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only】杀出个黎明（From Dusk Till Dawn）
说明：
1.本文标题来自于由昆汀·塔伦蒂诺编剧并主演、罗伯特·罗德里格兹执导的同名电影。但本文与电影及其内容没有任何关联。
2.电影有限制级，所以吧亲们不要去搜来看哦♡（当然，搜也搜不着）
3.现代AU，迪恩性别男。无配对。

开头BGM-Heathers

———正文——
迪恩是在十岁时来到拉斯维加斯的。[1]
赌城让他觉得窒息。他讨厌沙漠，讨厌这里的天气，更讨厌父亲的生意。作为美国中西部最大的黑帮，赫鲁卡帮很早就有开赌场和走私各类酒品的传统——现在他们走私一切能够走私的东西。他们鲜少烧杀抢掠、伤害民众，但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他们掌管整个西部的酒与赌场
然而他喜欢这个赌场。它的建筑风格有点像母亲故土的凡尔赛宫，迪恩还很小的时候就去过那里。它是个巨无霸，前面一座像宫殿一样大的建筑是赌场和宾馆，中间的中央庭院之后，后面另一座像宫殿一样大的建筑供他们居住和做生意。
除了上课，他都待在父亲的办公室里。父亲在那里接生意或约见某一个人，而迪恩则坐在书架的阴影下读书或是逗猫。当大人们的嘴里飞出什么肮脏的话语时他就捂上耳朵，闭着眼睛，假装他们还住在西雅图，母亲依然健康，他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笑脸。
父亲常在办公室间见母亲。妻子的轮床被推进来的时候，他的脸总会抽搐一下。站在父亲的身后，迪恩能看见他俯下身，去亲吻母亲的脸庞，然后扭过头，挥手叫人把她推回医院。
而迪恩总会冲过去，牵起母亲放在床边的手，一直送她到门口。
这样的生活，迪恩过了四个月。
一天医生来到父亲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请他去医院善后。父亲绷着一张脸，迪恩从未见过他的脸会苍白成那副模样。他记得自己冲出办公室，躲开试图拦住他的保镖，沿着走廊狂奔，然后闯进一间他从未进过的房间。他顺着墙滑坐下来，捧着脸抽泣他以为母亲还会变好，他们还会回到西雅图……
永远都不可能了。
“喂，你。”
迪恩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紫色头发的男孩。
“喂，你，”男孩重复了一遍，发音很奇怪，“你是因为有着蓝色眼睛才染头发吗？”
“我是赫鲁卡人，”迪恩有些气愤，“所有的赫鲁卡人都把头发染成蓝色。”
“哦。”男孩盘起腿，在迪恩对面坐下来。“我叫艾里逊。”他对迪恩说，“你呢？”
“迪恩。”他回答，“迪恩·卡朋。”
“好极了。”艾里逊说着站起来，拍拍裤子的灰，“来吧，我送你回去。”

*
艾里逊对这里熟门熟路。后来迪恩才知道，他是清洁工的遗子。无依无靠。迪恩想。就像我一样。
迪恩生日的时候只有一个蛋糕，而佐格就是那个送蛋糕的男孩。他把蛋糕放下，然后退到一旁，默默地看着迪恩走过去。这时他忽然开口：“我送蛋糕来的，我也应该有一份。”
迪恩后退了一步，然后摊摊手。男孩走过来，连着奶油扯下一大块。他伸手时，迪恩能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疤。
“很好吃。”男孩说，“谢谢你。”
佐格是那个新入帮的门卫的孩子。门卫是个高大健壮的家伙，手上总拎着一把沙漠之鹰，张扬的火焰纹身从手臂一直蔓延到颈脖[2]。迪恩有些怕他，但他仍带着艾里逊去找佐格玩。很快他们三个就黏在一起了。
艾里逊十岁，佐格十二岁，但他们都比迪恩高，而且都比迪恩懂的要多。艾里逊会德语，佐格会西班牙语，他就额外多了两个语言老师。艾里逊在语言上简直天赋异禀，在他们的互相指导下，除了英语、西语和德语，他很快又学会了法语。他还能调酒，三个小家伙从酒吧里偷到低度酒后，艾里逊就会调出龙舌兰日出，或者蓝色夏威夷。结果有一段时间，他们成天晕晕乎乎，直到迪恩提议减少喝酒的次数。
佐格则是枪械专家。他会教迪恩和艾里逊拆开手枪再重新装上，然后再教他们如何使用这个危险的东西。迪恩有一把用于防身的格洛克17，他曾试着从他房间所在的三楼对准中央庭院的仙人掌开枪，但他怎么都瞄不准。对瘦小的他而言，即便是轻便的格洛克，17都有些沉重。
