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 | 东市】——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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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关乎太子踪迹的流言，是我遣人散的。
【将这滔天罪孽诉诸与他时，语调一如往常怀温，犹似平旷的辽野未有一丝突兀的磴阨。因正值上元夜，执金吾不再敲响预示宵禁的暮鼓，香车宝辇隘通衢，漆灯斜晖交映，倒影成鲜，蟾魄於今夜长安较花灯亦逊色。今夜有心观月而不赏灯的，或许惟有东市酒肆里倚窗而坐的此二人。懒枕在他腿上，仰目去望他，月色波澜着如鲛纱的柔波，渡覆在汤浦臣棱角分明的颔骨上，近乎贪婪地勾描着他眉眼。】
【我鲜少在月色里望他，因而有意饕居这片刻清欢。汤浦臣的眉眼太利，锋锐如他腰间配着的那把金刀，渗着骇骨的寒，而琼钩披落的光色用它的柔情包裹着这样的锐，使之稍显可亲。彼时业已有几盏醇醴入腹，在被酒气浸透的月华里，我抬手抚上他的眉骨。】
浦臣，他们都说那个命丧荒岭的副尉也是我遣人杀的。
【扬出闷声一叹，落在他眉骨上的手指移至他身前，我像是无辜的孩子向他坦白，五指顺次张开，将柔软的掌心露给他看。】可是浦臣，你看。金戈利刃未曾在我手上留下痕迹，它只握得住青翰云毫。往昔在吴兴，笔下可作红尘滚烫的诗篇，我咏关外月也唱秦淮水，不必计较辞构蹙金、葩藻俨美，掌中笔恣性随心。可自入丹墀以来，毫尖曳下的每一滴墨，皆如履薄冰。
天/子对我有疑，我知道。是以非及不得已之时，我断不会冒然让铓刃出鞘，寒锋煞眼，我不喜欢。至尊不信我、诸吏不信我，可你应信我，因为只有你才知道你剑刃上那每一滴热血的归属，对吗？
【指尖又化为一只轻佻的蝶，扣落在他腰间金带銙上，指骨一弯一勾，錾花银囊与带饰相舂出引人遐思的泠声。】浦臣，我是替你担罪。【声尾落得很轻，并无问责的恼怨。又饮一杯琼醅，唇角滑落一道谑浪的酒痕，投以一记忪缱睐醉的眼风。】浦臣，帮帮我……

【不过是效常的光景时论。闻鹤川枕在我的膝头，口中吐出的宇内四悍，平治精诚，在今岁的上元节，则显得有所庇伪。殆是惟有我省的，我若不听他絮说那青年刚锐气节、陈那无甚可谅的情，他这个京都万人祷祛的小鬼，是再也躲不过秋后的一劫了】
【咸亨三年的淑月清风来得不太平，这并非全然由一位无关紧要的吏使的死而铸就的，司天台的爻卦一出多为屯类，这元不是甚么羞恶革乂的不韪之兆，但囿言指李如纶，则使大家“泽加”众臣，众臣“功施”生民，情壅于三殿坊市，上下无不殚虑。今昔，闻公之言不得使我开悟，他白嫩的指尖在我蹀躞上试探，甫勾我原本懈怠的体态，乍与其贴面，反发出一声失无所失的笑】
知章啊【我惯常的拍拍他的肩头，展出我极为卿家称颂的儒臣神采，很为磊落的笑说】不急
【我起身立于牖前，支开一臂大的口子，教羞止于闺闼的言笑、再无遮掩的童叟逐乐俚语、瑰丽的京都月晕一并入来附庸声色】闻公，说说看，这样的庆庭歌市缺了谁【我抬指搡了搡眉梢，实附上一面君子正色，话中浑不觉有半分的愧怍，回身向他】许是我忘了告诉你，今岁华灯列阵的鱼龙车上，载誉为首的就是先时殉於我刀下的梅向观的妻儿，喏，他这一死，封妻荫儿的诏命立下，大是不同了，你我应当尊人一声“夫人”。
他比我赚【我说的不过是一位不得上元饫食、共鉴醇澧的裨将，社稷中最无法策简的秋荼】
我有不解，闻公授命天家，太后内侄——治文事吏，疏荡朝野，但听不得一句“惶恐”，怎么，区区一个梅向观，倒教你的关外月、秦淮水名侈其实了？
【我抬步绕过他，克谨的跪在这位杰辅的身后，肖肃于堂陛，无声息下，我的掌攀上他高绾的发髻】当今贵人道德，新秀多如琼蕤，太后要试的不过是我这历旧的故人，企以诈论於我，我明白，只可惜了，你的恳告在太后面前值几两银子，她不该选你。而今京都有变，适徐州生叛，诸司咨决，我杀一个副尉，是在挽你体面，回去告诉你的太后——刀锋不閟，锋起向谁？将全才有主安
【我攥着他的发尾向后一掣，立脊靠上他重心不稳的身子，再将下颌虚放在他的肩头，续道】梅向观的心教我给剖了，呈了陛下；闻公，浦臣要问你一句，那封黄口诨闹的信笺，到底是存了你的袖袍里
【我的手掰过他那因吃酒有些发烫的脸，让他对上我依旧灿然的脸】还是肖那都尉，藏了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