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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拙】将军王妃之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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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蝉鸣,惊醒了蛰伏在内心深处已久的记忆。
那些曾经,在他的生命中扎根,挥之不去。
澄澈得闪光的眸子,再配上一声长长的“烨。”他觉得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软软的小手向他伸过来:“烨。”
忍不住地踮脚在那人唇上印下一吻……可还没等触碰到,蝉鸣便铺天盖地地袭过来…
桐!
从书卷中迅速抬头。
刚刚读到哪?快速翻着手中的书页。
竟然走神了。
揉了揉高挺的鼻梁,侧过脸去“桐。”
少年特有的磁性嗓音让同埋头于书卷的胞兄吓了一跳。
“什么?”俊逸的轮廓在夏日阳光的渲染下显得俊气逼人。这让皇甫烨不禁屏住了呼吸。
时间如流水匆逝,旋踵间,已过了十几年。
十余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皇兄,俨然已成长为稳重持礼的少年。
皇甫烨的静静地注视着少年已悄然变化的外貌。英挺的剑眉,刚毅的下颚,厚度适中的唇瓣,紧绷的皮肤,透着柔和光芒的双瞳…一切都让他移不开眼。
“烨?”少年伸手,在愣神许久的胞弟面前晃悠:“你没事吧?”
“没…没事。”皇甫烨撇过脸,僵硬地避开皇甫桐莫名其妙的表情。
借书卷掩住恼怒尴尬的神情。
混蛋!暗骂着自己。
他现在该问‘你的书读到哪了’才对吧。然后再假意看书地环住桐的脖子,蹭两下,吃几口豆腐…
“桐,你的书读到哪了?”皇甫烨从愠怒中脱身,恢复至常态。起身漫步到桐的身后。
“没读多少。”
“这书读起来佶屈聱牙,拗口得很。”佯装抱怨,整个人都挂在了皇甫桐的肩上。
“的确晦涩了些。”翻过一页,皇甫桐向胞弟微微一笑,肩上传来的重量让他不由地勾起嘴角。
“桐。”
“什么?”
“你将来…和我成亲好不好?”
“成亲啊…”瞥着书中“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句。
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皇甫烨。
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啪”手中的书本应声落下。
南风不识时务地闯进书房,掠过书页,哗哗作响。
他说了什么。
“嗡”得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任由烨把玩着发梢,皇甫桐的身体僵硬起来。
“烨…你刚刚,说什么?”瞪大眼,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
成亲!烨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我们成亲吧。”皇甫烨的眼中闪着微光,却无半点玩味。见皇甫桐没有反应。像是怕他听不到似地,低下头含住圆润的耳珠轻轻啃舐。
桐被温暖的气息惊得站起来。前所未有的尴尬在一向亲密无间的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烨,你应该是累了,看来这么久的书,去御花园走走,或许父皇和爹在那也不一定…”慌忙转移这荒唐的话题…
“你也去吗?”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地望着少年因尴尬而泛红的双颊,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我?我还不累,再看会儿书。”拾起案板上的书,佯装认真地瞄了几行,眼角却仍忍不住瞥向胞弟。
“嗯,或许我真的累了。”掬起一抹淡笑,少年明丽的面容让皇甫桐心中腾升起一中怪异的感觉。他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累了就歇息,书不是一天就能读好的,就如这江山也不是说治就能治的。若父皇不休息,日理万机地处理国事,身子也会被折腾坏,更别何况你?”对于这个自小身体就弱的弟弟,皇甫桐充满着怜惜,就算是忽说出了教人害怕的话。这个凤目红唇,皮肤细白,全身笼罩着至高光芒的弟弟仍是他最宠的宝贝。
“那我去外面走走。”少年自顾自地踱步至门前。
就在皇甫桐将松出一口气时,少年忽得回眸一笑:“桐,刚刚我不是开玩笑。” 
灿若星辰的笑眸在夏日的炫彩下流出玻璃色的光。这次认真的莞尔,狠狠地攫住皇甫桐的心。以至在多年后的午后,在他想起时,仍心悸到打翻了茶盅…



1楼2009-07-18 19:01回复
    “怦怦”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如鹿撞的声音。门已经阖上可少年的话仍在耳边。
    “我们成亲吧…”
    “我不是开玩笑…”
    “桐,桐,桐…”
    啊!
    退后几步,却意外撞上了木椅,无处可遁了。
    怎么会这样?本来还好端端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亲?烨,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
    稳重的大皇子瞬间乱了阵脚,再也没心情看书了。什么“君子必诚其意。”“贤其贤而亲其亲…”统统被少年的莞尔打乱,心绪像一蓬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成亲。两个男人?这在允许同性成婚的大宓自然算不上问题。毕竟父皇和爹也都是男儿身,可问题是…烨是他的孪生弟弟!成亲这…这有悖于常理…
    等等他在想什么?
    这根本是少年一时好玩的想法,为什么那么在意?玩笑,仅仅是玩笑而已。狠狠掐着自己持着书本的右手。
    以后怎么办?怎么面对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怎么可能?
    那…那该怎么办?


    2楼2009-07-18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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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烨的这种念头,父皇和爹知道吗?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的心早成了一锅粥,读不下圣贤书。
      将书搁在一边,人僵直地坐在红木椅上。
      怎么办?他彻底无力。
      就当没听到…到头来最多也就是个玩笑罢了…
      哈哈哈…对…就…就这么办。
      额头上已有冷汗渗出。皇甫桐决定装傻装个彻底。
      “切”轻轻地吐出一声,皇甫烨侧了侧身子,让树丛掩住身影,书房里皇兄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那人释然的表情激起了他的不满。


