。”为首者居高临下打量着狼狈的年轻君王,虽敬称未除,眼里满是不屑,语气何曾尊敬半分。
执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他觉得自己每踏出的一步,都是一次代表天权的抗争,落地有声。太傅生死不明,子煜还在等他。他不能降。
于是那人挽弓瞄准,箭羽夹着风声喑哑,破空而来。先是手臂,再是腿,箭无虚发,执明终是跪倒在地。
就到这里了。好像已经……走不下去了啊。
下一箭正好映在他眼里。
执明虽不曾励精图治,死于社稷,到底也有勇气与天权同去同归。不知泉下先祖有知,是否能不吝赞他一句?
玉笛飞旋,将这道攻击挡了下来。执明惊诧,紧接着被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拽上马,冲出包围圈。慕容离的手下牵制了那些人,他们得以顺利脱身。一切发生的太快,如梦如幻,来的有些不真实。执明还是懵懵的,脱险之后疲倦和疼痛一股脑袭来,大有不死不休之意。执明克制不住的想睡,失去意识前拉着他慕容离的衣袖,“子煜还在那边,快去救他。”
急切完全压过了绝境逢生的喜悦。
其实执明的伤,比起子煜还要严重几分。因为那些人是抱着弑君的念头动的手,根本没给他留退路。可能是子煜之前奉旨训练,颇为辛苦,又马不停蹄赶路,才迟迟未醒。
但他还是裹着包扎,刚能下地便一瘸一拐的来看子煜了。
子煜长得本就清秀,是一种和中原人完全不同的轮廓。可此时床上那人,却是面色苍白,唇角干裂,活的那样不真实。
“子煜已无大碍,王上且放心。”慕容离遣退左右随侍,淡淡道。
执明不好在他人地盘反客为主,只好把责问下人怎么服侍的话咽了回去。这点小动作没有瞒过慕容,“子煜现在还不能吞咽,给他喂水,着实困难,故而气色差了些。不若王上先行休息,等到……”
“给本王吧。”执明不想再听了。他如何懂得照顾他人,只是此情此景,太多东西,他都必须要学了。
水一点点送进口中,执明想,子煜是因为什么愿意和他出生入死的呢。他们的初见实在是算不得美好,再见也实在尴尬。子煜是奉兄命来学习礼制的,然而上到他执明下到天权众生,所作所为好像…都不怎么合乎礼法吧?
不知道琉璃国是不是也有太傅那样严厉的长者,如此一来只怕要责怪子煜学不到什么了。
“王上…”
虚弱的呼唤拉执明回神,他险些把手里的水碗扣翻,忙不迭把东西都丢下,抓住子煜想要抬起的手腕,暗淡的眸子一下子鲜活起来,“子煜,你可算醒了!”
“王上可有大碍?”背上阵阵尖锐的疼痛,也抵消不掉心里的后怕。子煜原想自己能撑到瑶光门前的。那段最凶险的路让执明一个人闯,他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本王好好的!”执明笨拙的给他掖被子,子煜瞧着他确是无恙,伤口都好好处理过了,终于放下心来。
执明嘴上不停,好像要把全部担忧和深处的亏欠都用言语填补上似的,“你几次救本王于危难,本王都记在心上,等日后我们回到天权,本王一定为你把全国的摊子都包下来,你想投壶就投壶,没钱本王有的是。你还想要什么,只要天权有的,本王也统统赏给你。”
若是他人用已经脱控的河山为凭,子煜只觉虚伪。
但是这个人是执明。
子煜噗地笑出了声,牵动伤口,又忙皱眉。经历了动荡,中原大地都为天权捏了把汗,拿回天权,谈何容易。可眼前这个处在漩涡正中的人,却浑然不觉。琥珀色的眼睛里神采奕奕,不厌其烦叮嘱着,说到兴起手脚并用,生怕自己理解不了。黑亮的头发披散下来,和纯黑色的便服融为一体,扫得他鼻尖发痒,和过去哪里有什么区别。
执明主玄武,黑色真的很衬他。
子煜不忍据实说出丧气话扫了执明的兴,便任他摆弄,得空问,“王上可是想好下一步该当如何了?”
“想好了!本王再去找阿离,求他出兵,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上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心性。人与人的交往,或许可以以人情论处,国与国的交往,又怎会如此简单呢。”子煜起初有些哭笑不得,在枕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可当他再次看向执明的时候,就不再无奈了。
“道理本王都懂。只是觉得,阿离对本王,应该是不同的。”
子煜也出身王族,执明那种程度的真诚,绝对不应该来自一个国君。执明是真的在期待慕容离,另一个国君出手相助的。
执明对慕容离的好,子煜一路看在眼里。执明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根本就是不计回报的付出。现如今他落难有求于瑶光,旁人只道他天真任性,不理解自家王上的苦处,令他为难。
可细想,这只有一次的要求,较之他以往所为,真的过分么。难道执明就不是一国之君,说话行事就没有反对的声音,坚定地瑶光站在一起,就不算不惜一切?只是他太坚决,太奋不顾身,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天权是他的国他的根基,他的祖业,他的臣民。他急躁是不假,可是如此种种压在肩上,还要他如何考虑清楚?他吐掉毒酒逃离王宫,九死一生,给他机会考虑清楚了吗?