迪恩不再整日待在父亲的办公室了。但每到要做生意的时候，他都必须在场。
那天晚饭前，迪恩最后一次进入父亲的办公室。他推开门，礼貌地向客人和父亲问好，然后站到办公桌后父亲的旁边——母亲离世后，他只站在那里。
“这位是弗朗西斯·詹金斯先生。”父亲的右手边有半杯加了冰的苏格兰威士忌，他说话时满嘴酒气，“这是我的儿子，迪恩。”
“幸会。”詹金斯先生把手伸过办公桌，与迪恩握手。他有着一头浓密的金色头发，它们被发胶完美地固定在头顶上最好的位置。他浅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看上去生动风趣，可迪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双眼睛危险得可怕，那风趣背后似乎闪动着什么让人不确定又害怕的东西。因为室内温度不低，他脱下了白西服外套，还卷起了袖管，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健壮的前臂。当迪恩与他握手时，他能感到对方传递来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他的嘴角上扬到一个狡黠的地方，配上他的眼睛，迪恩只有一个念头：
他真像头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猎豹。
但迪恩的父亲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詹金斯先生是我们的新合作伙伴，迪恩——他提供的酒真是棒极了。是不是呀，弗兰克（Frank）？”
“一点都没错。”詹金斯先生说，“想想你们即将赚到的大把的银子吧，阿尔（Al）。”
阿尔弗雷德（Alfred）·卡朋大笑起来：“最好这样呢。”
“那我会让他们在五点时来这儿卸货，”詹金斯先生站了起来，“那是个非常理想的时间。”
迪恩注意到，父亲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非常理想的时间’？”阿尔弗雷德轻声说，“恐怕我不能苟同。货就在城里吗？”
“就在城里。”詹金斯回答。
“那我要在四点前见到货。”阿尔弗雷德也站了起来，“你猜怎么着？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发货出去。”
“黎明之前的黑暗时刻？”詹金斯微笑，“你付过钱了，它们已经属于你了。这都由你决定。”
迪恩看得出，这话对他父亲很受用。果然，阿尔弗雷德的表情缓和下来，并明显带上了笑意。他绕过桌子，替詹金斯先生拿起外套，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错，”父亲领着客人往外走，似乎完全忽略了迪恩的存在，“现在，是共进晚餐的时间了。”

*
晚饭后的时间本该属于数学课，但父亲把课程取消了。他还以整修为由，下令让赌场提前到十一点关门。迪恩匆匆穿过赌场去门卫室找佐格和艾里逊的时候，听见客人们怨声载道，抱怨赌场不能像之前那样通宵营业。
艾里逊和佐格就站在门卫室门口。佐格的额头上又添了一条伤痕——他父亲老是打他。但迪恩没听他怎么抱怨。他几乎从不抱怨任何事。迪恩冲他们两个招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回房。
“你不是该去上数学课吗？”在电梯里的时候，艾里逊问他。
“啊，”迪恩说，“今天有笔很大的生意。”
“运酒？”佐格带头走出电梯，“酒会送到哪里？墨西哥？还是古巴？”[3]
没有人知道答案。
他们刚刚走进迪恩的房间，所有的灯就全部熄灭了。
三个孩子都没有感到恐慌。这是最近常有的事，大人们只说是最近电力不足而导致的跳闸。佐格摸索着走到床头柜前，去摸迪恩的格洛克17。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摆弄些武器。艾里逊则开始纠正迪恩的德语发音。在光明到来之前，有事做是驱散心底恐惧的最佳方法。
但这次，光明迟迟不来。
