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莼】
在一切的起初,她是罪与罚的旁听者,法的私徒。也是她,于启蒙中最早地叛离了官父与道义,舍弃了使人尊严的决断、分明的爱憎。她不自知地在每一句谎言、每一只盗手、每一刀凶行、每一场穷途末路的失序里寻找同情的诱因,神思被天赋的共情主宰,她开始信仰模糊的可能性,那么无可避免地,我们看着她向恻隐的深渊投身。她的温柔是有碍公正的形役,她的观念常被当权的家长驳斥为妇人之仁的代表,她感受所有人的苦衷、冲动与不悔,因而她的美,是注定要拿来碎的——碎后又有千万次的重圆,如芦花般聚散的月波。武士或佳人,庶民或王孙,都能从她的身上得到盛情的款待,末了,再带走一点救赎,一点对母体的回眷,一点秀弱而屠不尽的希望。
唐诗人屏息、复屏息,只等阿莼的落泪。泪一掉,诗肩瘦,这才写得好最后一行:
嗟乎,沈淖间的遗玉,萧败后的细雪,荒庙内垂眼的慈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