      3楼2009-07-18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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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他告诉自己。
        “就这么结束吧。”皇甫桐按了按发酸的眉间。
        日子就像从指缝中溜走的流沙,皇甫烨将沙中闪着光的部分好好地拾起,放进心里…而闪光的永远只是桐。
        展平画卷,画上赫然是身着蓝衣的皇甫桐。
        细心地勾描这那人厚度适中的唇。
        以牡丹红为配色再加一点水调和,用素笔蘸墨,再做一番勾描,勾出那人棱角分明的轮廓…
        完成了。
        干净而俊逸的脸呈现在纸张上。皇甫烨勾起一抹淡笑,却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思路。
        “咳咳。”
        许是画了一夜,又吹了冷风。本就禁不住寒的身子着了凉。皇甫烨觉得眼前一阵明一阵暗,景象模糊不清起来。
        “主子,您该歇息了。”贴身的太监拿来了锦被,想要替他盖上却被阻止。
        “我哪有这么羸弱。只是受了些寒。你退下吧。”
        太监“喳”了一声欲走。却又被叫住。
        “管住你的嘴,若谁知道我在这坐了一夜,我割了你的舌头。”
        “喳,奴才遵命!”慌忙跪下。到主子的脸色稍微缓和,示意他退下才慌张地出了门,还不忘把门合上。
        这小祖宗的脸向来是说变就变的,这一刻还受着宠,承着恩,下一刻,便身首异处的例子不在少数。做奴才的还是多看多听,少说少管得好。主子乐了,没准还能拿几个赏钱,若怒了,自己可没几个脑袋来赔。
        拍着胸脯给自己压惊,小太监不敢在门外多做逗留,一会儿便离开了。
        端详着卷上的人,渐渐地管不住自己的这颗心。皇甫烨冷若冰霜的样子慢慢崩塌。
        轻笑从轻抿的薄唇中溢出。
        “哥,你在画什么?”十三岁的皇甫奇迹从桌底下露出了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一向冷冰冰的二哥露出漂亮的微笑。
        “和你无关。”拿起画,暗忖着估计是在自己走神时候溜进来的。冷下脸,无视三弟的存在。
        “给我看看。”拉了拉皇甫烨的袖子,小手指了指桌上的画。
        “你的书读完了?父皇会来看的。”转移开话题。
        收起画,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碍事的小鬼。
        暗暗骂道。他讨厌这个总是插在他和桐中间的弟弟。偏偏皇甫桐还疼他疼得像块宝。
        皇甫奇迹。日后,他不火大到把这个臭小鬼丢出去,才是真正的奇迹吧。
        “烨?”熟悉的声音让皇甫烨一惊。转头看向声源处——少年神情气爽地向书房方向赶。
        “桐?”冰冷的外壳再次化开,笑容从嘴角溢出。细心地叠好画纸放入袖子。
        “嗯。我来找三弟,刚听奶娘说他来了这。人呢?”摇了摇手中的糖葫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你出宫了?去集市上了?”皇甫烨的眼里放出光芒来。
        “是啊。”
        “怎么不喊上我?”
        “出宫转转,没多久就回来了,也没多大意思。”
        “哦。”
        尴尬的气氛。
        久久的沉默最终还是由皇甫烨打破:
        “我的呢?”伸出手,向皇甫桐要糖葫芦。
        “我…我只买了一支。”
        “切,小气。”假装不满地想要离开,意外地与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少年擦肩。
        在擦过的瞬间,一直保持着愉悦笑靥的皇甫烨轻声道:“我们要成亲哦。”
        “啪”
        满意地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以及推开门的小鬼头“我的糖葫芦啊。”的惨叫。
        愉悦地勾起嘴角。
        “咳咳”喉咙有些痒,不自觉地咳了两声。


        4楼2009-07-18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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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受寒了?
          反正不严重,有空时喝碗姜汤好了。当务之急是去把画裱起来。
          成亲?又来了!皇甫桐蹙额。如果只是开完笑,烨也太过分了!
          “哥,我的糖葫芦。”不满地拉扯着走神的皇甫桐,眼泪汪汪地哭诉着。
          “奇迹乖,下次再买给你。”拍了拍皇甫奇迹的头,报以抱歉的一笑。下定决心,尾随着皇甫烨一起去他的寝殿。
          “咳咳,咳咳。”想忍住却咳得更厉害了。掏出帕子,捂住口。却堵不住喉咙口的咳嗽声。
          “烨。”身后有人在喊他。忽的一慌,又止不住地咳了两声,身后的人愈益靠近。他忍不住地加快脚步。
          “烨。”眼见着弟弟越走越快,皇甫桐再次出声喊他。那人却像没听见一般,仍然自顾自地往前疾步走。
          “砰”
          在他离房门还有几步时,房门狠狠地被合上。
          这算什么啊。
          屋外的奴才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主子唱得不知是哪一出。
          “你们都退下!”
          一向温文儒雅的大皇子忽来了脾气,吓得众人齐齐散开。
          “烨,你开门!”桐的声调升了许多。这两天他觉得自个儿快疯了。先是最宠爱的弟弟忽然说要和他成亲,再是想澄清时,遇到这种莫名的状况。
          “我..我不要。”
          捂着嘴,惊愕地看着帕上的血色。皇甫烨不住地发着抖。刚刚还好好的,只是觉得喉头发痒,轻咳了几声。才一盏茶地功夫,却咳出血来。
          “开门!”
          门外不住的敲门声,让他觉得愈加无助。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过的心情,就像被逼到悬崖而无退路的马。
          恐慌,从皇甫烨如水般的双眸中流露出来。