艾里逊停了下来。“他们干脆剪断电网了吗？”他问。
迪恩紧紧挨着他，一言不发。连佐格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三个孩子在黑暗中互相对视。
然后，他们听到了枪声，实实在在的枪声。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居然听到枪声了。在这家赌场里的人，不论是黑帮分子，还是赌客们，都遵守这样一条潜规则：绝不可因为枪声或枪战吸引警察到访。老阿尔或许是有些本事，能使赫鲁卡帮重新接管中西部，但他不能，也不愿与警察勾结。因此，即便是发生枪战，也必须出城解决。就连在赌场做掉什么人也得用消音器，像迪恩枪里这样。而坏了规矩的人，迪恩的父亲会确保他不会再犯——他会被扔进沙漠。
而现在，很显然，已经有人坏了规矩。不仅如此，迪恩清楚地听见，前方的赌场出现了骚乱，赌客们的尖叫直击耳膜，即使隔了较远的距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枪过后很快就迎来了第二声枪响，然后是第三枪、第四枪。枪声不绝。
佐格已经站了起来，站在迪恩的另一边。艾里逊似乎睁大了眼睛，四处扫视，像是害怕会有一颗子弹忽然从某个角落射向他的脑门或胸口。迪恩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他努力猜测可能发生的事情，并希望别是警察或帮派的对头找上门来，对无辜的赌客大肆屠杀。因为他们也会难逃一劫。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枪声停了下来。又过了快五分钟，尖叫才完全停止。迪恩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他的腿一直在抖，每当特别刺耳的枪声和尖叫响起时，他的心都会颤抖一下。他还觉得呼吸困难，就像溺水一样。艾里逊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更害怕，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迪恩看不出佐格是害怕还是不害怕，但他能听见佐格用西班牙语背诵《圣经》片段的声音。
他们喘息了一会，然后渐渐平息下来。迪恩撇了眼他的夜光手表——已经十点了。他忽然想起父亲的生意，和那个危险的男人。危险的男人携带着可能更危险商品，迪恩认为自己明白了一切。
“只是酒而已。”他低声喃喃。
“是啊，”艾里逊似乎立刻就明白了，虽然他的声音打着颤，“只是酒而已。”
他们太紧张了，以至于谁都没听见窗户的锁被撬开的声音。

*
迪恩被推倒在地上的时候佐格叫了一声。他在地毯上打着滚，有什么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一直戳着他的腰部，他感觉腰都要被戳穿了。在他停下来前他被提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稳，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就顶上了他的太阳穴。
“别动，”带了黑色面罩的男人不断晃动他的枪，戳得迪恩脑袋生疼，“都不准动。”
迪恩自然没法动，他的肩膀被男人用力按住，像是想把他按进地板里去。佐格和艾里逊更不敢动。迪恩听见佐格用西语喊了几声“别怕”，但男人很快就大声嚷嚷着叫他闭嘴。接着，他拖着迪恩来到门口，把手搭在门把上，又扫了艾里逊和佐格几眼。
不要。迪恩默默想。别这样。你不会想要他们的，他们只是无名小卒。
男人举枪的手下垂了一点，目光扔锁定迪恩那两个孤立无援的伙伴。他们两个越靠越近，周围这么黑，迪恩仍能看见他们脸上的恐惧。
艾里逊没有武器。佐格也没有。
迪恩觉得枪管快要移开他的脑袋了。对着我，对着我。他在心里祈求着，黑色面罩下，男人的呼吸声变得愈发可怖起来。
仁慈的主啊，迪恩祈祷，请不要，请不要，请不要……
男人真的把枪对准了佐格和艾里逊，迪恩猜对了。他在男人扣下扳机的前一刻忽然跳起来，狠狠咬向男人的手臂。男人吃痛地惊叫一声，像是条件反射那样，把迪恩扔在地上。迪恩顺势打了个滚，从腰间抽出佐格趁他不备时插入的手枪，然后冲着男人的胸口——是的，他确实这么做了——开枪。
