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浮生世·楔子·时光匆匆
竺溪下游的流速慢下不少,似古稀年岁之人拄着拐杖喘气般,呼哧呼哧.难得的是这竺溪水,由于流域都是许些不大的乡野山庄即便是下游也澄亮地淌着,还养了不少鱼虾伏在泥沙中.
顺着岸边一线水迹跟去──那人儿似乎已被呛得不轻,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吸饱了溪水,附着在额头.白棉裙紧贴于肌肤,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少女柔软美好的线条.
旁人若是细地窃察一番,便自会惊诧于一点:草茎竟现着隐晦的淡金色.
史莱克外城一处鲜为人知的小巷.
不同于外界的繁华喧闹,此处穿堂风悲鸣不断,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徐徐传来,不难看出这人接受过贵族礼仪的熏陶,十厘米的鞋子恐怕常人踩上去第一步就崴脚.昏黄的灯光只能模糊映出她柔和的面部线条,两团火烧扑在脸颊上,呼出一片灰白雾气.
“师妹!你怎么又出去了?叫你别去外面喝酒你偏要喝,这么作践自己叶弟会怎么想?嗯?”一句嗔怪中透露着男子对女孩的心疼,可她也老大不小了啊,还是那么令人操心.
师妹似是嘲讽地勾起嘴角,牵强一笑.
“可他已经走丢了啊.”她轻声说,倏地话锋一转,“我已经成年了,喝不喝酒应该没人能管吧.”
惨白的月光.妖冶的红裙.温热的液体.堆积的尸骨.厚重的铁锈味.乳白色的脑浆.断裂的四肢.跃动的荒火.
“还是会老的吗.还以为能陪那个小家伙很久呢.”孤寥的背影坐在天台,耷拉着消瘦的小腿.她顺手掐断一根狗尾草叼着,仰望星空.棉白裙渲染上污秽的暗红色的血,也许是她并无心情洗去罢.
几个小时前一群有组织的邪魂师光顾了这座小城,现在史莱克的监察团来清洗现场──那群人早就被女孩一个凌厉的眼神打发走了.
张瑞柒第七次接到这样的任务,听监察团的前辈们说近百年的邪魂师愈加猖獗,神经兮兮地四处寻觅圣子圣女.相比以往的散乱,这已经算是非常团结了.大陆维持了近四千年的宁静,该动荡了吗?
她习惯性封闭嗅觉,淡然地穿过尸体.扫尾并不需要很多人,危险铲除,仅是洗煤球以及搜索存活人员.──不过后者可以无视,邪魂师袭卷之地近乎无人生还.重要的还是粉饰太平.如果有一天大陆曝出邪魂师的风声,那寻常百姓岂不惶惶不可终日.学院的小家伙还对未来很憧憬,血液里沸腾着多得不能再多的青春荷尔蒙吧.
“天台上……有生还者!”她近乎惊恐地尖叫.正常人可能深更半夜在天台上发呆消遣,面对堆积如山的尸体无所动容思考人生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女孩并不理会,轻笑一声,清澈如银铃.左手食指竖起于唇前作嘘声状:“安静.”话音落下,张瑞柒便无法发出任何声响.真像是神才能做到的事.其实那只是把人周围的环境变成真空而不令其窒息的精确操控.
她从天台一跃而下,凝聚魂力与精神力化作一件物事,塞进精神之海.也不顾张瑞柒是否瞟到一眼自己的相貌,擦肩而过,孤狼般离去.
“哥哥,你成功了,可是我该怎么面对你呢.这个世界的bug只能由你来抹去啊.你赢不了我,所以只能一直躲着你啊.孤独迟早要吃掉我的,这些年我也快老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