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光线暗淡,木质桌椅略微有些陈旧;人们端坐在燃烧的壁炉旁,看起来温暖舒适。我脱下大衣递给布恩迪亚老伯,然后在唯一的空位里落座。导演甲和商人乙不再管上桌的动静,转而讨论电影的投资;现阶段的主要问题在于剧本不明、演员缺席、没有理论基础且缺乏投资经验,因为商人乙是个房地产商,来聚会的最初目的是重提“湖景房”议案。梦娜的加入使两人看到了希望:距离成功电影只差一个同样受欢迎的男主。尽管初出茅庐,但小高的外形条件决定他足以担当此任;在向女友请示并获得支持后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桥捋起衣袖,把手腕举到眼前,然后往四个空杯子里斟酒;已经到零六年了。店主在清点收支,用指尖蘸着唾沫;身后虚掩的门缝里,隐约显露出通往硬质木板房的走廊。
作家在上桌受了冷遇,答应为他们创作剧本;但一个月的时间实在过于紧张。他花了四个星期才摒弃修改和审核的习惯,最后两天将三十万字一气呵成。电影从八月中旬开机,十一月末杀青;定档春节。侍女系着花格围裙,往炉子里添了些酒精。桥歪过身子,把一只手伸进衣袋里,询问我哥哥是否已到内海;还没来信呢。石木说,无论打不打,局势都对我们有利。我把烟头凑到锅底淡蓝色的外焰上,然后用火星把桥的引燃。窗外还在下雪,酒馆里静悄悄的。成绩出来了吗?阿廖沙摇头道,这次数学题他们说很容易,我还用老路子,后两题第二问都跳了;前面倒没检查出错误。石木都写完了;我的问题在分类讨论。第二杯酒献给小高的处女作。中考刚结束时,我父母作为教师代表就工资拖欠问题和高局长进行私人会谈,桥代替其父以商界人士的身份出席。小高初中毕业,在一家演艺公司参加培训;他恰好认识另外几位官员的儿子。乡镇的街道裸露在午休时分的日光里;他抽出一张餐巾纸,在趴满苍蝇的吊扇下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说:协会昨天刚更新一批手把。露天吉普车在乡间小路上寻觅水深草厚的田间小池,朝冒气泡或有涟漪的地方甩出钓钩,接着迅速收线;几次未得,便骂骗人的水草或今天的运气,跳回座位。上次比赛,有个家伙撒三次网逮着半吨!人们啧啧称奇——却只拿了三等奖。毫无战果的原因在于野生鱼日渐稀少,我们便购置几台电击设备背在身上,学站岗的士兵包围整个水域;然后用四米多长的导杆在水下放电,伴随着不断上浮的鳞光闪闪的鱼尸。
邮政报刊登文章,指责桥通过非法途径垄断小镇的服装产业链。他把不断对折后的纸块塞进酒精炉里说,新主编看来是非要和我们作对了;没人替弱者发声,就只能自己掌握话语权——杂志办得怎么样了?别急着教化或登广告,先用流行文学和新闻消息把名气打响再说。印刷机构已联系好,石木拿了三章得意的短篇,阿廖沙也做好了封面和扉页,还写了篇散文;校文学社那边给出十几页的励志鸡汤:如何度过青春期。听凭别人胡言乱语,混淆视听的时代正在逝去。他起身去卫生间前对我说,就看您的了。
从省会到镇上的每个环节都有人证实;问题就出在这,上面的确拨了这笔钱,我们也的确分发出去了,可教师就是说没收到。沉默过后,父亲说,我也没收到;高局长笑道,我这还有一些。阿廖沙刚洗过头发,手感很好,灯光落在淡棕色的脸上,每个毛孔都清晰可见。拿着盒子的手穿过沸腾红海上弥漫的雨雾,停在他面前:春节快乐;他摇了摇,会心一笑。桥回到座位,石木玩笑道,雪儿趁您不在,偷送给阿廖沙一件定情信物呢!后者低下头,羞红了脸。
桥嘴角的肿块引出小年夜的一场晚宴(我以为雪儿也受邀才去的)。法官先生在小镇东部山脚底下有一片庄园,离我父亲的别墅不远;餐饮结束后照常要跳舞。一个金发女孩独坐在试衣间门口,相貌自不必说;我正猜是谁家的公主,她看我一眼,拉着我们老冤头欧美克家族浪荡公子哥的手,走到舞池中央;她心里认定我会发出邀请,我却只和其他女孩玩。散场后她约我在田埂上等着,换件衣服就来;以点烟的火光为号。约莫一刻钟后,来了几个练跆拳道的女混混;我敌不过……她是少校家的;妈的,拿着我父亲供应的军费——哪个少校?我们这只有一个少校啊;姓埃博斯堪?就是他;大家商量着如何给他点颜色。聚会结束时凌晨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