          5楼2009-07-18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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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门忽被打开,一只纤长骨感的手将皇甫桐拉进屋子。
            “你干什…”
            天!
            唇上覆着的温热让皇甫桐几乎忘记了思考。柔软的双唇在灵舌的舔抚下湿润而闪着光。熟悉的气息卷走他的呼吸,嘴被翘开,有柔软的东西在齿贝上打着转。
            “桐。我们…”
            被大力地推开。
            皇甫烨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温柔的胞兄。
            “你疯了么?”皇甫桐的理智已化为一团浆糊。对于胞弟的所作所为,除了“荒谬”二字,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我…”想说些什么,却像是被皇甫桐恼怒的表情恫吓住,最终没有开口。落寞地站着不出声,像等待判决似的等待着皇甫桐的下一步行动。
            “你…”想说些呵斥的话,可在看到烨的表情后,猛地噤声。许久才愤然地吐出一句:“你太顽皮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责备,既不太轻也不太重。只是点到为止的一句教训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句教训,让皇甫烨在大夏天里,如身置冰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如果他坚守了十余年的爱,只是一场恶作剧。
            如果…如果他悸动了十余年的心,只换来一句“顽皮”的定义。
            那么,桐的珍惜守护算什么?桐的体贴温柔又算什么?
            难道仅仅是兄弟之缘,手足之情么?
            不要!
            他不要这样!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桐的温柔,他要的是爱。就像他爱桐一样的深爱。
            他要的是桐的吻,而不是肩膀上的一记轻拍,他要的是桐的爱,而非那宠溺的温柔。
            不对,不对!
            他悲哀地发现过去的十余年中,桐对他除了兄弟之情真的再无其他。
            可是皇甫烨不是这么容易死心的人,他要再赌一把…
            “桐,我们成亲吧。”抬起头,幽幽地凝眸,少年棱角分明的俊脸。
            皇甫桐未曾料想到烨仍会突然提出荒谬的要求。
            脸色一僵,又摆出兄长的严肃模样:“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桐,你在怕么?”清秀至极的脸庞上缀着的深潭一般的双目倏得射出柔光。让皇甫桐一怔。
            “我不会吃了你。”骇人的表情忽然消失,被柔和的微笑取代:“我怎么会舍得吃了你?”
            “烨,你累了,该休息了。”慌忙中,他缓缓地靠向门,很想没骨气地逃走。在他面前总是柔顺的弟弟,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他,让他心里发毛。
            “是啊,我好累。”调皮地一笑,向皇甫桐一步步地靠近。
            没有退路了。
            后背已经抵上门。
            “想逃吗?”
            “不!烨,你清醒一点。”
            “清醒?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醒过,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想干什么,想拥有什么?”皇甫烨攫住桐手压制在门板上。
            “你…你干什么?”
            皇甫烨没有说话,他用行动,作了最好的回答。
            “呜。”唇再次落入对方的掌控之中,他用力推拒着,却被桎梏。
            舌像生了意识的水草,彼此缠住不肯松开。
            “呼…呼…”终于得到一点自由的皇甫桐甚至没有喘息的余地。皇甫烨体温偏低的手探进了他的衣服。手指灵活地潜到胸口。
            “啪”
            耳膜被震得发颤,脸偏在一边久久没能转过来。
            白皙的颊上泛出不自然的红。
            匆忙拉拢衣襟,抬头正视被狠狠掴了一把掌的胞弟:“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作为哥哥他不能这么严厉。这一点他清楚,可此时此刻,除了大声地斥骂外,他找不到任何方式来排解心中修然膨胀着的紧张。手还在发麻,刚刚那一掌想必很重,不知道烨…有没有痛。

            “我…退下了。”沉默最终还是没能保持太久。皇甫烨推开门,背对着皇甫桐,没有回头。
            半晌皇甫桐才缓过神来:“烨!”急切地喊着那个太过熟悉的名字。
            在转身的一刹,只有半掩的门户,与散落了一地的阳光还静静地留在原地等他。
            这是烨的寝宫。书房三弟在,父皇和爹那自然也去不得,那么,那么…烨能去哪?
            皇甫桐这么想着急忙出门去追,却连那人的背影都没能见着。


            6楼2009-07-18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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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这么短暂,转眼就过了秋,飞快地入了冬。
              被太医断定不能挨到冬天的皇甫烨,奇迹般地撑着。一点没有病入膏肓的样子。
              隔阂让最亲近的两个人变得疏冷,互相避着不见面,就是在难得的家宴上,两人也只是自顾自地喝酒、夹菜,连眼神都很少交汇到一起。
              洛壮看着桐和烨,他心里有些明白,可有些事情不能直说,人与人之间就隔着这么层纸,一旦捅破就不可收拾。孩子的事情要由孩子自己解决。他不能多说什么。最多也就是问问,为什么烨最近的气色不是很好。
              那个聪敏的孩子也不多说话,只是淡淡地一笑让他安心。
              “大哥要娶福晋了?”皇甫奇迹不懂得看脸色,他高兴地吃着大哥夹的菜,问着逗笑了全场人的问题。
              别人最多也就当这天真烂漫的小皇子童言无忌,可皇甫烨做不到。嫉妒像野草般疯长。
              什么娶福晋?娶什么鬼福晋?他怎么不知道?
              宴刚散,便扯着数月没有讲过话的皇兄的手,拉向较为偏僻的御花园。
              “烨,你放手,拉拉扯扯得成何体统?”皇甫桐的心隐隐地做着痛,可他仍然必须装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才行。
              “你要娶妻?”皇甫烨不理会那些教训的话,他正视着皇甫桐的眼睛。
              “嗯。”想到未过门的妻子,心里便泛上一阵甜。
              那女子,是在数月前出宫时遇着的,当时便觉得面善,回了宫更是越想越是喜欢,巧合的是这女子竟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还未婚配。觉得有缘便决定将婚事定下来。
              “‘嗯’是什么意思?父皇知道了?爹也同意了?”
              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瞒得了他一时但瞒不了一世,到时候大婚那天,他总会知道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你。”
              觉得这话太伤人,可这话不说将来会更伤。
              “你…你…”一时不知如何做结,皇甫烨气闷得不能呼吸:“那女人是谁!”
              “你想做什么?”桐的眸中泛起前所未有的冷淡:“杀了她么?杀了她,我也会活不下去。”说着违心的话,对那女子只是喜欢,要说真的为她去死也过于夸张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最伤人的话,抑制不住地从那两片皇甫烨钟爱的嘴唇中流出来:“你的爱只让我觉得荒谬,觉得害怕。我们是,也只是兄弟,仅此而已。”皇甫桐的心像被细针戳了一下,不痛却算得几乎让他掉下泪来。怕自己会心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的爱让我觉得荒谬,觉得害怕,我们是也只是兄弟,仅此而已。”
              “杀了她,我也会活不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你”
              “除了你…除了你…除了你…”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来不及吞咽口中的腥味,血一口接着一口不断地从淡粉色的唇中吐出来,落在草上,溅得到处都染上了殷红。
              许久才控制住自己,掏出帕子,吃力地擦去太显眼的血迹。
              皇甫桐的话,让他绝望,对于那个女子,他已经想都不敢想。
              那个还没见过面却已经让他输了个彻底的女子…必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住逆流的真气,步履虚浮地回了寝殿。不能放弃,他还没有输!不服输!
              对这铜镜干坐了一夜,面对着日渐消瘦的自己,皇甫烨突然觉得死亡是真实的。
              摸着细腻的皮肤,他嘲讽地一笑。好在…好在上天还留给他一副好皮囊。
              推开门,阳光毫无保留地透过他的身体,筛得只剩下黑。
              岁月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却也埋下了最甜的伤。那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给过他最美的记忆,可也正因为如此,那人不算过分的坦白,会让他输得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该去向父皇请安了。”他告诉自己。一步一摇地出了门,又觉得自己太过憔悴,被那人看见不好。便折回来好好地梳洗一番。脸色惨白得骇人,就命人拿来了胭脂轻轻拍上一层,才总算像张活人的脸了。


