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停在点魂灯前，蘅娘掀帘而出，回身再伸手，要将我搀下来。老师难得回京，又正好碰上暄和哥哥的生辰，是双份的好事，是以除却给暄和哥哥的贺礼，还有一份是给老师的。正让家仆将礼物搬下的当口，另一架马车也由远及近缓缓行来，帘上很浅一个嵇字。做族中小辈的，先让到一边，低声问蘅娘。
“好巧……不知来的是谁呢。”

前些日子忙于庶务，这个年岁了竟还会因为向学的事绊住手脚，总算是得了空。杨灵将递进长公主府的帖子都捧了来——有些果果去了，我与她都排不开时候的，便也都送了贺礼。紧接着这一场是往点魂灯去，犹记得他们家素面着实不错，备了贺礼前往。
于门口下马车，杨灵眼睛更好，说是少十一娘子也到了。目光往侧一扫，颔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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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一，一个人过来么？”

“十三叔。”
族中长辈里，我算很喜欢他，不仅因为又是叔叔又是姨夫的缘故，可能还因为嵇蓝堆。走上前对他作礼，往后再探——诶，没人了。
“阿娘没来，爹爹叫太府寺的庶务绊住了，可能过会儿才到。婶婶没来呀？”

“你婶婶也是有些事，一会儿带着蓝堆他们过来，我先行一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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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与蓝堆在大长公主府与母亲叙话，她跑那边总比我更勤快一些，我看母亲也是有了儿媳忘了儿子了。既然遇上了，便没有分开走的道理，让杨灵和家仆带上礼单送进去，与她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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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长高了一截。”

“是吗？”
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拿掌心一比，刚刚到他的肩。
“许是日日见着，才没有觉出来。”
不好站在门口说话，请他进去，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好久没见蓝堆哥哥了。他最近在做什么呀？”

我是很喜欢家里的小辈的，特别是乖巧又有精神的孩子，六哥家的小十一更是个中翘楚。身侧走的是小娘子，便自然而然将脚步放缓了少许，点魂灯的人并算不上多，叙家常也不必提高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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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清心阁读书，我倒是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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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不关心，只是做父母的终究是有代沟的。

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我本出京了月余，刚从舒州回来。因其中出了些变故……爹爹便让我在家好生将养 ，不让出门。这宴会是半月来头一回，所以也未及去找他。”
歉然一笑。
“本来想带点礼物给叔叔和婶婶，可是我在那里也没安定待两日。”

出了些变故——这我倒是未曾听说。因被琐事牵绊，两耳不闻窗外事都并非夸张，只是听她所说的将养，大抵也不是什么小事，关心半句，不多提，小辈们似乎总是不适应长辈的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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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安全，身边多带几个机灵些的人，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什么礼不礼的，你婶婶若是知道了，当为你能平安归来放心。”

“啊……”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我随江夏郡王一并去的，他也是带着随侍，本来万无一失，不过江湖人武艺高强，身法诡谲，所以才一时没防住。”
手背贴在颊边，冰冰凉凉。
“不过好在那位大侠心善，见我不会武功，便没有为难。除却受点皮肉伤，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我有两分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身侧的杨灵侧首过来，言简意赅的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见小娘子被江湖人士绑了去，未免一惊——当初南渡时绛子被拐子绑走一事仍是伤疤，十一与绛子她们年纪也相似，便更有些感同身受，正好见女使递上小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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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想着下次遇险是也能碰见好心人，还是要多多当心——吃个果脯罢。”

我同十三叔一并入席，其他人还没到，便就坐在相邻的两个座儿上。
“谢谢叔叔。”
挑了一颗杏子果脯。
“那位大侠实则是为了搭救黄生。或许我也该庆幸那日他在，才能阻截追杀黄生的队伍，不然他早就死在霹雳堂手下。更何况如今查证，那是彻彻底底一出冤案。”
叹气。
“文人因言获罪，这个头不能开。”

果脯蜜饯这样的东西，小娘子们大抵应该都会喜欢的——至少果果到现在都还很喜欢。入席的人并不算多，侍奉的女使便也更殷勤一些，将茶点摆上桌来。我听她轻声细语的念叨，却觉得有几分像六哥的模样，大概是因为父女连心，说起政事也是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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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有心人，但倘若后来事实并未查清，你们站在了他对立面，不免危险。”
“……若是能稍微会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你爹娘大抵也能放心些。”

“确实……稍微有些莽撞。”
我同赵宗颐和徐疾，实在能称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本以为只是查案，未曾料到中间的凶险。讷讷的。
“我们去时没有想到，其中势力错综复杂，霹雳堂欲取黄生邀功 ，另有受过黄生恩惠的人一路保护。唯独我们站在了混战之中，所以……”
“我学不大会舞刀弄剑的，不如阿姊。”