“子煜?子煜你在想什么?”执明见他发呆,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来回摇晃。手上以往华贵的饰物全都去了,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来,手心的掌纹纵横交错,如同预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子煜闭了闭眼。王上到底还是卷了进来。自己曾经在瑶光王城下期许的,唯望他乱世穿行不移初心,终究是不能了。
“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叫外头的人去做。阿离的人就等于本王的人。本王现在去找阿离,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执明拍了拍他的手背,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悄然退了出去。
与其都告诉他,不如让他自己去想清楚吧。子煜想,毕竟没有人可以陪他一辈子的。
在遥远的家乡,自己何尝不是游戏人间不知今夕何夕的小王爷。那些兵书典籍好像过眼云烟,读过就忘,武学拳脚更是生疏。盛世太平,哪里有用武之地。
直到来到中原,他才知道,他也可以强大如斯。这里边一半是家里教习的功劳,另一半恐怕得益于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感情。
执明想不通的问题,他为何甘愿为天权出生入死,他自己恐怕也无法作答。
执明兴高采烈地出门,垂头丧气地回来。子煜灯火未熄,正闭目养神。执明以为他睡了,于是便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接触的一刹,子煜就感到了执明细微的颤抖。那冰凉的温度,就好像他整个人数九寒天刚在冷水里浸过,寒凉彻骨。他是那样温暖的人,永远不知疾苦。现实对他,还是太艰难了些。
“你说的对。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当真复杂的多。”执明自以为聪明的交换条件,全在慕容离思虑之内,他全然不做考虑。生生死死一遭,执明连对方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都不敢确信了。他这才知道,哪怕全身心的信任,也会败给时间和际遇。他此刻寄人篱下,全无主动权,什么都拿不出手,没有利用价值,才明白信任来的有多艰难。乱世真心,从不值钱,因为没人敢信。
执明看着子煜的睡颜,百感交集。这几日子煜为他辗转多地,早已憔悴的不成样子。往日生机勃勃的绿色衣衫换作粗布麻衣,还布满伤痕和破损。子煜是使臣啊,最不该趟这浑水的就是他了。执明忽然觉得眼睛发酸,有什么滚烫的要流下来了。
“好子煜,谢谢你。本王不想再依靠别人了。希望有多少,失望就有多少。本王是天权的王,有些事,全天下也许只有本王…才能去做。”
“如果为了你和太傅,本王愿意去做交换,舍弃性命又有何难。可是为了天权的百姓本王却不能。威将军此等宵小之辈,势必压迫百姓,无所不为,天权绝不能落在他手里。”
万籁俱寂。这一刻起的执明,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王上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冷不防手被回握,执明抬头,只见本该睡熟的子煜满目清明,哪里是刚醒的样子,“子煜必将追随左右,万死不辞。”
“本王以前是不是…摔疼你了?”执明不知所措,强行接话却更加尴尬,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躲闪着眼神,赶忙抽回手藏在身后。子煜则全当没看见,“其实我现在躺在床上动不得,一直在想一件事。我原以为天权富庶,王上必定是数一数二的人中豪杰。可谁知一见,却是个无心国事,玩世不恭,没轻没重的形象。”
见执明原本侧耳倾听的认真表情碎裂,变得忽明忽暗委屈不已,子煜暗自好笑,话锋一转,“可肆意妄为的君王少见,危难关头先救臣子的君王又何尝不难得呢。子煜浅薄,但是也看得出王上是一位明主。王上无欲无求,即便如今身陷险境,一夜间天翻地覆跌下云端,也从未抱怨和退缩,此等气概便是诸多豪杰也要自愧不如。所以子煜相信,王上一定能重返高位,再掌国本。”
执明单纯,待人一旦认定就是绝对的真心,所以他自然期许绝对的回应。他自己行事不会诸多顾虑,慕容离的为难,他根本考虑不到。虽然冒犯,可谁又能说,他不值得最好的对待呢。
他是明主,我却不敢称明臣。他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了他。君君臣臣,谁又说得准呢。还不如不计较这些因果轮回,说不定还能因为纠缠再遇一世。
“子煜刚才说,本王是…明主?”执明吓得一激灵,不可思议地凑近,指着自己的脸。
“嗯。”子煜含笑点头。
“你确定…说的是本王?你该不是睡傻了吧?”执明有点怀疑人生了。这和他至今为止听到的评价完全不同啊。
烛火明灭,两个人被拉长的光影交错着映在墙上。上好的炭块在火炉里滋滋作响。一门之外隔着滔天兵戈,一门之内好像还能长乐未央。
“王上。”子煜咳了几声,有些郑重,“中原虽然美丽繁华,却暗潮汹涌,不像我的母国,安定祥和。我……有些想家了。”
“子煜不必挂心,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你的家乡看看。”执明生怕这承诺太轻,又解释道,“本王也许久没出去走动了。如果是你的话,就算礼尚往来,想来太傅不会反对的。”
“好。”说了这么久,子煜伤势在身本就易乏,加上顾虑尽除难得安心,就真的睡过去了。
回家,带着执明…回家吗。
多好。
他有太多本国的稀奇玩意儿想与执明分享了。比如质地轻盈的奇装异服,口味奇特的粗粮小点心,还有各式形状的祈福用品。许多他自己也不曾领略的风景,他都想和执明一起去看看。至于那些走过的地方,他也从未如现下这般,强烈的期待故地重游。
执明还坐在榻上,不想离开。偌大瑶光,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都说君王是孤家寡人,可是直到今天,他始终都不是一个人。他何其有幸啊,又怎能辜负。
然而乱世,最不值钱的除了信任和真心,就是承诺。人如蝼蚁,命如草芥,以为自己挣扎出命运的控制,其实却一直都在命数里。
不欲后世评说,也只能留给后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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