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记忆清晰如昨——
十五年前，夏，南方某虚弱的海滨城市
你在一幢带有凉亭和花园的房子里
与我对弈
*
像警觉的豹划分其领地，你举起
高傲的黑眼皇后
跨过一条早已被截断的
沉默的河
*
热风吹起晴天午后褶皱丛生的白色窗帘
像奥菲利亚轻抚她致命的头纱
帘后，国际象棋的棋盘上，
阴影浓重，战栗不止
*
其实，战栗的并非阴影
而是那些高耸的骑士、寒冷的马
畏惧失去平衡，命丧沙场
——黑眼皇后望向我
*
世界是一座棋盘，
驻守其上的人丁日渐稀疏
夜里，一只卒子衔枚疾进
直到“另一个”取代“这一个”
黑暗吃掉光明，太阳临终
我投子认负——被占有的已然太多

二．
我总爱想起
那些匆匆失去的事物
譬如棋局中最先被丢弃的棋子
譬如案板上的鱼，或盛年已过的血亲
——我失去，那些即将失去的
*
面向某些 终了的时刻
人们站在你床前，踮起脚尖
疲惫地聆听着；结束曲尾奏渐弱
*
而我在傍晚时分的阁楼里
从事这令人痛苦的美丽研究
——室外声音嘈杂，像泼了水
显微镜下，死蝴蝶是繁复的细密画
*
——我听到妹妹在楼下哭
现在是几点？我问。
六时三十分，大限将近
走廊上，有人牵狗上楼
夕阳微弱，我在暗处写诗
稍一耸肩，蜡油便滴落下来
我写道——“真实让位于幻想
昨天僭越今天
历史是一只器皿、一些语词
或影影绰绰的雾”
*
——关掉那只闹钟，让它别响
我不愿听——悼亡的话语无法打搅我
一串数字轻易地占有了你
从零到零，时间
在未完成中敞开自身
*
而某个角落
你忍辱负重地继续生活
——你烦琐的电话号码
在日记簿的某页永生

三．
最后，记忆剥落干净，遍地狼藉
汽笛响起，火车甲板摇摇欲坠——
我回到南方，苍白的海滨小镇
等一面镜子最终裂开
*
我坐在庭院中央，听见
一些马齿苋轻轻摇动
——你的牙根曾因此磨损
我找到一块发了霉的棋盘，以石为兵
像你一样发号施令
丧葬曲没有了，
今夜，谁在凉亭中扮演上帝
其实，失去无非是另一种占有
虚空与虚空厮杀，战事连绵
棋盘倒空了，石子在地上乱滚
*
可仍有一些事情尚未被吃掉
是难以下咽的硬骨头
譬如一首未成篇的诗，没有寄出的信
或十五个
尚未到来的春天
——你不必做梦，也无须惊觉
*
——八十天后，妹妹身着华服
在楼下弹奏一支歌，是有关爱情的
我说，“你就不要再从事
那些残忍的美丽研究。”
周虎 笔
2018.1.6

嗯，虽然并不是很懂，也并不是很能接受那么两三处降调（主要指逼格），但写得真好

感觉你好有才，很有创意，我很崇拜你，可以麻烦你帮我取个id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