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组织的覆灭让他这两三个月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但总归有着组织王牌的称号,想要找他接单的人总比想要他命的人要多。
一个月后,他接到了他这六个月,啊不,这几年以来以来最大的一单。
目标是迹部家的少主,迹部景吾。
说意外是谈不上的。
越前自然也听过这个人——迹部景吾的名字在短短三个月内传遍了道上每一个角落,从各大家族家主提起迹部家时冷然的语气,到最底层小喽啰的兴奋聚在一起抖着窃窃私语,迹部景吾这个名字硬生生刺开道上小心翼翼维持着的圈子,强势地倾卷了每一个角落。他们说迹部家的少主行事高调,出手狠辣,年纪轻轻登上族长之位,硬是扛着重重压力把迹部家的势力扩大了一截。
越前懒得去思考为什么一个同姓迹部的人要花大价钱找上自己来干掉他,总归不过是常见的家族争斗戏码。反正雇主连时间地点都为他完美地准备好,他要做的只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打出一发足以令人致命的子弹。
最好是一击毙命,迹部景吾的血会成为撕破道上和平假象的最好诱引。
“时间地点都会有人发给你,随便你用什么方法,能让他死就行了。”
“知道了,”越前沉默片刻后答,“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拿到更多的关于他的资料,让我先对目标有个全面的判断。”
一个合格的杀手从来不应不过多地询问雇主私人信息,他要做的只是对他的雇主保持绝对的忠诚,挖掘一切应知的资料,制定周密的计划,然后完美的收场——说起来这还是当初K一点点教会他的,现在倒是随时都要派上用场。
越前快速扫过线人带来的资料,照片上都是背影和几个模糊的侧面,他只能依稀辨别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头紫灰色的头发,不清容貌,不知正脸。
“迹部景吾,身高187,发色紫灰色,三年前出国留学,三个月前回来正式接管迹部家族……”
“其面部特征为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
泪痣…泪痣?
巧了,他碰巧也知道一个人,右眼下有一颗细小的泪痣。
当然,这姑且只算是小小的巧合,毕竟这世界上几十亿人,谁规定了只准K有泪痣。
越前自认生活与工作清晰划开,迹部景吾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全新的目标而已,他对这个人本身没有任何多余的兴趣,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两个月后的那天做准备——一击必杀,绝不留情,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或者称之为,职业素养。
他细细擦拭着他好几日没打理过的零件,漫不经心地想着这应该会是他的最后一单。
他有预感,那个迹部景吾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很快这道上心照不宣维持着的假象就会被全部撕开,越前现在也不想再去在意那些未来式的腥风血雨了,他在这道上少有朋友,更无挂念。或许应该说他自从组织覆灭的那一刻就终于对这种生活感到了一丝厌烦,再往前追溯一下……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适应过杀手所需的完全冷血的生活。
或许K一开始说的就是对的。
“你这个人看似人冷实则心热,干什么都不适合干杀手这一行,这个冷血的行业随随便便都会有离别,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感情外露。”
K对他这样说道。
“那你呢?”他问。
他早就隐隐的知道,K与他应当是不同的。
K比他更冷血,更残酷,更洞悉在这钢筋水泥中的生存之道。
“我是个商人。”
“商人不看对错,只看利弊。”
当时他和K坐在他的地下车库内,K破天荒地为他们俩调了两杯鸡尾酒,他本想乘机打趣K,问他既然调酒调的这样好,那干嘛还来干这一行。结果喝第一杯下去他就忘了——酒味苦涩,却不醉人,K少见的沉默着,点起一根烟,烟雾缓缓上升,消散在空气中……
他耳边响起的是什么乐曲?是至死不渝的爱吗?是说不出口的踌躇吗?
……K的面容在烟雾中模糊。
那就这样吧——
把这当作最后一单,结束这一单,他便再也找不到任何还在这里呆下去的理由。
更何况他只要还呆在道上一天,就难免会有想起K的时候。
他总归得学会习惯没有K的生活。
03
他花了两个月去打探迹部景吾这个人。
他本来尝试了好几次在暗地里监视迹部景吾本人,结果均已失败告终,还差一点打草惊蛇。迹部景吾本人他是见不到的了,他干脆转变了门路,搜集的零零总总的信息拼合在一起倒是一点点为他勾勒出一个想象中的迹部景吾的轮廓。
这个男人每每不按常理行事,手段狠历,看似高调,实则精准地掌控着每一局的每一个落点,简单来说就几个字——天生的王者。
既然在短期内大出风头,势必会引起旁人的嫉恨,听说想买迹部景吾命的人能排满整个网球场,加码一个比一个高,只是那些人一个个都有去无回,变成了这道上游荡的孤魂。
不过这些,又与他何干?
他既然应下了这门差事,那就得做到他的最好,他迹部景吾再厉害也不可能快过越前手中的枪,拿钱办事,替人消灾,就是个这么简单的道理。
酒店是一并准备好的,顶层套房,外送红酒,“也许是1982年的”越前胡乱地想着。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浸在夜色中的东京,夜景璀璨又糜烂,这里埋葬过匆匆而过打拼生计的明天,也编织过沉溺难醒的繁华美梦。越前刚洗完澡,赤裸着胸膛,露出他锁骨下方精致小巧的纹身,两朵并蒂的红色玫瑰花。
那是他专门找人纹的,本意是想纹成K身上那朵的模样,纹身师当时连形状都画得差不多了,结果越前看了看突然说再添一朵,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并蒂的花样。
全当是对应他们两个。
越前想他倒也不算是一时头脑发热,就想着人没了,总得留下点东西纪念一下,那干脆就在自己身上留个纪念好了。
那时离他下定决心要摆脱掉K的影子不过半个月,他几近惊慌的发现他忘不了K——他越是想忘便越是念念不忘,他越是惊慌过往的记忆便越是清晰。K教过他几近一切,偏偏没教过他何时动情,更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忘记,他不想伤春悲秋,也放弃了逃离过去,他只是几近天真固执地守在那里,守着那两朵小小的并蒂玫瑰,那便想忘都忘不了了。
越前随意披上一件浴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他平日里极少喝酒,因为他总是无法从酒苦涩的怪味中品尝出一点点的愉悦感,以前K倒是抓着这点不放——“你看你,连喝酒都不行,以后我要是离开了谁来帮你挡酒?”
“别自作多情了好吗,”越前还依稀记得他可能是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那时组织里恰好在开庆功宴,K连续帮他挡了好几杯,自己又一杯接一杯的喝,眼神到还是清醒着,K甩了甩他那头翘着的金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小鬼。”
他说这句话时,右眼下的那颗泪痣显得尤为魅惑。
今日想来命运女神必定是早已为之后发生的一切埋下了伏笔,才会用那样温柔,那样轻声的话语来提醒他。
越前不是也没想过他们会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分离。
啪——
他重重地把红酒杯磕在了桌台上,强制把自己从回忆中拉醒。
在行动前一晚想起旧事总归不是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好事。
他要等明天。
等明天……将一切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