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贺玄记得多年前的师青玄最喜爱皇城城口的那家卖桂花糕的铺子。理由很充分。那儿桂花香,糕酥软而不腻。当时他心中不屑,食物于他来说已无任何意义,只是填饱肚子的必需品而已。
只是……
近年来他愈发容易饿了。
比多年前更容易饿,常常刚吃完十碗面,就又想再吃十碗的那种饿。
若不是早已成为鬼王,已经死过一次,他都要怀疑自己灯枯油尽,垂垂老矣了。
贺玄叹了口气,买了糕去看师青玄。
提着食盒,他向倾酒台的方向走去。
路过亭楼时,他顿了顿,望了眼那早已泛黄的牌匾,又漠然地离去。
呵,少君,倾酒?
倾酒台后不远处是座并不很繁茂的山林,他一步步地向山林深处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衣饰与容貌都在一点点地变化。
黑水玄鬼已不在,只有当年与风师携手同行的地师明仪。
“青玄。”他停了下来,不顾地上的灰尘,席地而坐,打开了食盒。“我带了你最喜爱的皇城口的那家小食铺做的桂花糕来看你了。”他自顾自地说着,将一个白净的小瓷碟放在地上。
红枫翩然而落,顿在他指尖,滑落了下去。
又到秋天了啊……
这是第几个秋天了呢?
贺玄有些不记得了。
秋风携着寒意吹来,贺玄竟觉得有些冷。他盖上了食盒,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青玄。”他微笑。
无人应答,他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低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同来时一般,一步步地走了回去。
他的身后,不过是座早已被落枫遮盖严实了的小土包。
小土包很乱,杂草丛生。土包前头除了贺玄今日带来的桂花糕,还有很多遗留了许久的桂花糕。
只是几乎全都烂了有的发黑,已经不能吃了。
被数十只瓷碟似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是条立着的木板。
木板上只一行字:
“贺玄之妻,风师青玄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