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暗杀者独自站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
卧室的灯光一直都不是很亮,但好在从者的视力总是可以弥补。他走到衣柜前,拉开,那里面的架子上似乎没有什么休闲的装扮,一水儿各色的西装外套和偏浅色的西装衬衫。
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个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其余追求的人吧。
——将事业当做了一切,光耀而可悲的那个人啊。
暗杀者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淡红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外套。在为自己系上领带的时候,他将领带扣上的“青”字徽章取了下来。
“御主,我换好衣服了哦。”
嚼着白巧克力威化的白鸟织将视线从手指上移过来,落在了站在门口的暗杀者身上。旋即,她发出了一声惊叹。
“是我的穿法有问题吗,御主?”
暗杀者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领带,顺手系上的结并没有任何问题。
“不,并没有……”白鸟织将嘴里的威化饼干彻底咽下去,“只是觉得Assassin你意外的非常适合这套西装。”
“是这样吗。”暗杀者在白鸟织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这个问题可能会有些失礼。不过,御主,能否告诉我这里之前住着的是谁呢?”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卧室里只有西装……以御主的年龄,认识衣柜里只有西装的男人,难免会令人有些好奇。”
“是这种原因啊。”白鸟织将视线移动回到自己的正前方去,“五年前住在这里的,是我的舅舅、家族的前代当主、青州会的第六代会长白桂。”
少女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这并不奇怪,也根本谈不上出乎意料。他想。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情,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问?
“白桂……”
暗杀者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感受着舌尖流过冰凉而柔软的空气的触感。他没什么语气,但是内心的抗拒还是不由分说的满溢了出来。
“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啊。”
充满了荣光的那个名字。
充满了罪恶的那个名字。
想要杀死的、想要彻底抹去一遍的,这个人的名字……
一直以来都是,无比动听的。
“也是个很可靠的人哦——不过可惜的是,他已经过世很久了。”
少女端丽的面孔上浮起了真挚的微笑,眼神里透露出了十分平常的怀念之情:“不过呢,我一直以来还是很希望他能够以我为荣的,可惜他没有看到我长大的样子啊。”
“抱歉。”暗杀者将视线压了下去,落在大厅里铺着的深色地毯上。
“不用道歉哦,Assassin,我并没有在难过。”少女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虽然多少会感觉有些遗憾,但并不是难过。”
魔力与掌心的暖意一并,在暗杀者冰冷的五指之间游移着。
“我会带着这份遗憾,成长为像他那样温柔又可靠的人。”
暗杀者沉默的回握了她。
“那么,这个带着遗憾的话题就暂时告一段落吧。御主。”暗杀者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了他的御主身上,“在卧室的时候,我已经简单的布置了阵地。而现在,我们也是时候谈谈圣杯战争相关的事宜了。”
“可是,我还并不了解其他的Servant和Master……”
“与此无关。御主,我认为圣杯战争之中,主从之间的互相了解是要甚于对于对手的了解的。”
“这样吗。”
少女侧过脸来看着暗杀者,瞳孔亮的像有流星坠落了进去。
“我的愿望只是能成为值得引以为荣的成年人哦。Assassin,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你想要借助圣杯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呢?
——是杀死某人。
——是消抹他的人生,是灭绝他的存在,是玷污他的荣光,是吞噬他的罪恶。这并不是源于仇恨,而是源于修正错误的欲望。这个人的人生轨迹本身,就绝非正确的,那之中一定存在着某种必须要修正的歪曲。
“我的愿望啊……”
为了掩饰一个谎言,早已准备好了其他的上千个谎言。
“是获得新的肉体,开始下一段人生哦。听上去或许会有些平庸,但是我在被圣杯灌输知识的时候,确切的感觉到了现今的世界还有那么一些需要我的存在——战争还没有被消灭,人类也还做不到最低限度的互相了解。”
“不,这完全不平庸。”少女握着他的手收的更紧了,“甚至可以说……这个愿望非常的伟大。”
“啊,这之中需要借助到圣杯的也只是‘成为人’而已。”
他面不改色的说着在卧室时就已考虑通透的谎话:“仅仅就奇迹而言,这是平庸的。不过作为计划开始的第一步,圣杯于我们而言都很有必要。”
“我们……吗?”少女的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最初决定参与圣杯战争、在公园的地面上画下魔法阵时,心里带有的仅仅是些赌气的意思。等到真的与自己的从者开始交谈起有关圣杯战争的事宜时,她才惊觉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一些应有的准备。
“是的,我们。”暗杀者尽量将音调放的更加温和柔缓,“我们是主从,本就应当一同取得胜利。你现在也许会觉得自己的愿望过于微小或不够明确,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会一起度过一段时间,你在这期间一定会产生更为明确的愿望。到那时候再告诉我,或者仅仅是对圣杯诉说,都为时不晚。当然,愿望‘仅此而已’也不是什么坏事。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能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已经非常难得可贵了。”
“好残酷的说教啊。”少女展露出了苦笑,“相比于Assassin,我果然……”
“没有那样一回事。”暗杀者摇了摇头,“请谅解我没有与我的门徒之外、你这样年龄的人对话的经历。我也知道这样的喋喋不休会引起年轻人的反感,不过,我果然也很难克制我自己。”
“并不是那种层面,该怎么说呢……”
少女思索了一会,继续说了下去:“Assassin实在是过于温和了。对于我这样的半吊子御主,甚至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有一些梦幻的不真实感。”
暗杀者陷入了须臾的沉默。
因为少女的这一番话,他想起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