男人往后倒去的时候迪恩一点防备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射中了对方胸口的哪个部位——他当然希望是心脏或某条动脉。
可惜不是。
迪恩刚刚贴着对面的墙站起来，就听见了清晰的嗖嗖声。第一颗子弹径直射入他头顶的墙壁，第二颗子弹射来的时候，迪恩猫着腰向前扑去，抢在男人开第三枪前射中了他的额头。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艾里逊把迪恩扶起来，佐格冲过去，踢掉男人手里的左轮。他低下头，摸摸男人的颈侧，然后冲迪恩和艾里逊点点头。
迪恩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精疲力尽。他慢慢弯下身子，坐在地毯上。他没有办法把目光从死去的男人身上移开。艾里逊和佐格也不能。
他们很久都没说话。迪恩的手上还沾着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个男人的。就在迪恩的对面，男人的后脑勺、脑浆和大把的血都在门上。浓重的血腥味刺得迪恩头晕目眩，他确信自己会吐出来，但他没有，虽然他恶心得要命。
佐格第一个移开目光，向迪恩走来。他蹲下来。把手搭在迪恩的肩膀上：“你没事吧？我的意思是，你没受伤吧？”
“没有。”迪恩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佐格？”
“嗯？”
“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嗯，”佐格说，“但你做得对。如果你不这么做，他会杀了你，可能还会杀了我们。”
不，一定有其他什么办法的，他本来不会死。迪恩想。但他没法一直这样欺骗自己。佐格是对的，他们必须得想个办法活下去。既然有人想杀他，那就不会是一个人。或许有人想把整栋楼的人都做掉。所以他们要……
迪恩无法思考。他杀了一个人，而他只有十一岁。他从来都没有想去继承这个令他祖祖辈辈无比骄傲的赫鲁卡帮，如果可以，他想成为像母亲那样的学者。可他似乎已无法避免地成为他祖先那样的人了，他逃不开这个命运。是的，他杀了一个人，他感觉糟糕透了，但他没有愧疚，没有后悔。相反，他对佐格的话越来越赞同。
“你们刚刚听到了吗？”艾里逊打破沉默，“那个男人死之前，一直在喃喃‘黎明之前’和‘杀光‘。”
“是吗？”佐格说，“我可没听到。”他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艾里逊耸耸肩：“他用的是希伯来语。”[4]
迪恩想问艾里逊为什么他能听懂希伯来语，这时候开个玩笑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佐格和艾里逊看上去很严肃，他们还都看着迪恩。
“怎么了？”迪恩问。
“没什么，”佐格说，“我们决定，应该让你做决定。”
即便周围暗得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迪恩还是从两个伙伴身上看出来尊重。曾几何时，他们已经把他当做头儿。
三条命，迪恩想，算上我自己，我身上有三条人命。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像这个男人那样死去。
“黎明之前，我们必须出去。”迪恩对他们说。

*
艾里逊和佐格都认为迪恩应该休息一会，由他们来准备离开的东西。但迪恩一点倦意都没有。他让艾里逊和佐格轮流睡了一个小时，整理出两个背包的东西，里面有少部分衣物和大部分食物，还有各种各样的防身武器。迪恩把母亲的一寸小照装进口袋，第一次有了又一次背井离乡的忧伤。他还没想过，如果他离开，他的父亲会怎样。他很快又告诉自己，就算自己和父亲都能活下去，他也不会要父亲所希望他过的生活。或许逃离是一个好选择。
艾里逊睡觉的时候，佐格把迪恩叫到了他射出第二颗子弹的那堵墙前。“看这个。”佐格敲敲弹孔，又比划了一下迪恩的身高。迪恩看看他又看看那个在黑暗中更显得黑洞洞的枪眼，心里猛地涌上一阵寒意。