              8楼2009-07-18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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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臣向父皇请安。”吃力地跪下,就像再也爬不起来了似的。皇甫訾的心一阵酸,站起身想扶他起来,却被推却。
                “儿臣无碍,许是昨夜受了寒。”
                皇甫桐的唇紧抿着,他起身假装没看到胞弟向皇甫訾一笑。
                “你们都退下吧。烨,你今天不必去书房,在寝宫好好待着。”
                “桐,你去趟礼部侍郎府上,朕知你的心意…”
                “儿臣,先退下了。”听见最不愿听的事,皇甫烨轻轻打断,然后像轻尘一般地飘走。皇甫桐的心一慌,伸手,却没能抓住那清瘦极了的肩膀。
                接下来皇甫訾说的话,他一句没听见。满脑子都装着那抹单薄的背影。
                好容易皇甫訾才交待完毕,皇甫桐如获大赦地走出御书房。踯躅着,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向皇甫烨的寝宫方向去。
                呆呆地凝眸于窗外的飞鸟,皇甫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将来会怎样,他真的无力也不敢再想。
                再糟糕又有何妨?
                反正剩下的日子也不会长了。
                这令桐觉得荒谬的爱…迟早也会像断了根的野草,停止疯长,只是,桐或许…或许还要在他荒谬的爱中煎熬上一阵。上天待他不薄,还给他留了些日子可以回想。
                “烨。”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皇甫烨迟迟地回头。
                “爹爹。”
                洛壮倚着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烨,你的气色看起来很糟,发生什么了吗?和桐吵架了?”
                桐?
                那个熟悉的名字烫疼了心脏,泪水差点掉下来。
                “没有。”勉强地做出一个笑脸。要真的只是吵架该多好?可惜那个人,连架都不想和他吵。
                “烨。”不详的预感迫使洛壮靠近皇甫烨,捉住他的手。
                “你怎么了!”慌张从这张柔和刚毅的脸上流露出来。
                这脉象…根本…根本是将死之象。
                他的孩子。他和訾的孩子!
                “烨,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旧疾又复发了?”
                焦急的神色说不了慌。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不是吗?
                “没有大碍的。”轻轻地凝起一抹笑。
                “找太医看过了吗?”
                瞒不过去了吗?
                烨蹙起纤细的眉,终于说了实话。
                “ 太医说撑不过这个冬天。”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境意外的平静。甚至还带有一点解脱的快乐。
                “烨,为什么不说!”洛壮觉得自己快疯了。原本只是觉得他气色不好,可现在…这种情况让他歇斯底里:“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也没有用。”又是惨淡的笑靥。他还想说些宽慰的话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爹。”埋在洛的怀里,他觉得很安心。
                “你父皇他…知道么?”努力把持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怀里瘦得硌人的儿子让他心疼得难以呼吸。
                “没有人知道。”贪婪地汲取着洛的味道,安全感让几日未眠的皇甫烨昏昏欲睡。“爹…告诉谁…告诉谁都没有关系…千万别…告诉桐哦…这会让他…不能娶…”
                还在等着皇甫烨的下文,低头才发现儿子已经睡去。
                偷偷地小声哭出来。他的心,自十年前回到訾身边后,就在也没有这样痛过了。
                “桐…我爱你…你不要走…不要和别人…”
                禁不住地一颤。皇甫烨的梦呓,让洛壮如身承雷击,浑身抖得厉害。
                烨刚刚说…爱桐?
                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不算安稳的睡颜。
                不安的表情让洛忽得做了决定。
                爱又怎么样?这不是人能控制的。若真的是爱,他绝不会阻止这孩子的。
                心疼地拂去皇甫烨脸上被冷汗浸湿的发丝。
                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一定…一定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梦。
                我睡着了吗?睡了多久?
                吃力地睁开眼,繁复华丽的天花板,让他一下子无法缓过神来。
                天还亮着,大概没有深睡,只是小睡了一下。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试着下床。
                撑着床柱勉强站直身子。慢慢地走几步,行动才不那么迟钝。
                恐怕再过几日…这脚,就不能着地了…
                抿起嘴,似笑非笑。呵,皇甫烨,你可不能死啊,你还得看着桐大婚呢,你还要祝福他和他的福晋,早生贵子…永结同心呢…
                咳…咳…
                这个一点不好笑的笑话,让大宓的二皇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烨。”
                熟悉的声线,让他一愣,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回头。
                久久才调整了表情:“哥。”很久没有过的称呼从薄唇中溢出。
                皇甫桐一怔旋即又恢复过来。
                这样很好不是么?这样就说明烨不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心不知怎么得就疼起来。
                “昨晚的事…”他开口想要解释,却被那人运淡风清地截断:“昨夜的事,我都忘了,哥你也忘了吧。”
                违心的话就像在他溃烂的心上,洒了一把盐。
                “恭喜你、要娶福晋了,你不早告诉我,不然礼物我一定买好了。”
                皇甫烨淡淡地勾起嘴角。
                “呃…谢谢。”刚刚还在向该怎么和烨开口,没料想他自己先说了。
                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你放心,你成婚后,我一定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的。以前的话就当是烨一时糊涂说的梦话、醉话、浑话…”又是一记轻笑:“你就忘了吧。”他的确没有机会打扰桐的生活…因为他自己知道,他活不到那么久…
                或许谎话说多了,它所造成的痛就会减轻,就像向伤口上撒盐,撒一把和撒一筐没多大区别。心痛着痛着就会麻木了。
                就让它趁还会痛的时候,多痛痛…以后就是想要有感觉…也没有机会了…


