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皱眉,穿过并不算密集的人流,从后面一把拽住那个人的手臂,“这边。”
迪达拉颤颤地回头。眼前这个有着纯黑双眸与发色的人的影像模糊不清。他不曾发觉眼眶里蓄积已久的温热液体蜂拥而出。
重症监护室。
这里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僻静。迪达拉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一声一声回荡在走廊,凌厉而准确地踏击着心脏。
收入掌心的尖长的指甲嵌入皮肉。他咬紧没有血色的唇,声线起伏。
“蝎他……在里面?”
“啊,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了。手术进行了一整夜,结束后我就立刻给你打了电话。”黑发人靠着墙,一脸疲惫。
迪达拉揉揉酸胀的右眼,他看到掌心已沾上一丝血渍。
“谢谢你。嗯……”
呼出口气,黑发人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我叫宇智波鼬——蝎……和你的主治医师。”
迪达拉怔了怔。他并不迟钝。
“你说……我的?嗯?”
鼬饶有深意地扫他一眼。“是的,迪达拉。你也是我的病人。”
他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扶着墙滑到长椅上。
鼬把目光移到墙角固定。“你还记得以前么。”
迪达拉一愣。他想起蝎那天揪紧的眉头。他语调忐忑如斯。
“你还记得以前么。”
他感到茫然,于是低下头。
“……迪达拉。三年前那场车祸磨灭了你的记忆。”鼬瞥了瞥他写满惊愕的脸,上面泪迹未干。“也就是说,你和蝎原本相识。”
迪达拉伏上膝盖,肩膀轻轻颤动。他哽咽着,胸口被堵得很闷,像是随时会爆炸开来。
鼬目光垂了垂。“蝎让我对你保密。我很抱歉。”
“他说既然忘了,那就重新开始。重要的是你还活着,其他的他不在乎。”
“而迪达拉。你所以为的‘遗忘’,却是一种扼杀。”
“你让他如此辛苦。”
“……傻瓜。你们都是,傻瓜。”
迪达拉安静地听。他死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原谅我。
原谅我一直以来,如此自私。
如果这世上有人比我还爱自己。如果生命于我还有意义。
蝎。那一定是你。
他停住抽泣。呼吸一深一浅跳动在空气里。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监护室。
鼬呆了呆,忍不住提高声调。“你做什么?!”
迪达拉停下转动扶把的手。他喃喃着,像极了自言自语。
“这一次,换我守护他。”
出乎意料的回答,漫长的沉默。鼬轻轻扬起嘴角。“你们的确很像。”他顿了顿,“不过——蝎他说不定,也不会再记得你。”他眸中的光沉淀进最深处的纯黑。
迪达拉孱弱的身影晃了一晃。但鼬仍旧听到门“吱——”得一响,以及那个人绵弱而淡然的声音。像从生命尽头蜿蜒渐近。
“这不重要。”
他推开门。惨淡的白簇拥着那抹被刻进骨髓的褐红。
他眼角有深邃的笑意,浓浓的波光倒影。他知道真正的永恒经得起每一瞬轮回。
“重要的是,——我会一直等他。”
“直到他清楚地记起。”
哪怕时间干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