“该死，”迪恩说，感到无比后怕“真该死。”
“是啊，”佐格轻声说，“幸好没有一点灯光。这家伙一定是个神枪手。”
“如果我再高一点点，”迪恩下意识般裹紧衣服，“他就能射飞我的后脑勺了。”
佐格没搭话，而是去喊艾里逊起床。迪恩意识到，除了离开，他们已插翅难逃。

*
他们挣扎了很久才决定去开门。门上血迹未干，门把手上似乎还粘着脑浆。他们紧闭着眼睛，用毛巾捂住口鼻，再用两层厚厚的毛巾裹住门把，强忍着恶心迅速溜出来。他们站在走廊上喘气，艾里逊小声嘀咕：“我好想吐哦。”
迪恩不想搭话，他怕一张嘴就直接吐在走廊上。艾里逊还是吐了，佐格沉着脸用毛巾裹住他的呕吐物，把它从门缝里甩进房间。
“抱歉。”刚吐完的艾里逊还有点干呕。
“没事，”迪恩回应，“喝点水吧。”
艾里逊喝水的时候，迪恩和佐格各自走向走廊的两边侦查情况。若在往常，走廊上总会有两三个保镖巡逻，但这个晚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佐格皱着眉头走来走去，他显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原因？原因显而易见。
“我们怎么走？”他们汇合时，佐格问他们，“我们不能用电梯，没有电了。”
“楼梯呢？”迪恩问。
佐格摇摇头：“会有人守着吧。”
一下子，他们又陷入了沉默。迪恩绞紧双手。他甚至都不认识这里的路，又怎么能带领他们逃出去呢？
他们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帮他们活到黎明的计划。
啊哈。
“来吧，”迪恩站起来，冲两个伙伴招招手，“艾里逊，你带路。”

*
艾里逊转到拐角，随即停了下来。佐格和迪恩在他身后。他们已经到了三楼的圆厅，艾里逊说的应急疏散通道就在那里。
“真不敢相信我们还会建这种东西。”佐格对着迪恩咬耳朵。
“我都不知道。”迪恩小声回应，“艾里逊说，这不在建筑图纸上。”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怎么知道。”
佐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艾里逊摇了摇手，示意他们闭嘴。他转过来，看上去很紧张。
“好了，”艾里逊说，“应急通道就在对面那堵墙后——就是那副画后面。我们都跑过去，一刻都不能停。”
“为什么？”迪恩问道。
艾里逊有些恼怒的看了迪恩一眼：“你是***？你怎么能保证周围没有人等着把我们射成筛子？”
迪恩摇摇头，艾里逊的火气吓他一跳，佐格也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通道里面有单独的供电系统，”艾里逊继续说，“但是里面会非常暗。我们依然不能开手电，你说我们只要躲在里面，活过黎明就行了，对吗？”
迪恩点点头。艾里逊瞪了他一阵。
“那你得祈祷他们不会放火烧了这里。”最后艾里逊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让另外两个人和他站成一排。“数到三，我们一起跑。”艾里逊说，扣紧迪恩的手，“一，二，三！”
三个人冲着画像没命地飞奔起来。迪恩边奔跑边迅速地瞥向四周，他没看见子弹或人影，更没有听见子弹出膛的声音。他的心跳得又快又响，和着他们的脚步声一起，在寂静的暗夜中显得格外刺耳。我们一定会把敌人吸引来的。他不无悲哀地想。
三个人几乎是撞在了画像上。艾里逊还没喘过气来就开始挪动画像，佐格在一旁帮忙。他们尽可能让画像轻轻落在地上，以免弄出太大噪音。迪恩看向那堵墙。现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光屏。
“你的掌纹。”艾里逊对迪恩说。
“什么？”
“把你的手放上去。”艾里逊抓住迪恩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放在光屏上，“感谢你老爸吧，这算作他给你的礼物。”
迪恩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的面前就忽然出现了一条幽暗的通道。

*
他们并排躺在应急疏散通道的入口附近休息。