                9楼2009-07-18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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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烨,你这两天气色不是很好,自己注意身体。”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把这句最平常的话说出了口。烨的脸色白得骇人,他的心忽得一酸。是什么把永远都孤绝艳丽的烨弄得这般憔悴?
                  “嗯。”没想过这人还会关心自己,已经麻木的心又鲜活起来,疼得发涩。
                  “那我先走了。”
                  “嗯。”他能够猜到桐现在要干什么,只是他不想点破。准王妃大概等得久了。
                  待那人远去,远得连背影都看不到了的时候,皇甫烨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日子无聊得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像在等死。
                  用寂寞为自己筑了座牢,又用尊严开了扇窗,结果只能是在牢中透窗看景,越快乐就越煎熬却逃不掉。
                  他想过要改变的。可是天意不可违。
                  他不想像那群自称不认命的傻瓜。
                  他很清楚命运是无法违抗的,那些口口声声要改变命运的人,难道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命运的安排么?
                  如果此生注定错过桐,那么就不待此生,但求来世…来世不做兄弟…
                  喉头微痒,那吐血的毛病令人生厌,强抑住翻腾的血气,静静上了榻,又轻轻勾起嘴角。一切都会结束的…很快……
                  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凝视着窗外,许久没有移动。转身时,竟身形不稳起来。
                  “主子!”一边的奴才手脚还算麻利,适时地搀住他。
                  “天冷了,昨日皇后娘娘还吩咐奴才不能让您着了凉…”找来毯子轻轻地替他披上。见主子发颤抖得厉害又多燃了几个暖炉。
                  “什么时辰了?”哑着嗓子,皇甫烨的声音很轻。这让多日没有听到他开口的太监吓了一跳。
                  不过这奴才也的确机灵得很,很快便转过神来轻声答:“巳时了。”
                  “明个儿大殿下就要成婚了,是么?”
                  “是。”见主子不说话,便自作聪明起来:“奴才听见过准福晋的人说,福晋端庄可人…”
                  “啪。”
                  受了主子重重的一巴掌,大监急忙噤声。
                  “福晋的事怎是你们奴才嚼得的,福晋端庄可人怎容你论?”
                  “主子说的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滚!”
                  像被触及了心底深处的伤,一直很平静的烨突然变得躁怒起来。
                  “奴才马上滚。”连滚带爬地跑出房,不敢再看二皇子比冰更冷的表情。
                  房内又只留下一人了。炭在炉子里发红发烫,可他却仍感到冷。
                  皇甫烨啊,皇甫烨。为什么要把唯一能和你说说话的人都赶走呢?
                  一个人真的不寂寞吗?
                  窗外是铺天盖地的寒,纸糊的窗耐不住,在风中瑟瑟地发着颤。
                  “明天…明天…桐就不是我的了。”他从床上起来,活动着发麻的胳膊。
                  毯子从瘦削的肩上滑落,也不捡。摇摇晃晃地出了房。
                  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坛酒。
                  不是宫里那种醉不了人的、用白瓷瓶装的贡酒,而是民间酿的烈酒,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这种季节,桂花酿的酒着实已不常见,想必是从哪家酒店花大价钱买的。
                  皇甫烨沿着床边坐下,打开盖,倒一小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许是觉得好喝,又或许是觉得自己该醉一场,放下杯子。索性端着坛子大口地喝起来。
                  烈酒缓缓地流入食道,辣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一直痒着的喉咙忽然疼起来。
                  咳...咳..咳、咳…
                  咳嗽止不住,他也不管,拼了命地灌酒。
                  窗外的风吵得他心悸,“砰”得摔碎了坛子,又摇晃着出门去。
                  门口的奴才拦着他,被他狠狠地剜了一眼,便也不敢多说了。
                  桐。
                  他浑浑噩噩地出门,脑子里忽浮现出那人的脸。
                  “桐。”一脚深一脚浅地向那人的寝宫方向走。
                  可真的到了门口,又犹豫着不敢进去。
                  踯躅了一会儿,终没能抵住思念。
                  “你没听到本殿的话吗?退下。”
                  那人背对着门看起来心情不甚好。
                  听见门有响动,便以为是哪个没听他吩咐的胆大奴才私自闯了进来。
                  本来明日他就要大婚,那是件可喜的事,他该高兴的。
                  可今天和他的准王妃在一起时,却提不起半点兴致。满脑子都是那个单薄得令人心疼的身影。
                  


                  10楼2009-07-18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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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身边女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隐隐绰绰有着那人的影子。
                    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皇甫桐的声音更大了些:“立刻滚…”
                    想要转身却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烨?”
                    胞弟身上独特的幽香让他忽得辨认出来。
                    “桐。”
                    受不了“哥”这种表明身份、划清界限的称呼,借着酒劲将心中的顾虑统统驱逐出境。
                    “烨,你怎么来了?”触碰着自己的手实在凉得令人心惊,他忍不住转身,担心地看着那张过于清瘦的脸。
                    “三九之际,一人闲得寂寞便来你这逛逛。”烨不说谎,酒让他的感情被无限倍地大。譬如说那潜伏在内心的寂寞,蠢蠢欲动,在他的血液里生了根。
                    “桐,你不要成亲好不好?”见面前的人没有动静。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要成亲…”
                    “你又说胡话了。”不知怎么的桐忽得有些高兴,但又控制不住地冷下脸来。
                    “别成亲…我们也不成亲好不好?烨以后都会乖乖的…你别…”
                    “你喝酒了?”不悦地蹙额,推开浑身酒气的胞弟。皇甫桐向后退了几步,最终立住。
                    “这个天气喝酒暖身固然好,可也不能多喝…你身体不好就别出来走动,当心着凉。”莫名的情愫在眼底闪烁了几下,他极不自然地撇过脸去。
                    “桐,你不要成亲。”烨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桐一惊,转头看向那张沾了泪的脸。
                    久久没有回答。
                    “烨,你已经十七了。”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对皇甫烨如水的秋眸没有丝毫抵抗力的皇甫桐有些妥协:“有些事情一旦定下了就不容得改了。”
                    “那…那…那你会幸福吗?”烨像听了什么责骂似的,那深不见底的堇色瞳孔里泛上一阵雾气。他像是想要确认什么:“和那个女人结婚…你…你真的会幸福吗?”
                    “我…”少年灿若星辰的眸子忽得暗淡下来,他突然变得迟疑。
                    会幸福吗?他问自己。
                    “会吧?”皇甫烨像在期待些什么,又像是在抗拒。
                    “嗯。”皇甫桐不敢多说话,他低头用刘海盖住不会说谎的眼睛。
                    真的会幸福吗?
                    一定不会…
                    如果烨永远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么他的这颗心就永远不会宁。
                    他无法表述这种心情,就像被什么缠住无法呼吸。
                    现在的桐还不懂,日后他会明白,这就是烨口中的爱情。
                    “那…你还会记得我吗?”烨环住那人的肩,将脸埋在肩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桐的气息。喉咙被燥的气息弄得发涩,可他仍然不肯松手 。
                    “你在说什么傻话?”轻轻地环住纤瘦极了的腰,柔声道:“什么记得不记得,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忘记你?”
                    仅是弟弟吗?
                    他好不甘心。
                    “如果不是弟弟呢?只是烨?桐会不会永远记得烨?”他闷声问。
                    可话一出口便后了悔。
                    如果桐说不会呢?那么接下来为数不多的日子他要怎么过?
                    皇甫烨啊,皇甫烨,你怎么这么愚钝,为什么要问这种会令桐尴尬,令自己难堪的问题?
                    “会。”紧搂住胞弟的腰,桐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撒谎,可他觉得这是现在唯一的答案。
                    怀抱中的身子明显一颤,旋即又像许久未得疼爱而忽被亲吻的孩子紧紧地回抱住他。
                    皇甫桐忽然有些慌。
                    如果不是弟弟…
                    他会不会永远记得这个曾骄傲立在自己身畔,口口声声要看住他的少年?
                    如果不是弟弟…
                    他会不会永远记得这个对外孤绝清冷却对他温柔似水的少年?
                    会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不是弟弟…自己还会不会推开这个少年?
                    如果不是弟弟,他还会不会把少年的承诺当作玩笑?
                    如果不是弟弟…
                    够了。
                    扼制住自己的臆想。
                    什么不是弟弟。明明是弟弟,怎么可能不是弟弟?
                    尽管信誓旦旦、温柔似水可这个总是轻笑着的少年是弟弟,永远只是弟弟。


