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了这一日空闲，身边的丫头女使大多都散了假或家去或结伴玩去，原本我这云华便是僻静之处，如今更是冷清。耐不住寂寞，变央了身边的桃颐陪我出去逛逛，一路走着只觉大多都去过，不甚有趣，以为要悻悻而归，忽的桃颐说想起时下牡丹棚的灯影最受欢迎，不单孩子们爱的时时念叨，便是连大了的郎君和娘子都去看呢）
（因想着这般有趣儿不如去看看，便一路走到牡丹棚，果真在外头都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间或有鼓掌叫好之声，心下好奇，行动间不免毛躁起来，这不，进门便未留意碰上了一位娘子）
“好生抱歉，娘子可碰疼了”

“未——”
被人撞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便要脱口。待我反应过来，察觉到这其实是件略显狼狈的事情。我便缄默了。
不远处仍演着皮影，艺人的词声与众人欢声相杂，我背过未及观览的一幕，转身来瞧——或称为矮身更妥帖。
“你没事吧？”神情温软，语气柔柔。抬腕遥指热闹处，“这儿人多，小娘子一个人要多留意。”

（因自己闯了祸事，总是不对，脸上羞赧，活像个冬日得炉子一般。歉意的轻拍着对面这秀丽娘子裙摆上几不可见的灰尘，因着也不认识这位娘子，不知是该叫姐姐还是姨姨，一向自诩机敏伶俐，如今也低着头不知所措起来）
“娘子无事就好，我人小，不碍的”
（四周人声嘈杂，也不知自己这蚊蝇之声对面这娘子可能听得到。却好奇着顺着她指向的那热闹之处，光影摇晃，好似那灯影演的故事活过来一般，戏码到了高潮之处，人群更是鼎沸。身周有那顽皮的市井小童更是往来翕忽，更衬着仿若灯会一般热闹）
“我第一次来，没想到这儿这么热闹”

身后是一片绚丽繁景，艺人唱念透过喧嚷隐约传来，而她解释的声音虽显微不足道，细心留意之下，仍然教人听清了。
“正是因为你人小，咱们挤在一块儿，才怕撞着你。”
耐心解释着，大约做惯了阿姊，见年龄小些的，语气也不自觉带着轻哄，内容更是老成。
替她理了理衣衫，边问。
“小娘子是哪家的？”
眸中映着小人儿面容，忽然抿唇笑了一笑，竟是难得的卸了架子。
“我姓赵，唔，不知算阿姊还是姨姨。”

（心中正不知如何的时候，那戏台子上的灯影儿仿佛给了我个台阶似的，换了一出，仿佛不是外地的口音，咿咿呀呀的好久也分不清，众人只当是个新鲜故事。光影闪动的瞬间，油布上的皮影儿灵巧的演着，不知哪个文士说客讲出缘由，原是个外乡人编的新奇故事，引得大家的阵阵掌声。）
(听得那娘子说着温和体贴的话儿，竟仿若她是自家的姐姐一般熟稔又温柔。因着家中哥哥太多，总与小爷们厮混也不成什么体统，又不大出门子，能说上话儿的，没几个，心下却有相交之心）
“我是嵇家的小四，家中哥哥姐姐都叫我茶茶”
（抬头望着那娘子粉面香腮，恬静清秀的面庞，忽而想起一句“玉魄冰肌何处去，霓裳高阳卧玉榻”的诗来，想来美人代代无穷已，我自闲逛而来就遇上一位实在有幸）
“娘子这么好看，自然是做姐姐的好”

灯影不知何时已做了一回变幻，人无两心，这里说着话，便暂忘去顾正演的喜乐悲苦。颔首轻应，唤及她昵称时尤其温柔。
“好，茶茶。”
若是少四娘，恐比我更年长些。那么，她这声「姐姐」，便为着讨巧的缘故了。不远处兴起的一阵欢呼声落幕，仿佛礼尚往来般，我的声音继而响起。
“茶茶也好看，是极可爱的妹妹。”
牵过她小手。
“要去看皮影么？”

（因着眼前儿这位俏丽的“姐姐”，钻入耳朵里的妙趣唱词已然是不入脑中了，更是左耳进右耳出，心中单单念着若是这般好看的娘子是我家的姐姐该多好。）
“要去要去”
（任她牵着往那皮影戏台子的近处走去，正到落幕换场之时，忽而又见到与方才不大相同的景儿，原是那精致的皮影人物正上下翻飞，旁边或器物或花草的静物皮影也做的栩栩如生，应和着锣鼓点，灯光中映出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说唱中道出下一场我还不曾听过的人世间悲欢离合。）
“姐姐可是常来吗？”

牵着她小手，一齐向那正演着皮影戏处行去。原先在宫中最常往的便是妙音笑语，舞曲笙歌自是大不相同，因我未曾至过东京各处瓦市，类似皮影这般杂戏，见得却少了。
“今日也是头一回来。”
镂刻精致的人栩栩如生，随艺人牵动而行，乐声鼓点烘衬氛围，情节发展叩人心弦。
“我似乎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径直向前，到底还是小孩子，顿时被那灵活翻跟头的皮影小人儿吸引住了，瞧着那幕布上的精致鲜艳的人物随着锣鼓点和唱词行动自如，禁不住随着人群的喧腾鼓起掌来。心里却道这样有趣的玩意儿，竟比家中开堂会时更精致巧妙）
（却说这情节我倒不大懂，许是听平日不耐听那戏词，连着外头瓦肆都是哥哥们去的多些，更不论这皮影大多是我这半大的孩子图热闹来玩儿的，我却不知这是是哪一出故事）
“姐姐知道？我却不大听过，是个喜的还是悲的？”

画屏为灯影所映，人偶中的女子向下掷了一小物，便调转方向，兀自离去。这时，念唱声浮荡于众人耳畔，教人觉得画屏上那孑然孤立的男子字句情衷，虽是影戏，一番烘衬也使看客触动，结局如何，便引人生奇。
“皆大欢喜。”
所有人都高兴的，却未必是好的。这高兴落在众人肩头，后果也未必等价。我只觉茶茶尚小，瞧不懂这些情爱世俗之言。便付之一笑，略去细细诉说。
天色向暮，已观得二三场戏，觅得她陪侍叮嘱一番，才各寻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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