“这明明是密道嘛。”迪恩说。
“对于你来说，它是应急疏散通道。”艾里逊回答，“瞧，这才是合理的生日礼物。”
“只有你知道？”
“我和你父亲，还有参与修建通道的人。”艾里逊说，“但那些可怜人都死了，连图纸都没来得及留下。”
迪恩忽然感觉自己身下淌满鲜血。他仿佛看到了那些修筑者临死前满含绝望与憎恨的双眼，在心底诅咒夺去他们生命的那个人。他心中一阵恶寒，方才对父亲重新建立的好感立刻烟消云散。
“你要睡一会吗？”佐格问他。
迪恩想拒绝，但他真的很疲惫，疲惫到只能用点头来回应。佐格又对艾里逊轻声说了句什么，很快，艾里逊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迪恩很困，但他睡不着。他的鼻子酸酸的，像是立刻就会哭出来。
“佐格？”
“我在。”
“该死，佐格。”现在迪恩几乎是在抽泣了，“真该死。”
“我理解，”佐格轻轻拍拍他，“我懂。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不，不会再好了。迪恩抽泣着闭上双眼，又抽泣着进入梦乡。梦里，他的双手沾满鲜血，无数人影叠在一起，站在他面前，向他讨债。他一步步后退，人影一步步跟进，最终他尖叫着醒过来，手中只有一把匕首。

*
“起来！”
佐格手上加力，把迷迷糊糊的迪恩拖起来。他拍拍迪恩侧脸，确定他不会再倒下去睡觉之后，有半拉半抱地把艾里逊拽起来。
“怎么了？”艾里逊紧贴着楼梯扶手，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说话含含糊糊。
“外面！”佐格把迪恩和艾里逊往楼梯上赶，“他们在外面！”
现在迪恩和艾里逊都能明白佐格在讲什么了。就在他们之前进来的地方，已经响起了电锯的声音。
“下楼！”
佐格不断催促着，让迪恩和艾里逊走在自己前面。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他们就要进来了。
“我们能到哪里？”艾里逊在黑暗中大声提问，“我们只能下三层！”
“足够了。”佐格回答，“现在我们有三把枪——都会用枪吧？”
“射不准。”迪恩说话言简意赅。
“但你们会开枪，对吗？”佐格把之前那个蒙面男子的左轮交给艾里逊，“那就是会用枪。我们到一楼的楼梯下面躲起来，然后打爆他们的腿。”
迪恩打从心底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但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他们刚刚躲进楼梯下的阴影处，伴随一声巨响，楼上的门就被锯开了。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过后，入侵者停在了三楼。三个孩子只能听见他们低声交谈的声音，隐约中还夹杂着咒骂和呻吟。他们安静了一会，忽然一声清脆的鞭响，方才不停咒骂的声音发出凄厉的惨叫。
“太痛苦了，对吧？”一个带南方口音的男子说道，似乎正面向那个受折磨的可怜人，“看看你，看看你——我觉得你并不来自那个高贵的半岛，对吧？”[5]
他周围响起一片附和声。恶人的脚步声传来，迪恩猜测，他在围着囚犯踱步。“古巴？还是墨西哥？”[6]他吹了个口哨，“你儿子呢，乡巴佬？你儿子和他的继承人小伙伴呢？”
迪恩在黑暗中张大了嘴巴。他望向佐格，在微光下，他的表情变得如他那常常鞭打他的父亲一样深不可测。
迪恩多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楼上的众人又沉默了，就连囚犯也不再咒骂与喘息。给自己留条活路吧，迪恩想。闭嘴，然后为了自己活下去。
但那个囚犯还是开口了。
他说：“我只是个普通的门卫，先生。”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
还有佐格拳头落地的声音。

*
迪恩以为佐格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的父亲。他的母亲在他很小时就死于肺癌，父亲带着他从墨西哥来到美国，试图寻找更好的生活。但就像无数美国梦破灭的人一样，他们也绝望了。他父亲开始酗酒，天天对他拳打脚踢。对于迪恩来说，佐格比他更有资格恨自己的父亲。