                    11楼2009-07-18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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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出宫。然后就呆呆地凝眸於依稀的烛光,怎麽也不肯出声。
                      那时的洛壮甚至生了要取消婚礼的念头。
                      “整夜没睡?怎麽会整夜没睡呢?”皇甫桐猛得站起,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失礼了,黯然坐下。
                      那具看起来那麽单薄的身子,怎麽还许得这般折腾?
                      “想是为你紧张吧。”暗暗观察著桐紧张的表情,他有了八成的把握,这孩子也动了心。
                      “紧张,有…有什麽可紧张的。爹,你不知道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孱弱的很,怕是旧疾又发…”
                      “旧疾又发?”洛壮的表情仍是平静,心里却掀起一阵浪:“烨的身体自小就弱,不过学了武,有武功底子护著,应该没有大碍。”
                      “爹,我…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倚著红木椅,担心地转过脸:“最近烨的情况很不好,不仅是身体,还有…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却能感受到…”
                      “烨,他应该很痛苦吧。”洛壮站起身子,他想要离开了,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把一切都说明白的。可那个孩子说过不能告诉桐。
                      “痛苦?为什麽?”
                      “或许有什麽东西失去了也不一定。”
                      失去,失去什麽?
                      皇甫桐心慌、心乱得很。想要开口问清楚却被洛壮笑著婉拒。
                      “我该回去了,你也好好准备。”
                      雪还在不停地下,较先前小了些,却仍然铺天盖地。
                      有些东西也命里注定似的被埋进雪里,化为白茫茫的一片空。
                      记忆。重重地摔进土里不见了踪影,最终它会死去,和雪一起融成水,变成过去。
                      长廊的另一头
                      “谁?”嗅到陌生人的气味,冷冷地发问。身子却仍没有转,仍然默默地望著即将殆尽的烛。
                      “我。”
                      是女子的声音。不像婢女战战兢兢的,那是更年轻,更飞扬跋扈的嗓音。
                      “你是谁?”少年仍然漫不经心,背对著门,不屑去望来人的模样。
                      “即将成为皇甫家阴错阳差的福晋。”女子无惧这传说中冷清得要人命的二皇子,胆大地回答。
                      背影僵了一下,但仍没有转过来的打算。
                      “你有何贵干?”虽疑深闺女子初晨出现的目的,但皇甫烨还是默认了对方的身份。
                      “本姑娘早有了心仪的对象不愿嫁皇甫家。”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妮子。
                      皇甫烨对女子的不知天高地厚嗤之以鼻。苍白的脸顿时又煞白了几分。
                      “我不愿让大皇子难堪,你是他胞弟便帮本姑娘把话传到,就说,我不嫁,他愿娶谁娶谁。”
                      “不知好歹。”薄唇轻轻抿住,猛然转身。犀利的目光慑得来者一愣。
                      才发现进屋的是两人。
                      都是女子的模样,只是一位似乎更偏阳些。
                      “什麽不知好歹,。莫名其妙,我不嫁,你看著办。”那姑娘气了,赖在同行女子的怀里不肯抬头。
                      “笙儿不愿嫁你们也不能强求,今个儿来不是商量的,只是告知。”那偏阳些的姑娘搂著心上人朝皇甫烨一笑:“既然二皇子知道了,我便带著笙儿走了,不必派人巡捕,我既能在皇宫来去自如,这偌大的天下自然无人能寻得我们的踪影。”女子自负的笑靥惹得怀中人一阵心动。
                      “劳烦通告了。”那女子轻松地一点脚,霎时便消失在渐渐小下来的雪中。 
                      房中独剩的少年轻轻地勾起笑,用冰冷的手指又点起一枝烛。那如水的秋眸中久久摇曳著两道不愿熄去的烛光。
                      高傲的笑重新回到嘴角。淡淡的红晕染开,那数日未展开的眉头不再隆起。
                      少年吹灭了烛火。在暗中轻笑。
                      桐,永远只是他一人的。


