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游春——这些事，都与高高宫墙内的女官没什么联系了。只是到底是喜气的节日，谦娘娘虽然自己没过来，却也允了我凑热闹。兴致勃勃地提了花灯，想着莫若敬奉一盏过过瘾，却瞧见熟悉的身影，欣喜道：）
容娘娘！——好巧啊，奴婢今朝又看到您了！

：“我早前才与你家主子碰面，眼下倒是见着你了。”
（我一贯觉得她生的年轻，又有十分的朝气，同谦妃的样子大相径庭。可惜我同谦妃相交平平，倒是与她尚有一两句话可说，上巳节庆，宫中年幼的皇子公主们才是最高兴的，楚和年纪不大不小，已然过了那个时候，便也没有多言，可她却……高兴的像个孩子。）
（一并与她坐在矮亭中，道）：“欢喜的如个孩子似的，你如今什么年纪了？”

哎？娘娘您看到谦娘娘啦？倒是巧啦，不过谦娘娘宽待奴婢，允许奴婢自己出来玩玩，让其他姐姐服侍在身边，奴婢可高兴了呢！
（宫里万般都好，只是……只是玩的机会太少，让凛感到很闷喵。本来就是小孩子心性，与容娘娘蹦蹦跳跳一路小跑到了亭子里，听她说的这话，打开手，拗着手指算了算：）
嗯……奴婢今年是十三啦！娘娘不说，奴婢还没想起来，再过两年就及笄了呀。

：“及笄便要想着许人家了，想来谦妃娘娘待你这样宽容，定然也会给你寻一个极好的婆家才是，我看着……谦妃娘娘的母族便是极好的。”
（我因要跻身于宫廷纷争之中去，故而不得不将宫中几多宫妃的家世之流看的清晰。譬如博尔君，譬如嘉瞻，再譬如家世不占优势的几位高位宫妃，皆要牢记心中。而谦妃的母族颜济理，在前朝亦是能说得上话的，便是程老爷在此，亦是要颤颤巍巍下拜，高喝一声大人。）
：“只是如今还这样贪玩，怎么才能到长大的模样。”

哎？谦妃娘娘的母家么？说来也巧，奴婢的额娘是谦娘娘的姐妹呢，也是颜济理氏~
（自己总感觉还是家里的小六，从来没想过这许多的事情，听起容娘娘说的话，脑子里第一反应还不是许不许人家，竟然是颜济理三个字——额娘也是颜济理氏，颜济理氏想来就是很棒的喵！至于自己许人家……再说再说！)
娘娘觉得奴婢很贪玩吗……（忽然有一点愁容，唇瓣微微落下，遮住了笑时露出的虎牙，似乎有些踌躇：）可是、可是，奴婢好像也没有误了差事……

：“原你们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也难怪谦妃娘娘如此放纵了。”
（我蓦然识得其中缘由，这才有如此放纵的资格，倘若是寻常入宫来的女官，大抵也是伺候人的命……单要看此刻气运是否尚可，能叫自己遇到一个好主子了。我端详过她尚年轻的面孔，如她这样大的时候，我已经初识风月，见到了杭城的那位少年，我变得多情而忧愁，浑然不似她这样的活泼。）
（或许是杭城的雨太过缠绵，我识得这样的滋味太早了些。）
：“是很贪玩，若有朝一日指了婚，要嫁为人妻，自是不能这样的，要行端坐也静。”

（其实虽然有这一层关系，但额娘生我时，我年岁尚小，等到我长起来，谦娘娘已经入宫了，算来还是入宫服侍的时候，才第一回看到谦娘娘。脸上一下子又有一些愁容，然而许是脸比较娃娃气的缘故，就连这份愁容也带了莫名的可爱：）
那，奴婢可不可以在宫里多陪谦娘娘一阵呀，嫁人好可怕喵……而且，其实奴婢也有烦心事，奴婢的姑姑，就是两位布尔哈齐常在，刚入宫时还来延禧宫看过奴婢，但是……
（其实这件事自己从未多说过，不知道缘何忽然开了口。）

（她兀自一开口，我便得知其中微妙的情绪。）
（宫中叫得上名姓的人实在少，而能从争斗中活下来的更是少。倒叫我想起了程老爷的几个侍妾，我在初到京畿的时候，也曾见过一两个叫不出来名字的，而后或有三四次会面，再往后便就销声匿迹了。程夫人高深莫测，我学不来她的一丝狠绝。）
：“你若对谦妃有孺慕之情，那自然是全看她的意思，我只是随口一提……你瞧，临你及笄也不算太远了。民间女子在此刻，是否得指婚了？”
（慢条斯理地捻着帕子）：“生死有命，从来不由人说，你若要忘记便得欢喜，若一直记得那便一直烦恼。”

差不多吧。不过奴婢家里原是随着蒙古草原的风俗，倒未必急着指婚，况且奴婢服侍在谦娘娘身边，放出宫去的时候，许也可以晚一些。
（这话倒是实打实的真心诚意，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去做别人的母亲、妻子，索性便不愿意想这回事。）
奴婢想要欢喜的。只是……只是两位小姑姑对奴婢很好，奴婢不能忘记她们。

：“本宫都说了……这不过是随口一提，你若不喜，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我膝下没有孩子，想来这辈子也不会有了。并未有荣宠，也没有费心去邀宠，即便雨露均沾，也鲜少落在我的身上，此刻我并无想要子嗣，而看着她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用了点最初程夫人对我的态度，严苛又不失温柔。瞧，其实程夫人还未入京，程大人还未变作如今模样的时候，我还是有一对恩爱父母的。）
：“是不能忘，可也无需时常让自己忧心，她们亦不想看到。”

没有没有，没有不喜。娘娘对奴婢实在是很好的，奴婢……
（一时竟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去回应她，索性把后半句在嘴里嚼嚼吃进肚子里了事，寄希望于她能够听懂这些话。看看手里的花灯，一时间兴趣也被勾起来，重新露出笑颜，点头道：）
嗯！娘娘您说的真对，所以呀，奴婢天天都很高兴呢！

：“如你年纪，实在应该高兴些。”
（我不忍心告知她，在往后她要为情所伤的时候，便似白墙上的蚊子血，穷尽一生都无法将它从心上剥离。待到那个时候，便是笑着，亦是笑的不开怀，定然不如眼下一般实在的欢喜。言尽于此，我也不便再窥探她的心情，谦妃待她定是更为周到，我未为人母，自然不行。）
：“我有些事，先去前边瞧瞧。”（言罢，率先离。）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