然而现在的事实是，佐格浑身颤抖，眼里冒着火焰，手指还一直摩挲手枪的保险。迪恩生怕他立刻冲上去结果那群**。
“等一等。”迪恩按住佐格的肩膀，企图让他冷静一会。
“那群**杀了我父亲。”
“你不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迪恩告诉他，“再等等。”
艾里逊帮忙按住佐格另一侧的肩膀，使他暂时冷静了下来。迪恩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他还活着吗？
老**今晚还喝酒了呢。
艾里逊第一个听到脚步声。他轻轻触碰佐格的手臂，刚刚失去父亲的男孩立刻做好准备，把手枪瞄准楼梯口。第一双腿出现时，他射中了对方的小腿。
被射中的家伙咆哮着翻下楼梯，艾里逊扔出匕首让他闭嘴。迪恩确信他们已经吸引了全部火力。果然，楼梯上一阵乒乓作响，入侵者们开始对着楼梯扫射。迪恩知道他们等的是什么。楼上火力一停歇，他就带头冲出来，把匕首叼在嘴里，用自己的手枪瞄准他们的膝盖。又有两个家伙翻滚下来，佐格毫不留情地把他们送下地狱。
他们又等了一会，确定没声音后才瘫倒在楼梯下。
“几点了？”艾里逊问道，他的声音还有点颤。
迪恩把手表举到他眼前。最小的男孩眯着眼睛看了一会。
“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到黎明呢。”他看上去很失望。
“这里不安全。”迪恩说，“这个该死通道到底通向哪里？”
“中央庭院，”艾里逊回答，“然后我们可以从那里的地道出城。”
“我不会出城。”佐格忽然插进来，“我会留下来。”
迪恩和艾里逊对视了一眼。
“我要去找我老爸。”迪恩站起来，被自己心中忽然涌上来的担心吓了一跳。他无数次幻想他和母亲在西雅图，次数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他当然还爱着他的父亲——但他也没法说服自己母亲的死与父亲无关。他曾听见护理母亲的护士独自嘀咕，认为西雅图的医院比赌城好得多。迪恩没办法忘掉这句话。
他站起来，示意艾里逊陪佐格留下。佐格仍然对着黑暗发呆，他左手的拳头肿得很高，迪恩推测，他捶击地面的同时还折断了手指。他为他感到难过，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一样——尽管他的父亲可能活着，而他并不确定自己会因失去父亲而痛苦。
迪恩走向门的方向，那里也有个小屏幕，像他们进来时那样。他把手掌放在上面，等待一阵电流后门锁开启的咔嗒声。他推开门，然后忽然听见了他早就该察觉到的脚步声。

*
迪恩被推倒时手还在门把上，他感觉那里已经被锋利的门把边缘划破了。推倒他的高个男人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扔进草地，迪恩在他再次动手前赶紧转身，却立刻被手电晃得睁不开眼。
“嗯？嗯？”男人没在靠近，并把手电筒的光挪开，“那个小继承人，嗯？”
“我朋友呢？”迪恩有外套袖子紧紧压住手掌的伤口，他希望佐格和艾里逊还活着。
“你保护不了他们吗？”那个男人说，“你可真够没种的。”
迪恩要紧嘴唇，他冲上去，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插进男人的大腿。男人发出痛苦的咆哮，把迪恩甩到一边。两个人同时开始从腰间拔枪，但他们的腰间空空如也。
“去你的兔崽子。”男人咒骂着，他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想要什么？”迪恩问道，并试图像身后的大树靠过去。
“哦，对。”出乎迪恩的意料，男人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甚至还露出了笑脸。他一边把匕首从腿上拔下来，一边慢慢坐下，用薄外套扎紧伤口，口中嘶嘶作响。“我是来谈判的。你好厉害，是不是？”他舒展着四肢，像在晨曦中伸懒腰的猎豹。
“你想要什么？”迪恩重复道。
“啊哈，”男人打了一个响指，“我要你老爸，还有那批货——是的是的，那批货最重要，比你老爸更重要——把货还给我们，我们就不需要老阿尔了。”
