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泰亨向家的方向走着。
这是他自十六岁之后第六次去检查色系。自小他就想要继承父亲无比酷炫的藏青色,或是母亲的湖蓝色。可事不遂人愿,明明他已经到了形成自己颜色的年纪,却丝毫没有形成的意思。
回想着检查的大叔看着自己惊奇还带有一点怜悯的眼神,金泰亨实在忍不住自己郁闷的心情,脚步一偏跨进了邻居加好友朴智旻家的大门。
朴智旻一看到金泰亨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就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走下二楼,安慰似地拍了拍金泰亨的肩。
“走吧。去花房谈谈人生。”
朴智旻家的玻璃花房相当漂亮,颜色艳丽的花朵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红白蓝三色玫瑰在中心肆意地绽放着,两边是紫色的郁金香,周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茶梅花。在角落处有一张玻璃圆桌,旁边随意地放置着两把红木椅子,金泰亨和朴智旻坐在这里。
两个人正对的前方,是一片橙色的花海。
“我的人生一片灰暗……”
金泰亨耷拉着脑袋,一副放弃治疗的模样。
“这种事你急也没用。该来就来,不来的时候就等着呗。”
“你已经有颜色了你当然不心急!”金泰亨瞪了对面坐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一眼。
朴智旻的颜色是十六岁生日那天拥有的。是灿烂夺目的橙黄色,纯度很高,远比眼前这片花海漂亮得多。朴智旻很喜欢自己的颜色,还经常拿这个刺激金泰亨。
相比之下金泰亨就要可怜的多,他的家世不比朴智旻差,父母的基因也都相当好,按理说儿子一定会有个很漂亮的颜色,可是金泰亨好不容易长到十六岁,却迟迟没有自己的颜色,更别说漂不漂亮了。
颜色,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的确确存在于这篇大陆的每个人身上。它就像一枚勋章,展示着每个人血统以及地位的高下之分。
朴智旻嘿嘿笑了两下,把一朵不知道从哪折下的橙黄的矢车菊别在金泰亨耳边。
“没事,没有颜色怎么了,别人不要你我要你,保证给你供到天上去。怎么样,跟不跟哥哥我啊?”
朴智旻装作轻佻地挑起金泰亨的下巴。
看过许多遍的眉眼依旧惊艳,橙色的矢车菊更是衬得皮肤愈发透明。
真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啊。
“***蛋!”
金泰亨毫不客气地拍开朴智旻的手。
朴智旻也知道金泰亨会是这种反应,收回手,转而问了金泰亨一个问题。
“那你想没想过自己会是什么颜色?”
“随父亲或是随母亲吧。”金泰亨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是。我觉得不是。”
金泰亨以为朴智旻是在说笑,可在不久的将来,这句话很没骨气地实现了。
2.
晚上,金泰亨在浴室洗澡。
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滴答滚落,顺着脸部线条消失在脖颈中。金泰亨关掉淋浴喷头,半眯着眼去拿毛巾。
倏然,在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像强光灼伤了人的眼睛,接着眩晕伴随着剧痛,翻滚着涌向脑部。
一声巨响。他失手打翻了储物架,瓶瓶罐罐滚落一地。他整个人倚在墙上,没有去看地上的杂物,更没有把它们捡起来,他调动了全部的心神去忍受这突如其来令人崩溃的疼痛。
几个零碎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好像是一个人的侧脸,可又完全看不清楚究竟是谁。
十几秒后,一切再次恢复正常。金泰亨心有余悸地甩了甩被冷汗再次浸湿的头发。
再洗一次吧。
第二天早上,金泰亨打着哈欠走进教室。昨天被晚上那一下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早。昨天没睡好?哈欠打的眼泪都冒出来了。”
同桌金硕珍体贴地帮他拉开椅子,顺便压了压他头上的呆毛。
“啊——昨天一整晚都没睡……”
金泰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迷迷糊糊地看着金硕珍,点了点头。
金硕珍突然觉得这孩子今天莫名地好看。揉进了泪水的眼睛里波光潋滟,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却无比清澈,像是沙漠中的一滴甘霖,温柔地汇成潺潺清泉,渗进灵魂里。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便不自觉地捏了捏近在咫尺的脸颊。是意料之中的柔软的触感。
“朴智旻呢?今天没跟你一起来?”干脆捏着不放手了。
“智旻今天一早就走了……估计不能来上课了……”
金泰亨困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干脆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臂弯。
金硕珍了然。朴智旻家跟王室的关系是他们几家中最密切的,在这片地区同样权高位重,如果是一般的小事绝对不会去叨扰他。
换句话说,如果他有什么事,那一定是王室有什么事。王室的事岂是一天半载能完事的?
“我们怎么没收到消息。”金硕珍的家世也相当不俗,这样关乎王室的消息应该是随时会掌握的。
“谁知道……硕珍你别问了我要睡觉……”
金泰亨嘟囔了一大串听不清楚的语句,或许是身边有人的关系,也不管这里是教室,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浅黄的阳光从他的侧脸上滑落,金硕珍不禁想怪不得这家伙没有颜色,根本就是个孩子嘛。
可看着他的目光却越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