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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或许也确凿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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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2-15 10:57回复
    垂拱上殿,长六丈,十步近前。
    由石元光来走,是整九步。
    案前一株岁兰,装在汝窑天青釉瓷盆里,瓷釉之色,与今日将雨的天光别无二致,春天的雨总是暧昧的,像奏立府卫的折子,拙劣的小聪明混杂在字里行间,像春天的雨,它总有很多说辞来掩饰,教人只见草色近却无的美,忽略了倒春寒的冷。
    赐坐后,他与我隔上三步。
    “益州路外官上的折子,你看看。”
    有些言词恳切的肱骨之言,单是捕风捉影恐难得其真旨,需要配着京城的香、茶细品,看所谓的君臣、家国之文章下,藏着什么样的名与形。
    这是我称帝后,极喜欢做的事,他们泰半是科举出身,奏折的骈韵,自笔的意和骨,都是百里挑一的上嘉。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2-15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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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举双手接过,略经眼粗览,“陛下贤德,经元年清洗缪党这一遭,‘边将晋升无门’自不必听,这实则是在骂臣和枢相,不能尽宣圣意,故,臣请您恕罪。”
      闭上唇轻喟一声,起身将折子置回文牍侧。
      “今任为将帅者,多高爵厚禄,已是皇恩昭然,至于晋升——臣弟自燕山遥寄家信,谓边境安稳,幸能受命,可惜只他以为这是幸事,旁人却嫌不足罢了。”
      再落座后,取块细点本想慢慢咀,指尖一碰,拂下一层饼屑,转手去将茶盏拢近。
      “府卫之制,陛下的意思是?”


      IP属地:广东3楼2020-02-15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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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只余郑钤,如是我说:
        “得敲打。”
        为官者钻营,并无不可,只这折子我翻了翻,钻营是妖娆娘子覆体的纱,遮不住底下的不臣之心,雷霆雨露尽是君恩,去他人处讨雨露,却是谁惯出的毛病呢。
        “打得疼些,这种话说得多了,很伤皇家手足情分。”
        话虽如此,气也的确,但,“边将晋升,确实颇为艰难。”单以他那族弟来说,若辽不过境,没有大功勋,很轻易便要老死燕山。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2-18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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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军黜渫后,位多有悬,若为嗣王设府卫,更免不了新增仕职,确是边将晋升良机。臣不愿以恶意惮之,或许其中并无官权盘根错节,益州地方,也是真想替陛下分忧吧。”
          别眼看案角的兰。山径旁不竞繁华的君子,而今委身宋宫,于初春的薄寒里,开得像季夏那样繁盛。——官家偏爱赏玩兰草,故而宋宫的兰草,不敢不繁盛。
          几句话将祸事引罢,垂眼默然片刻,将掌中所执搁置一旁,起身端过他的建盏。
          “汤花散了,臣来替陛下新点茶。”
          茶末是现成的,兑成膏,再以茶筅击拂,缓慢注水时,状似闲聊。
          “既有皇城司,比禁军顺手,也更顺理成章,诸位殿下还小,他们实在无需替陛下忧急,况且——”
          一盏沫饽浮白,俯身为他奉上。
          “臣领殿前司都指挥使,已逾十年,慎权度衡,一向是臣职份所在。”


          IP属地:广东5楼2020-02-25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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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坐到高处,便对人心之贪婪复杂,更多一重体悟,他们不管世道是否太平,不看权衡之多艰,只为陈言帝王身前,实现他们的理想,关于荣华富贵的、关于名垂青史的,世故的或是飘渺的。
            如是我问,“你觉得他们是真想替我分忧吗。”
            那里我在叙述,此处我在自嘲,“元光,有几人是为我分忧,”等到他端起盏在身侧时,我忽然开始生气,“又有几人是分他们自己的忧。”
            君臣天下,谁摆布谁。
            规定我对母亲的态度,规定我的爱人,又要规定我的朝堂,泱泱我朝贵养出来的东西,当真是择主――
            择主而噬。
            “没必要,”仰进椅中,“想要立府卫的人,找个名目,杀了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2-27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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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接过这盏茶,就像我没能闲笑回答他的话,看花品茶皆是心平气和的雅兴,如今心平气和难能可贵。我搁下那盏茶,垂眼视下,汤花的确不如以前点得好,舒口气摆首,归坐原位,朝他轻笑。
              “臣若称否,陛下会生气,可臣若称是,又未免略显谄薄,陛下,今日风急,臣迎雨入宫,一路走得很是辛苦,烦请您体恤一二,莫问臣这等难题。”
              侧过眼瞧窗外的晴景,其实今日不曾掉过雨点子。
              “哦,是昨日风急,臣记岔了,还请陛下见罪——不如便罚俸吧,您仁德,罚臣开私库给那乱吏买口像样棺材。”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3-07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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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3-07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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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自己的笑声,闷声响在腔中。
                  “对不起啊。”
                  艰涩地滚过喉咙,在冗长的沉默之后,才盯着殿前垂山水纹路的帘,缓缓将这一句话续足补齐,“让石卿迎风沐雨,如此辛苦。”
                  他很好地提醒我一些在疲惫间可能忘却的事,譬如我的身份,譬如他的身份。
                  而此时郑钤也用近了力气与我作对,他谨小慎微地扼着自己的步子,却迅捷地走到我身边,他说:今日我应邀龚大学士于坤宁用膳。
                  “你去办吧,做得像样儿点。”
                  端起盏,他的温度被垂拱阴翳的光浸入,已经尽去,“天气湿重,多用些汤。”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3-09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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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03-09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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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该是最寻常的话,但他躬身长揖,他不敢受,我不敢施。
                      我与石曜之间,堆砌满的是不能、不敢、不该,像猜子时掷下的棋,每个子落下时都砸得人心惊。
                      我除了――
                      还是赵宋的帝王。
                      “你去吧。”
                      你回你的家,我赴我的宴。
                      我那喜欢乱点鸳鸯谱的父亲,有意无意间,的确指给石曜一个很好的娘子。
                      “路上小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3-09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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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不必说了——
                        将要路过的那道门瓦片松动,工部正在修缮,当心;石薰吵闹么,多担待她一些;今岁雨水丰沛,东郊的草皮较往年高寸许——
                        实在不必说了。
                        “臣告退。”


                        IP属地:广东16楼2020-03-12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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