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越是容易出岔子。学校是最贴近新潮的地方，西方的圣诞节和西洋历的新年，使得还未结束一个学期课业的学生们心都散了。几个熊学生在教学楼后的操场上点了一圈蜡烛向女同学告白，却烧着了冬天枯萎的草木，正扣在教务处写检查的功夫，理学院的电话又打来了。说是试卷出了问题，又要重新安排考试，还得借调别的学院的老师帮忙加班重新出一套卷子——谁也不想在放假的时候还滞留在学校。而这些事，一股脑全堆到了教务处。忙得不可开交，连有人敲门也顾不上。】
“请进，您请自便，我还需要十分钟。”
【最忙的时候，桌面上的电话铃又响起来，党支部来了电话，说有一份安全事项要赶在放假前复印了发给学生，正通过传真发来。】
“请帮我收一下传真可以吗？唔…是卫老师啊。”

【我进去，按他的请求，按了传真机上的开始键，是打印的簌簌声，我见他发觉，将文件夹递到他面前】
这是东林的报告…出了印刷上的失误，我们也很遗憾。
【我复述着在东林听到的话，见他焦头烂额之感，此话必然不是宽慰，但我也……不知如何去说，如何将东林主任叫我反驳的话说出口，叹了口气。】
印刷厂…说并没有收到备份卷样卷，所以一旦出错了，也没有及时修正的法子。

【眼皮略过文件的扉页，密密麻麻的字让人敬而远之。不过是些言辞诚切又圆滑的官话。我教授着三门文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咬文嚼字。】
“坐，联大也没有打算追究谁的责任——于事无补。”
【我不算什么好好先生，但推卸责任的事也有所不为，与其在一位女士兼妻妹面前风度尽失，补救和应急才是更重要的事。】
“只是少不得还要劳烦东林再加个班了。”

今天放学之前将样卷送过去，或许东林能催一催，连夜印出来。
【摇一摇头，仍站在那里。】
再迟，就只能到放假之后了。
【印刷厂，也未必都听东林的话， 美其名曰有自己的制度和时间，或许苛责，又会闹出新的动静来，我看一看手表】
我也是问人，才知道您办公室在这里，只是不知道教学A楼在哪里，我是来听课的。

“我想他们会愿意的，拿着奖金去过年，总好过刚过了年就回来加班加点。”
【教学A楼？往台历上匆匆一瞥，方才恍惚记起书记出了好大的人情请来了北平的徐老来做教育学的讲座，故城没有师范的学习，但联大却有一个师范的学院。只是假期将至，人心浮动，真心去听的，多半都是些年轻又负责的教师同仁了。】
“徐老确实有他的一套，只是年纪大了，思想总是有些守旧。如今已经不是人人尊师重道的年代了，你们东林小孩子多，皮得很。”

【他说得狠有道理，对于老师来说，这样的话也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虽然不是人人都如此，但老师总要做到尽心。
【点头】
国中的孩子正是玩闹的年纪，稍有不如意的， 也有打架的，非要老师评完了理了，但各自又不服气。
一个两个还好，多了，实在是管不过来。这样的学生，就是和他讲这些道理，也恐怕是听不进去的。
【老师，也很心累，也喜欢乖巧听话的学生，但国中孩子心智尚未完全，需得我们这些老师教导，道理，又不能不说。】
这一遍一遍说教下来，十中有一二醒悟、明白的，就已经很好了。
也许西南联大的老师，较我们好些呢…

【将备用题库里的题渐次裁开，对照着手边的一份摘要规规整整贴到一张崭新的纸上。理学院的卷子题虽多，但总不出那几种经典的题型。忙着手头上的事，倒也不耽误什么。】
“不说别的，就连女子四中的老师也要轻松一些。女学生虽然也有些任性和脾气，总好过你们追着那些孩子满操场跑来的容易。”
【或许眼下，对于小孩子的一片赤诚，还会有些许触动，会愿意领着那些或淘气或偏激的小孩子引上正途。倘或有一天她有自己的孩子，便再不会那样想了。无垢尚且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子，都总有诸多操心之处，何况更小的孩子呢？】
“前些年没有招你们来的时候，故城没有这些个老师，我们也到处代课。总结下来，还是联大更安逸些。”

是啊——
【我并未在联大呆过，但听过几次课，所以跟着应答。此刻办公室是静的，再度看了看手表，话语含蓄。】
讲座要开始了，您看……

“啊...这就完了。”
【最后一道题落在卷子上，在手中卷成一卷。伸手将桌案上细碎纸条同剪子胶水等物划到抽屉中，起身擦拭过手。】
“正好我要到秘书处去找人校对，送你过去。”
【伸手瞥过表面时间，捎带思忖，】
“这个公开课大概是两个小时，等下我会去东林送卷子，学校出车，要不要顺路带你一程？”
【余有寒暄三两，并肩而行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