迪恩摇摇头，试图使自己更清醒一点。“我不知道我爸在哪里，”他说，“货？那不该是詹金斯先生要与我们做的生意吗？”
“哈，”男人大声说着，还挥舞起拳头，“哈！那是因为你们该死的给了更高的价钱！”他咆哮着，“那是我们的货！”
“这就是生意。”迪恩用父亲常说的话来回复他。
男人又开始笑了，还把拳头放下来。“生意。你和你爸真是一模一样，只看中生意。”这句话让迪恩不寒而栗，“那是南方的市场！我们还可以把他运到德克萨斯，再远一点就是墨西哥。或者把它们运到坦帕，再到古巴——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你父亲的行踪，或者我们把你们捆在那堆货上，作为交易的一部分送走。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我父亲在哪里。”迪恩觉得自己像是在呐喊，声音既恐惧又绝望。
男人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把头偏向密道入口：“不愿意说——那我就把那两个小家伙杀了，好吗？”
男人说着就要起身。迪恩差点喊出来。“我真的不知道。”他站起来，努力让男人相信他。
“那关于货呢？你知道多少？”男人开始不耐烦了。迪恩盯着他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光照下，那是一双好看的绿色眼睛，里面充斥着恶毒、邪恶，还有无尽的空虚。他还有一张还称得上英俊的脸，如果没有这些伤痕的话。迪恩甚至替他惋惜，这个为他人卖命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行尸走肉。
“我问你两个问题，”迪恩忽然说，“你回答我，我就回答你，好吗？”
男人思索了一阵，似乎在衡量这是否值得。最终他点点头，并装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你也是黑帮分子，一个想干垮我们的黑帮分子，是不是？”
男人耸耸肩：“算是吧。”
这就对了。迪恩心想。
“还有，”他用手扶住身旁的树干，“‘黎明之前’？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他跳起来，试图抓住迪恩，但他的腿伤拖累了他。他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迪恩爬上树。
“对不起，”迪恩说，伸手抓住身边的长铁链，“你的提问结束了。”
他用力拉下铁链，饲养在树下水塘里的鳄鱼早已急不可耐了。它飞快地从水塘边的铁笼中冲出来，扑向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迪恩看着他被撕成碎片，听见他的哀嚎从有到无，他全程却如老练的刽子手一样冷静。直到鳄鱼吃饱喝足、留下一摊残骨，他才重新关好铁笼，再从树上爬下来，头也不回地走向暗道。

*
艾里逊和佐格就在门边上。活着。他们都拥抱了迪恩，告诉他他们都很好。
“没有人再进来了。”艾里逊告诉他，并留意到他的伤口，“你没事吧？”
“我很好。”迪恩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静，冷静到连声音都没有起伏。尽管他的手疼得要命，他刚刚还又杀了一个人。用非常残忍的方式。
“那个人，”佐格问道，迪恩很高兴地看到他又打起精神了，“你杀了他，对吗？”
“是的。”迪恩回答，“我送他去喂鳄鱼了。”
佐格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谢谢你，”他冲迪恩伸出一只手，“他是那个拷问我父亲的人。这个**刚刚一直在楼上等待。”
迪恩也伸出手——他不是要握手，而是抱住佐格。“我很抱歉。”他小声说。
佐格的身体僵直着。迪恩注意到，他的腰间正插着他父亲从不离手的沙鹰。一瞬间他意识到，他们都已成为暴力的孩子。
“来吧，”迪恩松开佐格，把门打开，“黎明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