                      13楼2009-07-18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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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烨,你这两天气色不是很好,自己注意身体。”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把这句最平常的话说出了口。烨的脸色白得骇人,他的心忽得一酸。是什么把永远都孤绝艳丽的烨弄得这般憔悴?
                        “嗯。”没想过这人还会关心自己,已经麻木的心又鲜活起来,疼得发涩。
                        “那我先走了。”
                        “嗯。”他能够猜到桐现在要干什么,只是他不想点破。准王妃大概等得久了。
                        待那人远去,远得连背影都看不到了的时候,皇甫烨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日子无聊得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像在等死。
                        用寂寞为自己筑了座牢,又用尊严开了扇窗,结果只能是在牢中透窗看景,越快乐就越煎熬却逃不掉。
                        他想过要改变的。可是天意不可违。
                        他不想像那群自称不认命的傻瓜。
                        他很清楚命运是无法违抗的,那些口口声声要改变命运的人,难道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命运的安排么?
                        如果此生注定错过桐,那么就不待此生,但求来世…来世不做兄弟…
                        喉头微痒,那吐血的毛病令人生厌,强抑住翻腾的血气,静静上了榻,又轻轻勾起嘴角。一切都会结束的…很快……
                        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凝视着窗外,许久没有移动。转身时,竟身形不稳起来。
                        “主子!”一边的奴才手脚还算麻利,适时地搀住他。
                        “天冷了,昨日皇后娘娘还吩咐奴才不能让您着了凉…”找来毯子轻轻地替他披上。见主子发颤抖得厉害又多燃了几个暖炉。
                        “什么时辰了?”哑着嗓子,皇甫烨的声音很轻。这让多日没有听到他开口的太监吓了一跳。
                        不过这奴才也的确机灵得很,很快便转过神来轻声答:“巳时了。”
                        “明个儿大殿下就要成婚了,是么?”
                        “是。”见主子不说话,便自作聪明起来:“奴才听见过准福晋的人说,福晋端庄可人…”
                        “啪。”
                        受了主子重重的一巴掌,大监急忙噤声。
                        “福晋的事怎是你们奴才嚼得的,福晋端庄可人怎容你论?”
                        “主子说的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滚!”
                        像被触及了心底深处的伤,一直很平静的烨突然变得躁怒起来。
                        “奴才马上滚。”连滚带爬地跑出房,不敢再看二皇子比冰更冷的表情。
                        房内又只留下一人了。炭在炉子里发红发烫,可他却仍感到冷。
                        皇甫烨啊,皇甫烨。为什么要把唯一能和你说说话的人都赶走呢?
                        一个人真的不寂寞吗?
                        窗外是铺天盖地的寒,纸糊的窗耐不住,在风中瑟瑟地发着颤。
                        “明天…明天…桐就不是我的了。”他从床上起来,活动着发麻的胳膊。
                        毯子从瘦削的肩上滑落,也不捡。摇摇晃晃地出了房。
                        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坛酒。
                        不是宫里那种醉不了人的、用白瓷瓶装的贡酒,而是民间酿的烈酒,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这种季节,桂花酿的酒着实已不常见,想必是从哪家酒店花大价钱买的。
                        皇甫烨沿着床边坐下,打开盖,倒一小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许是觉得好喝,又或许是觉得自己该醉一场,放下杯子。索性端着坛子大口地喝起来。
                        烈酒缓缓地流入食道,辣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一直痒着的喉咙忽然疼起来。
                        咳...咳..咳、咳…
                        咳嗽止不住,他也不管,拼了命地灌酒。
                        窗外的风吵得他心悸,“砰”得摔碎了坛子,又摇晃着出门去。
                        门口的奴才拦着他,被他狠狠地剜了一眼,便也不敢多说了。
                        桐。
                        他浑浑噩噩地出门,脑子里忽浮现出那人的脸。
                        “桐。”一脚深一脚浅地向那人的寝宫方向走。
                        可真的到了门口,又犹豫着不敢进去。
                        踯躅了一会儿,终没能抵住思念。
                        “你没听到本殿的话吗?退下。”
                        那人背对着门看起来心情不甚好。
                        听见门有响动,便以为是哪个没听他吩咐的胆大奴才私自闯了进来。
                        本来明日他就要大婚,那是件可喜的事,他该高兴的。
                        可今天和他的准王妃在一起时,却提不起半点兴致。满脑子都是那个单薄得令人心疼的身影。
                        


                        15楼2009-07-18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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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身边女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隐隐绰绰有着那人的影子。
                          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皇甫桐的声音更大了些:“立刻滚…”
                          想要转身却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烨?”
                          胞弟身上独特的幽香让他忽得辨认出来。
                          “桐。”
                          受不了“哥”这种表明身份、划清界限的称呼,借着酒劲将心中的顾虑统统驱逐出境。
                          “烨,你怎么来了?”触碰着自己的手实在凉得令人心惊,他忍不住转身,担心地看着那张过于清瘦的脸。
                          “三九之际,一人闲得寂寞便来你这逛逛。”烨不说谎,酒让他的感情被无限倍地大。譬如说那潜伏在内心的寂寞,蠢蠢欲动,在他的血液里生了根。
                          “桐,你不要成亲好不好?”见面前的人没有动静。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要成亲…”
                          “你又说胡话了。”不知怎么的桐忽得有些高兴,但又控制不住地冷下脸来。
                          “别成亲…我们也不成亲好不好?烨以后都会乖乖的…你别…”
                          “你喝酒了?”不悦地蹙额,推开浑身酒气的胞弟。皇甫桐向后退了几步,最终立住。
                          “这个天气喝酒暖身固然好,可也不能多喝…你身体不好就别出来走动,当心着凉。”莫名的情愫在眼底闪烁了几下,他极不自然地撇过脸去。
                          “桐,你不要成亲。”烨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桐一惊,转头看向那张沾了泪的脸。
                          久久没有回答。
                          “烨,你已经十七了。”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对皇甫烨如水的秋眸没有丝毫抵抗力的皇甫桐有些妥协:“有些事情一旦定下了就不容得改了。”
                          “那…那…那你会幸福吗?”烨像听了什么责骂似的,那深不见底的堇色瞳孔里泛上一阵雾气。他像是想要确认什么:“和那个女人结婚…你…你真的会幸福吗?”
                          “我…”少年灿若星辰的眸子忽得暗淡下来,他突然变得迟疑。
                          会幸福吗?他问自己。
                          “会吧?”皇甫烨像在期待些什么,又像是在抗拒。
                          “嗯。”皇甫桐不敢多说话,他低头用刘海盖住不会说谎的眼睛。
                          真的会幸福吗?
                          一定不会…
                          如果烨永远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么他的这颗心就永远不会宁。
                          他无法表述这种心情,就像被什么缠住无法呼吸。
                          现在的桐还不懂,日后他会明白,这就是烨口中的爱情。
                          “那…你还会记得我吗?”烨环住那人的肩,将脸埋在肩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桐的气息。喉咙被干燥的气息弄得发涩,可他仍然不肯松手 。
                          “你在说什么傻话?”轻轻地环住纤瘦极了的腰,柔声道:“什么记得不记得,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忘记你?”
                          仅是弟弟吗?
                          他好不甘心。
                          “如果不是弟弟呢?只是烨?桐会不会永远记得烨?”他闷声问。
                          可话一出口便后了悔。
                          如果桐说不会呢?那么接下来为数不多的日子他要怎么过?
                          皇甫烨啊,皇甫烨,你怎么这么愚钝,为什么要问这种会令桐尴尬,令自己难堪的问题?
                          “会。”紧搂住胞弟的腰,桐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撒谎,可他觉得这是现在唯一的答案。
                          怀抱中的身子明显一颤,旋即又像许久未得疼爱而忽被亲吻的孩子紧紧地回抱住他。
                          皇甫桐忽然有些慌。
                          如果不是弟弟…
                          他会不会永远记得这个曾骄傲立在自己身畔,口口声声要看住他的少年?
                          如果不是弟弟…
                          他会不会永远记得这个对外孤绝清冷却对他温柔似水的少年?
                          会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不是弟弟…自己还会不会推开这个少年?
                          如果不是弟弟,他还会不会把少年的承诺当作玩笑?
                          如果不是弟弟…
                          够了。
                          扼制住自己的臆想。
                          什么不是弟弟。明明是弟弟,怎么可能不是弟弟?
                          尽管信誓旦旦、温柔似水可这个总是轻笑着的少年是弟弟,永远只是弟弟。


