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身旁闲人也都一齐喝了彩,好似看猴戏。
“散了吧散了吧!”杨柳赶了人,面上凶神恶煞模样,见周围的确如鸟兽散去后再转回来,一大通话就蹦了出来,“叶姑娘的确有些本事,但能否让我知晓叶姑娘祖上何许人等。我虽一市井之徒,但到也想见见大人物。想来叶姑娘已如此,想必家中长辈更是叫人称道!”
叶未艾不答他的问话,浅笑以应,只问杨柳:“这位公子何必计较?”未待杨柳回应,先继续下去,“我适才观星盘演天命,见公子今日运势极差,行事多为不顺,道途坎坷,甚而遇上血光之灾啊。”
真当好似能参破天命,若那人不是作为神官兼之鸭子爱财的杨柳,想来也就忙不迭掏腰包打算请教半仙了。
虽说如此,杨柳还是挺有兴趣同这个小神棍玩玩儿的,于是压下林烟言语,面色切实忧虑起来,吞吞吐吐着:“这可怎么办啊……?大师您可有办法?我这儿可不能运势不行啊!我一家老小全靠我一人支撑,你看我这妹妹啊——”说着拉过一旁看戏的林烟,上下比划了一下,“而今碧玉年华却若金钗模样,都是因为自小不曾吃好穿好!家里穷没办法啊,我这幼妹可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可现在却只好把妹妹送入大户人家里当丫鬟,希望能护她一世平安。哥哥没用啊!”杨柳把林烟半搂进怀里,面上痛不欲生哀自个儿不争,恨不能抱着“妹妹”痛哭一场。
“办法自是有的。我等算天者却不能泄了天机。”叶未艾也不拆穿,面上却仍是忧国忧民天降大任于本人也,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虽说算天者不能逆天改命,但我见公子一表人才确实有缘,不妨在小女这摊子上挑拣些辟邪之物,正是破财消灾之理。”
“当真只需破财即可消灾?”杨柳自认做得不错,更假模假样面透心酸,“可家里穷,想是连避灾都无法。”
正是一出好戏时,偏生有人打扰。
“杨——海——棠——”有人自远处来,声色清亮却压着音拖着字儿,每一字都若有若无跳跃着怒气。
杨柳一听就感不好,赔笑一寸寸艰难回头,果不其然见着一个笑容灿烂闪人好似春暖花开的商筹,未成想商筹这么快就逃脱,实感不妙心中自道早知就不和这小神棍磨叽了。
小神棍见来人挑了眉,瞅了面前怂怂怂的杨柳,看了那边凶凶凶的商筹,本打算溜之大吉以防神棍身份暴露,终还是决定继续看戏——哎呀有戏不看白不看,日子太无聊总要给自个儿找点乐子嘛。
这小街的闲人自然也同叶未艾一个想法,眼神儿不住往这儿瞟,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大家公子要广散银两诸位都等着去抢钱呢。
商筹到底未曾多气,也不过是吓吓那杨柳罢了,提不上怒气攻心,面上笑意堆得自个儿脸疼,念及戏未做完,仍是扯了笑面皮,对着杨柳就一通话蹦出来,晓得对方不会对此有何别扭,字字不给人好处,却又更是嬉笑而非责骂。
商筹说罢,环视一圈周围见闲人几多朝各方一拜笑曰:“家事而已,诸位看客莫往心上去。”也不出意料见了众人又重回自个儿事儿里去了,或忙或闲。商筹回头本想瞅瞅耽搁了杨柳的小神棍,恰恰同叶未艾那双生光溢彩的眸子对上。
略过头顶“你们在干啥”几个大字儿的林烟,直直冲叶未艾而来。商筹也先是将挂着的旗帜上的语句读了遍,嗤笑意味明显,捂了半张脸只露款款笑意,弯眸如皓月,笑音蹭过人耳畔竟叫人觉着有种无名的痒从心底升起,低了声道:“未成想酆都而今穷到了这个境地,竟要十二娘亲自出马招摇撞骗坑人钱财了?”
杨柳脱离了哑巴状态,听了话从一边蹦出来,扒着商筹花花绿绿大俗无大雅的衣袍,滚圆滚圆真是要瞪脱了眼,听着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笑话似的,近乎语无伦次惊奇道:“不是,你俩竟然认识?什么渊源啊这是?商九思你不是成天无所事事和我瞎闹腾的吗?啊?而且你刚才说啥?这小神棍?商九思你不是瞎了眼吧……”戏谑同好奇心配在一块,混成江南少年如远山如近水可望不可留的俊俏眉目。
说来商筹和化名叶未艾真名叶杏雪的酆都鬼差十二娘的结缘也多是巧合。正如此次杨柳被敲竹杠一般无二,商筹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下了凡,他那一身锦衣别提多闪眼自然被认小羊羔,被炸了一笔。后偶然一次去酆都鬼城名为办件差事实则乱逛瞎闹,恰巧那叶杏雪也处于鬼城中因了不在凡间而不掩其浑身鬼气,商筹一见两相不加掩饰,也就知晓了这号人物。而后一来二去的互相玩闹,便多多少少算个熟人。
商筹对杨柳只咧开个笑没答话,同叶杏雪攀谈起来。杨柳跳脚,好奇心害猫。
林烟见此混乱局面已无力管理,觉着累了在小神棍摊前坐下托腮任由思绪滑向虚空,被由腹内升起的饿意搅了心神,回过神发觉那三人竟已经开始和和美美的所谈甚欢了。
林烟弱弱地开口道:“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席上再聊……?”
也没办法,这一天折腾下来,哺时业已过半。她实在是有些饿得慌了,若不是吃了些龙须糕桂花酥类的小点心垫腹,怕是连话都不想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