                          16楼2009-07-18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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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狂飙奉上继续


                            17楼2009-07-24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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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皇甫桐不知如何作答。他自己都不明白那种有些后悔的情绪从何而来。准备好了吗?或许好了,但或许又没有。
                              洛壮忽得有些心疼。不管怎麽说,面前的这个少年都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当年他和訾大概也就是这个年纪。
                              那时的自己懂什麽呢?不也一度对那错位的感情手忙脚乱吗?
                              不管这孩子无意识的举动伤烨多深,他都无可厚非。
                              面孔稍转,洛壮尽量轻和地问:“初逢喜事,难免有些紧张。我刚从烨那里过来,他也是为你紧张了一夜都没有睡好呢。”在暗处露出些苦涩。那个孩子,憔悴得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刚进门时,见他干坐在灯前,默默望著即将燃尽的蜡烛。心脏便疼得不听使唤。花了好大的劲,才止住泪。
                              那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出宫。然后就呆呆地凝眸於依稀的烛光,怎麽也不肯出声。
                              那时的洛壮甚至生了要取消婚礼的念头。
                              “整夜没睡?怎麽会整夜没睡呢?”皇甫桐猛得站起,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失礼了,黯然坐下。
                              那具看起来那麽单薄的身子,怎麽还许得这般折腾?
                              “想是为你紧张吧。”暗暗观察著桐紧张的表情,他有了八成的把握,这孩子也动了心。
                              “紧张,有…有什麽可紧张的。爹,你不知道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孱弱的很,怕是旧疾又发…”
                              “旧疾又发?”洛壮的表情仍是平静,心里却掀起一阵浪:“烨的身体自小就弱,不过学了武,有武功底子护著,应该没有大碍。”
                              “爹,我…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倚著红木椅,担心地转过脸:“最近烨的情况很不好,不仅是身体,还有…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却能感受到…”
                              “烨,他应该很痛苦吧。”洛壮站起身子,他想要离开了,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把一切都说明白的。可那个孩子说过不能告诉桐。
                              “痛苦?为什麽?”
                              “或许有什麽东西失去了也不一定。”
                              失去,失去什麽?
                              皇甫桐心慌、心乱得很。想要开口问清楚却被洛壮笑著婉拒。
                              “我该回去了,你也好好准备。”
                              雪还在不停地下,较先前小了些,却仍然铺天盖地。
                              有些东西也命里注定似的被埋进雪里,化为白茫茫的一片空。
                              记忆。重重地摔进土里不见了踪影,最终它会死去,和雪一起融成水,变成过去。
                              长廊的另一头
                              “谁?”嗅到陌生人的气味,冷冷地发问。身子却仍没有转,仍然默默地望著即将殆尽的烛。
                              “我。”
                              是女子的声音。不像婢女战战兢兢的,那是更年轻,更飞扬跋扈的嗓音。
                              “你是谁?”少年仍然漫不经心,背对著门,不屑去望来人的模样。
                              “即将成为皇甫家阴错阳差的福晋。”女子无惧这传说中冷清得要人命的二皇子,胆大地回答。
                              背影僵了一下,但仍没有转过来的打算。
                              “你有何贵干?”虽疑深闺女子初晨出现的目的,但皇甫烨还是默认了对方的身份。
                              “本姑娘早有了心仪的对象不愿嫁皇甫家。”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妮子。
                              皇甫烨对女子的不知天高地厚嗤之以鼻。苍白的脸顿时又煞白了几分。
                              “我不愿让大皇子难堪,你是他胞弟便帮本姑娘把话传到,就说,我不嫁,他愿娶谁娶谁。”
                              “不知好歹。”薄唇轻轻抿住,猛然转身。犀利的目光慑得来者一愣。
                              才发现进屋的是两人。
                              都是女子的模样,只是一位似乎更偏阳些。
                              “什麽不知好歹,。莫名其妙,我不嫁,你看著办。”那姑娘气了,赖在同行女子的怀里不肯抬头。
                              “笙儿不愿嫁你们也不能强求,今个儿来不是商量的,只是告知。”那偏阳些的姑娘搂著心上人朝皇甫烨一笑:“既然二皇子知道了,我便带著笙儿走了,不必派人巡捕,我既能在皇宫来去自如,这偌大的天下自然无人能寻得我们的踪影。”女子自负的笑靥惹得怀中人一阵心动。
                              “劳烦通告了。”那女子轻松地一点脚,霎时便消失在渐渐小下来的雪中。 
                              房中独剩的少年轻轻地勾起笑,用冰冷的手指又点起一枝烛。那如水的秋眸中久久摇曳著两道不愿熄去的烛光。
                              高傲的笑重新回到嘴角。淡淡的红晕染开,那数日未展开的眉头不再隆起。
                              少年吹灭了烛火。在暗中轻笑。
                              桐,永远只是他一人的。


                              19楼2009-07-24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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